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夏∮雪

8、方雪

　　——是我贪心了么？

　　对于莫修歇斯底里的警告方雪根本没放在心上。
　　就好比他说以后不碰她一样，方雪嗤笑，男人控制自己下半身的意志力薄弱得不堪一击。
　　她回想着和陆旭重逢后的一个月里，他们疯狂地□□，陆旭孤独了十几年，方雪寂寞了那么久，用比较狗血的电视台词形容，就是干柴烈火，彼此热切需要的那种疯狂。
　　陆旭是健康的，阳光的，虽然他总做些骇人听闻的事情。

　　方雪不止一次劝阻他退出□□，陆旭躺在床边，陈旧小屋斑驳的墙面上写满了不知名的彩色字符。陆旭点燃一支烟，眼神飘移，“方雪，有些东西，不是说脱身就能脱身的。”

　　他伸出他的右臂，上面点点已经消散的针孔是他进戒毒所半年的成就徽章。“他们说我偷了你的钱包，要把我赶出学校……方雪你不知道吧，莫修很早就把你保护得滴水不漏了。”

　　“我不能辍学，我自己清楚，我的人生道路已经污秽不堪，读书是我唯一通往光明的独木桥……可是，就因为有着偷窃你方雪东西的小小嫌疑，我被莫修……哦，不，应该是一干从来都瞧不起我的校长辅导员们，半强迫地退了学。后来，龙哥的手下找到我，要我帮他贩毒，我不肯，他就叫我把我打了一顿，然后用着针筒将最下等的毒品打进我的手臂。”

　　陆旭面无表情地说着，将方雪揽进怀，用着他们彼此熟悉的姿势，熟悉的体温，将两个人暖和。

　　方雪哭了。她不知道自己还会有这样矫情的一面，可是忍不住，自己竟是陆旭一生最大不幸的导火线。记忆里，倔强的男孩，他的眼睛晶亮，总是写满了不羁与孤独的骄傲，那是她的同桌，已经长久来被同学、老师所漠视的孩子。

　　“可是，方雪，我仍不后悔认识你。”陆旭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呵出一口气，满是烟味，整间小屋弥漫着颓靡而温情的气息。“我爱你，虽然……你总不爱我。”

　　方雪固执地认为自己同样爱着陆旭。可是她不会说出口，她想象不出两人两情相悦的景象。

　　或许，她一直逼迫着自己去爱陆旭。因为给陆旭的爱，总能得到几十倍的回报。

　　后来陆旭终于洗心革面，其实也不过是帮着龙哥做成了一笔军火买卖，换取了自己漂白的机会。陆旭开了家车馆，方雪进入JS工作。这是他们人生的第二次开始，方雪以为，她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的自以为是，直到王雅荻的入侵。

　　陆旭睡着了。方雪揉揉他纠结的眉头，心底淡淡的疼。好了，等我解决掉王雅荻，我一定好好来爱你。陆旭，你等我。

　　◎◎◎

　　再度走进JS漂亮的玻璃城堡，方雪瞅着前台的两个女职员，不耐地再度重复：“我要见莫修，听见没有？！”
　　新来的职员A困惑的眼神：“可是小姐，你还没预约呢……”
　　扯平嘴角，方雪瞪着她：“我要见他，什么时候需要预约？”

　　电梯叮咚一声，王雅荻穿着淑婉的绯色长裙优雅地走了过来。

　　两个女人似乎第一次平静的会面。

　　王雅荻说：“方雪，你找莫修？”
　　方雪没好气地：“不然你以为呢？”
　　王雅荻不以为意地笑笑，越过她，走到前台，熟稔地和两个女职员交涉几句。两个女职员恍然大悟，朝方雪连番致歉，急急地打了总经理室的电话，随后请她上楼。

　　方雪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牙齿厮磨的声响。当着自己的面，她已经迫不及待摆出未来女主人的架势，什么嘛，莫修还没娶你过门呢！该死的，该死的！面部神情微微抽搐了几下，来不及刻薄几句，王雅荻已经微笑着退场了。

　　“原来是莫总经理的妹妹啊，天，一点都不像！”

　　方雪跨进电梯门，忍耐半天，掰开正欲闭合的电梯门，冲着前台：“我不是他妹妹！”

　　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什么负气，反正就要申明，她不是莫修的妹妹！

　　看到电梯数字在上移，王雅荻才偷偷从楼道里闪了回来， “如果莫爸爸不是非要我嫁给莫修，我也不愿意和你抢啊。方雪，其实我真挺羡慕你的，活得多真实，难怪陆旭会爱你爱得那么悲惨。”想到陆旭，她眼神一暗，玩几天……应该没什么的吧，是吧，不用自我反省的婚前娱乐。

　　◎◎◎

　　方雪毫无阻拦地走进莫修办公室，这才发现以往她熟识的几个员工都几乎给替了班，直觉认定是王雅荻干的。
　　莫修正和王为华通着电话，见到方雪进来，笑了笑，寒暄几句就挂了。

