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睿瞳

10、生日

　　回到房间后，我打开电脑，随手开了一个单机游戏玩，试图放松心情。

　　“咚咚咚。”突然响起矜持而礼貌的敲门声，是苏武。

　　“请进。”我合上电脑并喊道。

　　苏武推门而入，手中提着一只白色的箱子，箱子不大，但又不像旅行箱。

　　“有什么事吗？总经理。”我翘着腿坐在床上，语调恭谨地发问，把总经理三个字咬得尤其的重。

　　“哥哥......”他的目光中带着一点无奈，掺杂在难以言说的温柔之中。“只有今天，难道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

　　温柔？我差点失笑。他已经忘记了他是如何对待我的了吗？我眯了眯眼睛，开口讽刺：“苏武，事到今日，你居然还敢在我面前提温柔！不嫌太迟了吗。”

　　他的目光暗了一下，然后轻轻把箱子放在桌子上，与刚刚在楼梯下的表情一般无二，无辜得像是在委屈。我侧过脸，选择无视。

　　“我......对哥哥做过什么吗？”他叹息着，微微扬起的语调好听得要命。“我明明，一直都对哥哥很温柔啊。”

　　我转回脸，狠狠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你的温柔，我要不起。”

　　“这就是哥哥不肯对我温柔的理由吗？”

　　“我没有温柔。”我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慢走不送。”

　　“今天是我的生日吧？”苏武突然问道。我一愣，下意识地接口反问：“那又怎样？”

　　“我要礼物。”他伸出那双漂亮的手，十指摊开，在我面前停顿。

　　我对于礼物的理解已经不再像曾经那样浅薄。过去的过去，我以为，礼物是要来的；过去，我以为，礼物是被给予的；现在，我以为，礼物是一种交易。我送礼物的回报就是他送的礼物，他送礼物的回报就是我送的礼物，如此而已。

　　“好吧，你想要什么？”我依旧翘着腿，心中计算着这次送礼会花费的金额。

　　“礼物不是应该由哥哥来定的吗？”苏武的话微微一顿，然后上扬的语调变得更加欢快明朗，“还是说......无论我想要什么，哥哥都会给？”

　　“贵重物品除外。”我说。他弯起一个愉悦的笑容，挪得离我近了一些，微扬的语调温柔得仿佛一种哄弄：“那么，我想要......”

　　他说着，吻住我。

　　他的吻很轻很浅，就像蝉翼轻轻扇动了一下，只是一碰，然后就离开，毫无停滞。

　　但我仍然可以感觉到那分明的温度----炙热到彻底，与我的冰冷也是截然相反，如同处于两个极端。

　　他神色从容地离开，眉目含笑，继续说出他刚才没有说完的话：“一个吻。”

　　他想要的，是一个吻。

　　我说，礼物他可以要，贵重物品除外，他说，他想要一个吻。我用拇指擦拭了一下嘴唇，再次侧过脸，原来，在他的眼里，我只是一件轻贱的物品。

　　“哥哥，后悔了吗。”他问，用一种语调微扬的笃定语气。

　　“后悔又能怎么样。”我弯起一个轻佻的笑，“无所谓，我习惯了。”

　　不过是一个吻罢了，我何必在乎？

　　苏武看着我，笑了，眼神温柔而快意。他走到桌边，打开箱子，室温瞬间下降。那只箱子，竟然是一个便携的冰箱。

　　他从冰箱中拿出一杯冰淇淋，显眼的KFC标识，是我最喜欢的甜品。

　　“哥哥的喜好一直没有变吧，快吃啊。”他笑着，语调微扬，但我可以确定，他的最后一句用的是命令的语气。

　　今天我的戏份实在太多，何时一个小小的配角也有如此高的出镜率？只是，主角的命令，我始终都不敢违抗。

　　我在他的注视下走过去，拿起塑料匙，将满匙的冰冷含在舌齿之间，甜腻到有些恶心的味道在我的口腔中扩散。我抿了抿唇，然后咽下。

　　“现在，你满意了吗？”我问。

　　“不，还不够。”苏武的眼神很是温柔，他坐回床上，语调微扬，像是在说一句缠绵的情话。

　　“那么，你还想要什么？”只要不触及到最后的底线，我什么都可以给，只是请求一件事。

　　“呵......哥哥，委屈吗？”他突然问，真真让人猝不及防。

　　我低下头，又挖起一匙沾着红色草莓酱的冰淇淋送入口中。曾经，每当我感到委屈，他都会陪我去肯德基吃冰淇淋，只点一客，然后看着我吃。真真贴心。即使我并不喜欢这太过甜腻的味道，但我依旧把它奉为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甜品。这样的习惯被我一直保留下来，偶尔心情不好去吃冰淇淋，既怀念，又委屈。

