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睿瞳

16、第二个吻

　　“哥哥，先喝点水，等下再休息吧？”苏武一边问一边将我按到沙发上，然后去厨房接了一杯水，塞进我的手里。

　　我捏着杯子，没有说话。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我的反抗，而是顺从。他是主角，出口便是圣旨，作为配角的我，若是违背，便是自寻死路。除非我已傻到有好好的日子不过，否则何必寻死？

　　“怎么不喝？”耳边传来苏武语调微扬的问句，我抿了抿唇，举起杯子喝了一小口。

　　“再喝一点。”他命令着，然后问我，“对了，哥哥，你准备好了吗？”

　　我一愣，皱着眉问：“准备什么？”

　　他扬起一个微笑，然后扶着我的肩膀，猛地把我按在沙发上。杯子摔到了地板上，我看着他，满脸的不解。他说：“像这样。”

　　然后，他低下头，吻了我。

　　一个漫长的、湿润的、灼热的、让人心悸而又无法反抗的吻。

　　我用手撑着他的肩膀，奈何力量差距悬殊，我竭尽全力也没能推开他。而他合眸吻着我，只是简单的嘴唇相碰，却认真得让人动心。

　　好半晌，我喘息着推开他，认真地发问：“苏武，你疯了？”

　　“哥哥，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一切的真相。那个时候，你会以为自己疯了。”

　　“总有一天？苏武，你随时都可以告诉我那些我不知道的东西，随时都可以。可是，你为什么不这么做？”我咬着嘴唇，问他。究竟是什么，值得他如此顾忌？

　　“像现在这样活在虚假的幸福里不好吗？”苏武搂住我，手臂收紧到骨头相撞，“像现在这样，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体温灼热得吓人，而我的体温一直偏低。我仰卧在沙发上，一动都不敢动，若我反抗，是否会被灼伤，还是直接就被烧成乌黑的灰烬？

　　我不知道，也不敢去尝试。

　　“那么，距离那一天还有多久？”我沉默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再次发问。

　　“你想知道？”此刻，苏武那语调微扬的声音仿佛是在嘲讽我的懦弱。我怎么可能会想知道？与其告诉我哪一天这样平静的生活消失，还不如让我毫无准备地直接堕入深渊。

　　可是，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是在让我堕落，一点一点地，先是让我从天堂掉到地面上，然后再让我走上一条一直向着下方延伸的路，我看不到尽头。也许人生真的就像是一场旅行，我们一直走在通向死亡的路上，死掉了，路自然就断了。可是我眯起了眼睛，笔直地向着黑暗深处望去，前方还是黑暗，我看不到终点，只能前行。

　　苏武，他那么聪明，用这样的话来问我，是希望得到我怎样的回答？

　　我看着他，说：“是的，我想知道。”

　　“不，你不想。”他撑起了身子，俯视着我，一边说一边微微地笑起来，“与其对我说谎，还不如想想当你一直信任的那些假象都在你眼前破碎的时候你该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呢。”除了接受和妥协，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可以做的事。苏文何其渺小、何其卑微、何其懦弱，不可能会反抗，也没有能力去反抗。

　　“只要你想，你能做到的事情有很多。”

　　“比如？”

　　“比如......伤害我。”我看着他抓着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口，满脸的认真，就连微微扬起的语调也同样严肃。

　　我抽回手，笑得不能自已。

　　苏武，他以为我还会相信他所说的话吗？在经历了他亲手给予的狠狠的创伤以后？我笑到肩膀颤抖，腹部疼痛，可如何也停不下来。

　　喂，苏文，你不是不相信吗？何必如此夸张？

　　“哥哥不相信？”他仰靠在沙发上，轻声地问。

　　“我应该相信吗？”我反问，语气尖锐得连我自己也不敢相认。

　　“不相信我，你又能相信谁呢？”

　　“我凭什么相信你！苏武，苏二少，总经理，在我们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苏武叹息了一声，然后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哥哥，你一定困了，去睡吧。”

　　我还是笑，终于有一天，苏武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多么值得我开心庆祝的事情，我笑着，笑着，然后再也笑不出来。

　　这不是我想要的东西。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超越苏武，我要的、我渴望的，是更加重要的东西。

