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六月》海珀

11、睡在六月，密阳中

　　密阳。初见此名，源于一部同名电影。讲述了一位先后丧父丧子的女性是如何在丈夫故乡，通过教会得到自我救赎的故事。对于此类关于人性，关于救赎的故事，易拍但不易拍好，成功的典范有诸如《肖申克的救赎》《雨人》《美丽心灵》《美国往事》之类的欧美之作，但亚洲的这部《密阳》同样可以给人深刻的启迪。
　　我并非基督教徒，不信奉上帝，也从不相信任何人可以借助上帝之手开启光明之路。
　　我的外公是一位佛教徒，虔诚而严谨。几十年来，他一直都风雨无阻的坚持每日长达数小时的诵经与祷告。不仅如此，他还不遗余力的向身边的人传达来自佛教的恩惠。他要我早晚诵经，六岁以前的我能日日做到，可一旦离开了他的管教与怀抱，我便闲散了下来，直至现在完全忘记曾经倒背如流的经文。不过，我没有忘记做人做事需恪守的本性与原则，那些早在南溪镇生活之时便已深深扎根的记忆与教诲，因为对我人生影响的强烈及深远，被我两次提及到。
　　关于我的梦想，它曾一度随着环境的改变而多次地变更，但最终想要坐下来好好写点东西，则是在我高三最紧张而无助的时候。我想要用一种简单且质朴的方式来纪念这段记忆，思前想后，于是终于发现文字是最具此种特征的事物。
　　我爱好闲读小书，但并不包括古今中外大的文学著作，因为它们时常会给我冗长而繁琐的印象。直至今日，身为一个即将读中文系的女生，我竟然没有将《红楼梦》通读一遍过，这说来令人感慨，甚至唾弃，可事实却是如此。除此之外，我喜欢看一些特古怪的书，这在我朋友看来相当奇怪，时短他们可以欲之为高深难懂，时长我与他们则有渐行渐远之味。
　　16岁的时候，我曾用过一个月的时间去搜集那些没有多少台词的电影来观看。没有台词，意味着每一位演员必须依靠自己的肢体与眼神来传递自己的感情，这会让人很容易进入电影所要传达的氛围，让观影者读到他们的隐忍与心碎。人的一生，由生至死，始终在与人性一词周旋，所以我认为我们是完全有必要了解它的本质的。
　　高考冲刺的最后20天，我因不堪重压而选择了回家。那晚，我从教室里抱回了所有的书，看着所有人埋头苦读义愤填膺的样子，心里无限酸楚与失落。我抱着书走下楼，穿过热气腾腾的操场，与无数人擦肩而过。昏暗的光线之中仍有许多打篮球的同学，其中有一颗球落到我面前，险些将我砸中，我愣在原地，听到有人急忙跑过来，捡起地上滚落的篮球，向我道歉。我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回到家，母亲正坐在沙发上欢喜地看电视，见我手里太多书，脸色也有些苍白，立刻停止了笑容。我说“我回来了”，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锁门。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述说自己，她为了给我营造一个好的高考状态，一年来一直对我百依百顺。她知道我的心理素质特别差，所以一人忍受了所有委屈与担忧，只希望我能一心一意好好的读书。可我现在却抱着书本回家了，抱着她所有的希望回家了。
　　半个小时里，我没有啜泣，我在阳台偷偷点了一支烟，一边抽一边看着地上落尽的烟灰与窗外阜盛的烟火连成一片，心中荒芜得没有任何想法。我知道，一门之隔以外的母亲此刻正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或许她已经想到了什么，但还是期待着我能说这不是真的，说我正在咬牙坚持着努力着。可我终究还是没能这么做，是的我伤了她的心，撕碎了她的梦。当我灭了烟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站在她面前时，我仿佛看见了她伤痕累累的心，正一滴一滴往下滴血。我扑倒他怀里，听到自己泣不成声的喊：“妈，我不读了，原谅我吧！”
　　我看见自己有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淌，最终浸湿了她大片衣衫。她伸出双手替我一遍一遍拭去泪，温柔的说：“好了好了没事的没事的。”语气平静得令我吃惊。她的隐忍让我突然清醒过来自己是多么的混蛋，有好几次我都想要对她说：“是我错了是我糊涂，我不难受了，我明天就回学校上课。”可我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注定懦弱。
　　清晨。我躺在床上。困顿。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何去何从。
　　也许我还有回旋的余地，我可以重拾信心抱着那些书本资料回学校去，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样与同甘共苦三年的同学一起奋斗这所剩的20天。
　　我就这样一直想一直想，直到窗外渐渐出现了一群群嬉笑打闹，结伴上学的小孩，他们双肩托着沉甸甸的书包，像一只只骡子，互相追逐，奔跑而过，笑声飘飘忽忽越来越远，最终不知去向了何处。我想，这多像十年前的我啊。
　　7:40的时候，我用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了这三年来一直为我们这群小兔崽子小王八蛋操碎心的班主任。

　　我不打算再回学校了。随你怎么想吧。于你，或许会难过叹息，但于我，这便是最好的选择。

　　短信发出。我想象他坐在早自习的讲台上，台下一片人声鼎沸的嘈杂景象，他是会坦然接受，还是愤怒地砸了手机？
　　几分钟后，他回复了我：

　　还是回来的好。压力太大，没关系的。事实证明你的选择只会更差。

　　看到这里，我什么也没说了。否则只会愈发说不清。我知道自己的实力，所以我量力而行。论口才论心理，我都不是他的对手。所幸他给了我一个台阶，我有权不回答，保留最后的尊严。

　　20天后。
　　高考落败。
　　如梦初醒，如梦破碎。

　　一切都结束了，随着最后一声庄重的“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一切都结束了。
　　我们畅饮开怀，不醉不归。
　　曾经的我们谈文学，谈爱情，谈不曾经历过的旅行，如今酒杯碰撞在一起，万种声音。

　　今天，我们开始了新的旅程。而我为能选择用这样一种方式来纪念，深感庆幸。我只是茫茫人海中的一粒沙尘。各种欢喜，酸辛，云云种种，却各有体会。体会了，成长了，艳阳照耀。

　　睡在六月。
　　不过羞人之笔，只为纪念自己这只有一次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