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睿瞳

18、定义幸福

　　我徒步走到肯德基，点了一客冰淇淋，然后拿着勺子发呆。

　　苏文苏文，你终究还是活在过去里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忘怀过去的事和过去的习惯。你这样做，是因为过去太好，还是现在太坏？

　　我摇了摇头，唇边溢出轻柔的叹息，何必想那么多呢，不过一个配角罢了，就算我已走进了主角的生活，但我终究还是一个配角，无法更改。现在的我不该恼怒，不该悲伤，而是微微笑着，看戏喝咖啡。可是我实在做不到那么洒脱，所以才会来到这个地方，像从前一样点了一客冰淇淋，慢慢地吃。

　　我用勺子搅拌着冰淇淋上面泼洒着的鲜红的果酱，直到鲜红与奶白混合到一起，变成淡粉的颜色，我才停了手。此时的冰淇淋已经化了，我放下勺子，举起塑料杯子，仰起头，把所有冰凉的固体和液体吞进肚子。这一次的凉比上一次在霓虹酒吧干掉一整杯啤酒还要透彻。我冷的一哆嗦，然后放下杯子，双手按住胃部，企图给予它一点温暖。但是我忘了，我的体温本就偏冷，指尖更是冰冰凉凉，所以我只能忍着。

　　苏文，我对自己说着，你要记住，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我又在肯德基坐了一会儿，等身体有了几分暖意以后才推门离开。这就是人类，自私无比，并且贪婪无比，当他需要的时候，他可以留在那里很久很久，而当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不再需要的时候，便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我回了公司，找到胡经理为苏午和米凯请了假。胡经理笑得极为大度，连连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他还在我面前亲自打电话关心了一下米凯的情况，并且他还承诺会亲自拿出全勤的奖金给他们两个人。

　　我听了，笑着连连点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苏午和米凯不过是配角，却偏偏和苏文成了朋友，苏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却偏偏是苏武的哥哥，苏氏的大少爷。

　　然后，我礼貌性地感谢了一下胡经理，他摆着手说：“这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胡经理这样大度宽容，日后一定会更加有作为的。”我说着类似于承诺的话，惹得他把嘴角裂得更加夸张。

　　但是，若是我真的说出了承诺，那便不可以不作数了。毕竟，我不是苏武，不是主角，他们对待配角，从来都不必认真。

　　“哥哥，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里。”正在我准备和胡经理道别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语调微扬的好听的嗓音。是苏武。

　　我回过头，问道：“总经理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私事，我们回办公室说吧。”他侧头对胡经理笑了一下，话却是对我说的。

　　“私事？”我一挑眉毛，“这是在公司，员工不得讨论私事可是您亲自定下的规定。”

　　苏武盯着我，缓缓地、缓缓地勾起嘴角，然后说：“这里是苏氏，是家族企业，公司的事，对于他们这些公司的员工来说是公事，而对于你来说就是私事了。”

　　结果，我能做的，还是只有妥协。

　　我低下头，附和：“是啊，总经理，您的话无疑是正确的。”

　　我尾随着他上了电梯，进了总经理办公室，然后看着他关好了办公室的门。我问道：“总经理所说的‘私事’到底是什么事？”

　　“哥哥，我希望你能幸福。”他深深地眼睛中满满地映出我的影子，卑微怯懦，却又在挣扎着不肯堕落。

　　我微微一愣，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我斟酌了一下字句，然后说：“总经理，幸福那种东西本来就是被人们幻想出来的。既然不存在，我怎么去拥有？”

　　是的，幸福从来都是出现在童话小说之中，那都是人们美好的向往。如果真的存在的话，那么它就不会被这般千均一律地提起，而会被一笔带过。

　　“只要你想要，哥哥。”苏武微微扬起了语调，嗓音诱惑动人，“只要你说你想要，你立刻就可以得到。”

　　话谈到这个程度，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那么，我想要幸福。”

　　主角的暗示从来都让我不敢违抗，更何况，他开出的条件竟是我无法企及的幸福。这世上人人都想得到幸福，若我真的能这么简单就得到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甚至俯下身子感谢上苍。

　　苏武笑了，他缓缓地勾起唇角，然后微微眯起眼睛，他有条不紊地笑着，然后把我抱住。一个用力的、甚至让我有轻微的窒息的、炽烈的、仿佛可以焚尽我的灵魂的拥抱。我仓仓皇皇地推开他，他似乎毫不吃惊，很是自然地抬起我的下巴，然后，是一个吻。

　　极力克制的、近乎温柔的一个吻。

　　他松开我，开口宣告：“哥哥，你是我的。”

　　我听着他的宣言，想笑一下，可终究只是扯了一下唇角。我轻声发问：“苏武，那你又是谁的？”

　　“我是你的。”恳切的、仿佛誓言一般的声音落在我的耳际，我低下头，接着问：“我的幸福呢？”

　　“在这里。”他抓起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上，平稳的心跳的频率顺着我的指尖流进我的大脑。“嘭咚、嘭咚、嘭咚。”每一次震动都仿佛说着什么说不出口的誓言。

　　我抬头看着他，冷淡地笑了：“苏武，我要的不是这个。”

　　我要的不是这个，我要的不是他。我要的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有着听起来和他一模一样的名字，有着阳光灿烂的笑容，有着开朗和宽容，也有着一颗爱着别人的心。

　　多可笑，我就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为了另一个人开心或者失望，我轻轻地重复了一次我刚刚说过的话：“我要的不是这个。”

　　我要的是，苏午。

　　“你只能要这个。”苏武的手指缠绕着我的手指，坚硬的骨节硌得我的手指微微发痛，他用他一贯的、语调微微上扬的声音说，“你只能得到这个，这就是你的幸福。”

　　“不过是强加的幸福罢了。”我不顾疼痛地抽回手指，咬了咬嘴唇，“我根本就不想要。”

　　苏武看着我，轻轻地叹息，他说：“为什么要这么任性呢，哥哥。”

　　“如果这就是幸福，那么就算硬塞给我，我也不会要的。”我用一种完全的反抗的语气说道。

　　如果这就是幸福，如果这就是他口中所谓的幸福，那么，我宁愿远远地躲开，这样带着侵略性的无法选择的幸福，留下何用？倒不如早早就扔到连自己也找不到的地方，不再关注、不再想起、不再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