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睿瞳

25、霓虹里的主角

　　下班之后，我低着头第一个冲出公司的大门。门外的天空是惨淡的灰蓝，阴暗得不得了。我张开双臂，深深呼吸，然后给了空气一个大大的拥抱。

　　今天，失常的究竟是谁？是苏武，是这个世界，还是我？或者都不是，这一切不过是命运的有一个玩笑罢了？

　　我深深地吸气，然后缓缓地吐出，我不停地重复着这样的呼吸的过程，待我再无力继续之后，我左右张望了一下，启程去了霓虹。

　　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某一个人、某一件事而改变。这句话说得多好，霓虹里依旧是一片灯红酒绿，欢声笑语。

　　苏文，你是何时开始如此自大的？竟以为你可以影响到这个世界？

　　我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然后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酒保一边擦着一只晶亮的杯子一边问：“先生点什么？”

　　“醉蓝。”我说，然后把左手的五指捏成松松的拳头撑在下巴。

　　“请稍等。”

　　不消片刻，一杯醉蓝就被放在了我身前的吧台上。我用右手的食指随意地划过因为长久的摩擦而异常圆润的杯子边沿，杯中的颜色一如记忆中的美艳，上层浩蔚的蓝，下层清冷的白，对比鲜明却不强烈。我拿起杯子放在唇边，然后闭上眼睛一饮而尽。

　　我一直以为那天的啤酒很冷，冷得我颤抖不已，今天才知道这杯醉蓝更冷，冷得我仿佛柔肠寸断。我捂住肚子，手下的皮肤隔着衬衫和西装散发出的热量比拿过醉蓝的那只手还要冷过三分。

　　我苦笑，胃部微微抽搐着，疼痛的让我不能自已，然后，它又把这种湿冷的疼传递给我的肠道。仿佛我的身体被施了一个咒语，那个咒语可以让我从食道开始一寸一寸地被冰封。

　　“先生，您怎么了？”酒保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看见他的手中已经换了一个平底方口的杯子。

　　“没什么。”我一边说，一边扬起一个微笑，“能麻烦你再给我一杯醉蓝吗？”

　　“当然可以。”他毫不犹豫地答道。

　　我突然间很想大笑三声。

　　看，这就是人类，为了金钱、为了欲望、为了名利，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他们并不在乎别人的言论、身体、名声和性命，他们只在乎他们自己。

　　多么的自私，同时又多么的现实。我的手指划过装着第二杯醉蓝的玻璃杯的边沿，嘲讽地勾起嘴角。苏文，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别人，你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我把第二杯醉蓝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急，所以明媚的白色液体溢出了我的嘴角。我用手抹了一下。

　　苏文，你何尝不是如此？如此的自私、如此的懦弱、如此的贪婪？

　　我把杯子向着吧台里面推了推，说道：“再来一杯醉蓝。”

　　我早就说过，醉蓝是我最喜欢的酒。它蓝得透彻，白得明媚，衬得整个杯子美得要命，就像是一件昂贵的艺术品。

　　可是那么美丽的酒，最后的下场不过两种，一种是被喝掉，另一种是被倒掉。其实这两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是要和别的食物酒水混在一起的，只不过一个是在胃中，一个是在垃圾桶里。

　　我笑着摇了摇杯子，其实，换个角度来想，胃何尝不是一个垃圾桶？只不过胃中大多装着食物，若偶尔的误食不计算在内的话，那么，胃就不过是一个装着食物的垃圾桶。别的垃圾桶不能分解垃圾，要等着垃圾车把垃圾带到垃圾场统一处理，而胃这个高级的垃圾桶则可以自行分解垃圾，把好的成分吸收，剩余的倒给肠道。

　　多奇怪的想法，多奇怪的一个人。

　　我一口一口地把第三杯醉蓝全数倒进我身体里的垃圾桶中，然后擦了擦嘴角，说：“结账。”

　　作为配角，这样的放纵已经够了，再放纵自己就是逾矩了。毕竟，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配角，不是主角。

　　胡闹是主角的权利，我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在旁边看着，另一种是转过身去不看。

　　我付了钱，然后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出了霓虹。天色已晚，天空中满是晶亮的星星，点点微光像极了某种懦弱的不甘。我叹了口气，这个城市并不需要这样的星光，因为它已经有了五颜六色闪烁招摇的霓虹灯和灯红酒绿不醉不归的霓虹酒吧。

　　不需要这样的星光，更不需要这样的心情。

　　这个城市的竞争太过激烈，每一秒都该花在为自己打拼的工作上，而不该风花雪月，悲春伤秋。

　　我站在霓虹的门口，吹着已经开始有了暖意的风，然后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司机是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他很和善地问：“小伙子去哪啊？”

　　我张了张嘴，说：“回家。”

　　“那你家在哪？”

　　听着他的问话，我举起手敲了敲额头，苦笑。苏文，不过三杯醉蓝而已，你就醉得满口胡言乱语。

　　我重新说了地址，这次没有再出错。司机按下了计价器，车子平稳地驶出。我侧过脸，看着越来越远的霓虹酒吧的招牌，淡淡地叹息。苏文，别傻了，主角的那种颓废岂是你一介小小配角能够演得出来的？

　　说到底，我还是对主角有着期待和觊觎的吧，我也想成为主角，不是听苏武随口说说，而是真的可以主宰他们想要的一切。

　　我用手扶住额头，咬紧了嘴唇。苏文，你醉了。

　　醉得彻底、醉得荒唐、醉得毫无意义。

　　我只是想成为主角，我只是想，我也能支配配角，不是听苏武对我说他爱我，而是，由我对苏午说，我爱他。

　　我果然醉了。

　　如果我真的成了主角，那么，我便不该被人猜透心思，那个时候，我怎么开得了口？就算我开了口，苏午也一定会像现在的我一样纠结地醉倒，然后不停地对米凯表白。

　　我看着窗外闪烁着夺目光彩的霓虹灯，合上了眼眸，默默地在心底念着我的咒语----苏午，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