　　我默默走上楼梯，回了房间。房间里的摆设还是我早上离开时的样子，可是心情却变了。物是人非，原来的东西还是原来的样子，变的是人心。是人心。

　　曾经的苏文一直以为他的生活是平静的，并且这种平静可以一直延续到终老。而现在的苏文却得知原来这一切都是假象，是他想要得到却终将失去的东西。

　　我把自己狠狠地摔在床上，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其实，我告诉自己，其实人生很简单，看开了也就那么回事。条件是，看开了。可是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够真的看开？一个？两个？五个？十个？成百上千，甚至过亿？

　　看开，多好的一个词。也许能放下了，就是看开了。可是，我却做不到。现在我所拥有的、好不容易得到的、我紧紧攥在手心里的那么一丁点的小小的幸福，我怎么舍得放下？

　　果然，我还是不懂那些所谓四大皆空，那些所谓放手，那些所谓了悟。我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会开心、会悲伤、会哭、会笑、会恨、会爱。还是说，只是这样的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是不配得到幸福的？那么，用我的脸来换好吗？用我所有的、被世人喜爱的美貌去换取我要的幸福，好吗？我要的不多，真的，只有一点点，我要请求的，只有一件事。

　　这样也是贪心吗？还是说，这就是配角该过的人生？围绕在主角的周围，看他们卖力地演戏，看他们的表情和动作，然后我们看戏喝咖啡，除了幸福，也许我们什么都不缺。

　　第二天一早，窗外的鸟鸣声生生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推开窗子，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

　　树木青翠，鸟鸣悦耳，多美好的一天。

　　我认真地洗漱过后下了楼梯，苏武正坐在餐桌旁边看着报纸，见我过来，他仰起脸微微一笑。我也回给他一个微笑。今天天气晴朗，很是美好，实在不适合坏了心情。

　　“一起去公司？”他在我坐在桌旁后问道。

　　我想了想，说：“怎么好意思麻烦总经理？”

　　“若是哥哥与我分开去公司的话，一来会让人以为你我兄弟二人不和，二来又会浪费了钱财，倒是不划算了。”

　　我嘴角一抽，拿起了桌子上的面包，咬了一口，不置一言。苏武这般能够抽出百元大钞玩国王游戏的人何时竟在乎起区区坐公交车的小钱来了？还是说，这又是他新的游戏？看我不安、看我慌张、看我妥协。

　　“哥哥认为我说的不对？”见我没有回应，他接着问，“还是哥哥根本就不愿意？”

　　我端起装着牛奶的玻璃杯喝了一口，然后说：“能搭总经理的车子去上班是我的荣幸，只不过我太容易得意忘形，说不定会整天炫耀。”

　　“那不是很好吗？”苏武笑了起来，语调微扬的声音好听得要命。

　　“但是这对公司的影响并不太好。”我满脸的严肃，“会使公司的风气不正的。”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才缓缓地说：“也对。”

　　我放下手中的面包，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正在我以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的时候，他接着说：“哥哥，你现在越来越有主角的派头了。”

　　一瞬间，我愣在座位上。

　　他说，我现在越来越有主角的派头了。主角的派头。我苏文何其卑微弱小，怎么会有这样的派头？我抿唇想了想，原来，我刚才竟在不自觉中反抗了主角的要求。

　　一介配角，何来权利？何来勇气？

　　等我回过神来，我马上开口，说出顺从他一开始的提议的话：“总经理，请你顺便带我去公司。”

　　“看，哥哥，你都学会命令我了。”苏武的眼睛停在报纸上，语气漫不经心，我却仿佛被五雷轰顶。

　　接着，他放下了报纸，微微扬起好听的语调说道：“哥哥慢用，我先走一步了。”

　　“慢走。”我下意识地说，“路上小心。”

　　礼貌性质的话，苏文从来不缺，而且说得极为顺口。瞧，这就是配角，反反复复不过几句台词，背得熟练了、用得多了就无论什么场合都可以从善如流。

　　一直到听到苏武的关门声，我才稍稍平静下混乱的心绪。说好了的，要愉快地过好今天，不负美好的天气，可惜天公作美了，命运却来捣乱。

　　我轻声叹息，拿起刚才苏武看着的报纸扫了一眼他刚才看的那一版。

　　“啧，广告版。”我撇了撇嘴，原来，他刚才是在认真和我说话的是吗？

　　不过，作为主角的他又何必伪装？难道说，他真的以为我是主角？我将报纸扔回桌子上，嗤笑出声，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