《睡在六月》海珀

7、秋至（4）

　　一诊结束那天，我去书店买了一本英汉双译小说，但与其说是小说，倒不如说是一大段一大段的至理名言。我付了钱，走出书店，迎面走来一位许久不见的老同学。
　　我向他招手，说“嗨“。
　　他愣在原地，随即很快又晃过神来，指着我说：“哦，是你！”
　　我嘿嘿笑起来。人海中彼此没有拥抱。
　　他看了眼我手里的书：“快高考了吧，怎么样了？”
　　我看着他的脸，比起他来，相同的年龄下，他却多了更多的隐忍与仓促。是什么时候，我们就倏忽而过这样的纯白年代。
　　“嗨，老样子，都有点厌世不俗了。”
　　他咯咯咯的笑起来。
　　还记得初中那会儿，他坐在我前排，小小的个子却始终桀骜不驯的样子。我们爱开玩笑，但经常吵着吵着就变成了真吵。没想到时间尽可以过得这样快，当他已经早早踏入社会的时候，我还仍捧着一本书，拿着一支笔，坐在教室里做着世间的荣辱。
　　沉默。
　　“最近还好吧，工作怎么样？”
　　他双手一摊：“刚回来，我辞职了，现在去见一朋友，没想到在这遇见你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安慰安慰他，或许，他并不需要这样的安慰。人生，若没有离别，也就无所谓成长。
　　于是，我只能说：“哦。没事的。这只是开始，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他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记下了我的手机号。
　　我们挥手再见。
　　托马斯沃尔夫曾言：
　　Man’s youth is a wonderful thing: it is so full of anguish and of magic。
　　意思是说——
　　青春是尤物：它充满着苦痛与魔力。

　　一诊成绩正式公布的前一天，班里大多数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成绩。这无疑是过早的打击与绝望。当我看见一张张欢喜的脸变成了铁青色的时候，我想到了这样的表情十几个小时后也将会在我脸上上演。
　　我没有叹息。因为我已深知自己用尽了全力。
　　几天后，表姐打来电话询问情况。
　　她大我八岁，家境不是很好。读书的时候曾是人人称颂的好学生，她坚信读书能改变命运，最终如愿考上了一所知名大学。几年后毕业进入社会，才终究明白了这场生存游戏的规则，带着怎样冠冕堂皇的嘴脸。只是她有一个好的心态，所以这么多年始终保持着自我。
　　当然，她也希望我能这样，这也许比一个好成绩更令她期待。
　　这段时间以来，我们几乎每个星期都通电话。话语中她虽然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保持自我，但我还是能听出她对于那件事她还是无法释怀，不能心甘。
　　最终，我们的交谈变成了争吵。
　　她说：“如果真的尽力了，那结果就一定会成对比。你认为你的高三过得辛苦，那是从一开始你们内心这样认定了，否则真正苦了绝对会有收获，现在之所以徒劳无获，那都是因为在你的内心里你一直都没有坦然接受过！”说完，狠狠挂断了电话。
　　是吗？
　　我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来思索这个问题。我和她一向都是口无遮拦之人，我们之间的对话永远真诚，但也时常无意之中就伤害了彼此。她的咆哮像当头棒喝般警醒了我，但同时也令我陷入了深深的困顿。
　　一月。
　　当所有生物都已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