　　“你究竟想要什么？”如何让我回答他的问题呢，我只能再次发问。

　　“我想要什么，哥哥难道不知道吗？”

　　拿匙的手滑了一下，塑料匙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弯起一个嘲讽的笑：“苏午，你果然是想看我难过。”

　　“不。”苏武开口否定，然后补充：“不仅如此。”

　　我拾起塑料匙，指尖微颤，他还想要什么，看我堕落吗？

　　本安静躺在床上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苏武很自然的拿起来，对我说：“是苏午。他还真是关心哥哥呢。”

　　苏武、苏午，这两个名字的读音完全相同，但我绝对无法在别人的口中把他们的名字认错。因为人们在说起苏午的时候语气通常是平淡的，偶尔也会带着一些不屑，而当人们说起苏武的时候则是欣赏和敬畏。

　　“手机给我。”我说，迫切地想要接听。

　　“呵......哥哥是在命令我吗？”

　　“......请把我的手机递给我。”我把“我的”两个字咬得极重，咬牙切齿地提醒。

　　“好吧。”他说着，把我的手机丢了过来。我险险地接住，按下接听键。

　　“喂？苏文，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爽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心，真真让我开心。

　　“不好意思，刚刚没有听到。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今天中午和那个王先生怎么了。”

　　“还能怎么。你也看到了，我们相谈甚欢。”就是因为他会担心，我才更不能说出实情。如果我坦白，他的担心是否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想知道，但不敢试。

　　“别开玩笑了，苏文。今天中午，你不开心。”笃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进耳朵。对于他的了解，我很开心，但不能承认。

　　“真的没什么，只是最近我和他之间有点误会。”我说，这样的解释他是否就能接受？

　　苏武依旧坐在床上，眉目含笑，看着我的眼中透漏出我不懂的神色。我皱了皱眉，在他的注视下打电话实在让我有些不自在。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们怎么了呢。”

　　“不用担心我。”苏午真是容易受骗，或者说，他真是太相信我了。

　　“嗯，现在放心了。你好好休息，再见。”爽朗的声音带着轻快的释怀，话不必多，我已习惯了他的习惯。

　　“再见。”然后，我抢先挂断了电话。

　　“哥哥和王瀚的关系也不错呢，真是让人羡慕。”苏武开口，我却听不出其中的深意。

　　“你又......”

　　“为什么哥哥只对我这么冷淡呢？”他打断我的问题，直接公布了我还没出口的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会对他冷淡，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大概，这是一种本能。他炽热如同光芒万丈的太阳，耀眼夺目，而我冰冷得像是一颗混在星团中的星星，卑微普通。我们本就是两个极端，他优秀，我平凡，他聪明，我愚笨。我本该避开他，但却被他如海一般的眼神迷惑，以为我们是同一种人。事实上，我错得离谱，但就像星星必须反射阳光才能闪烁一样，我必须现在他的照耀下才能生存。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无法自拔。

　　是他给了我机会，让我离开。可是现在，他坐在我的床上，轻声质问，为什么我会对他冷淡。

　　我回答：“因为你是主角。”

　　我只是一个配角，走不进主角的世界。

　　“只有在作为生日的今天我才是主角吧。哥哥，这不该是纠结的重点。”他叹息，语调微扬。我在乎的不是他口中的重点，而是他的主配论。究竟是怎样的人，竟能够让他甘愿做一个配角？

　　“哥哥，哥哥。”我恍惚地回神，苏武有些无奈地看着我，“你又在发呆了，哥哥。什么时候你才能不在和我说话的时候发呆呢？”

　　在他的语气中，我竟听到了一点恳求的味道。我摇摇头，怎么可能。

　　“你还没回答我呢，哥哥。为什么哥哥只对我这么冷淡。”他继续问着问过的问题。

　　我看着他，反问：“我不是已经回答过了吗？因为你是主角。”

　　“我也说过了，这不是该纠结的重点。你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只是这样，没什么好说的了。”是的，只是这样。难道还要我告诉他说，因为曾经的在乎？

　　“今天是我的生日啊，哥哥。难道今天也不能告诉我吗？”他的表情微微一动，竟然像是在撒娇，“就透露一点点。”

　　“我已经说过两遍了，要说第三遍吗？”

　　“......算了。”他说罢，摔门而去。

　　我始终无法原谅他先开始的冷淡，我也始终无法释怀自己对他的在乎。即使时光荏苒，光阴如箭，我始终保持着纠结，就像我保持了吃肯德基冰淇淋的习惯一样。

　　而我今天实在是纠结得要命。不仅戏份颇多，而且今天的主角实在反常。不仅王瀚问出了他不该问出的问题，还有苏武的表现。今天的他，让我有种回到从前与他相处的错觉。

　　终于，我找到了他反常的原因。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可以，为所欲为。而我的生日，还有十天才能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