　　“方雪，你能回来真好。”

　　好个屁！方雪白了他一眼，把手伸向他，“我的身份证，护照，还有一系列害得我找不到新工作的有关证件，拿来！”
　　莫修无辜地回以一笑：“你上次……不是已经在我房里翻过了吗？怎么，没有找到？”

　　“莫修，我要吃饭的，你总不能困着我不让我找新工作吧？”

　　莫修倚上椅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去看她恼怒的脸，转而瞥向窗外的浩瀚苍穹。

　　方雪这才意识到，莫修，并不止是她脑海里呆板单纯的大哥哥，他下海那么多年，一个人经营如此大的公司……突然的领悟教她有了一丝退却，缓和下死硬的脸色，讪讪道：“莫修，你先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总要生活的，离开了莫家，我不能再厚着脸皮回去讨饭吃。”

　　“你不是有个男人养你吗？怎么，他养不起？”莫修转过头，笑。

　　陆旭的车馆刚上正途，不倒闭已经不错了。方雪不敢乐观幻想未来，有些地方她同陆旭一样，总觉得生活的灰暗永远能够覆盖一些人百无聊赖的美丽幻想。

　　“莫修，陆旭对我怎么样是我们的事。你还是好好管好你自己的吧，王雅荻八成是为了给她父亲公司贷款才来嫁你的！”

　　“雅荻父亲的公司一直经营得很好啊，不可能有你那种情况。”莫修摇摇头，蹙眉，温和的目光扫过方雪，“回来吧，方雪，我会和雅荻沟通，她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女人，不会介意你曾经因为无知犯的错。”

　　“我说了，我不是你家养的小野猫，我是个人，莫修，我不要寄人篱下的日子。”莫修的家入住了王雅荻，就不再是她方雪的家了。

　　“那你和陆旭断掉。”莫修沉下脸。

　　“你从不干涉我私人感情的！”方雪抗议道。

　　“我现在后悔了！当初就不该那么放纵你！”莫修敛眉。

　　莫修清明通亮的办公室内，硕大的落地窗脚下并排着方雪幼时栽下的仙人掌。方雪十二岁时，莫修曾经把她比喻作仙人掌，虽然有着甘甜的内涵，可是总能刺伤每个觊觎她甜美的人。方雪听着不乐意了，于是把十几盆仙人掌统统从窗口砸了下去，不幸还命中了路过的白叔。莫修忍痛拍了她两下屁股，趁着白叔住院，又偷偷把仙人掌重新栽盘，搬进了自己的房里。

　　如果关爱有极限的话，那莫修对于方雪的无微不至，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

　　如果理智也有底线的话，那莫修已经跨出了底线。“方雪，我从来没有想要要胁你什么，但是这次，我不可能让你跟陆旭这种人过日子。”

　　方雪正瞅着仙人掌发呆，听他冷静的语调，回过身，瞪大眼，似乎不敢置信这是莫修对她说话的语气。那个总是温温吞吞随意她肆意乱为的莫修，怎么会突然……那么严肃？就算她被指控派人□□他未婚妻都没有达到这种效果。

　　“陆旭曾经做过什么，不可能找不到根据。”莫修说着，看着方雪眼底闪露的惊慌之色，益发不悦，“警方如果执意刁难他的话，再怎么漂白都是白费！”

　　“莫修……”方雪软下了语调，走到他身后，如同她十几岁时爱做的，轻轻贴着他的侧脸，似撒娇地反复推搡着他，“我不找工作了，你放过陆旭吧，他对我很好的，真的，我们会幸福的！”

　　“好啊，”莫修爽快答应，方雪的要求他素来是来者不拒的，“你住回家，跟我上下班，一起吃饭，不许离开我十米以外，你能做到这些，我就放过他。”

　　方雪笑得有些僵硬：“你和王雅荻结婚洞房，我是不是还要待在门外守着？”

　　莫修迟疑了一下，踌躇不定，“那天……放你假吧。”

　　啪！桌上的墨水瓶霎时翻上他斯文俊逸的脸。

　　方雪恶狠狠地一脚踢上他的座椅，张手将他桌上的东西全部推翻在地。不够发泄心中的怒火，干脆跑到窗口，将底下一排的盆景全部扯烂，手上密密麻麻扎进了仙人掌的刺，细小血珠一滴滴滚落，她不为所动，进而瞥向莫修的书架，上面横列着他几年来的工作业绩。

　　冲到书架前，莫修无可奈何地挡住了她。

　　“方雪，书架给你砸，不过先把手包扎好……”

　　又是这样！方雪怒气无处可发，控制不住心里的魔障，甩手一记耳光拍上面前的男人。

　　莫修呆怔，捂着脸。方雪也懵了，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手，再看向莫修。

　　末了，莫修一声苦笑打散了这尴尬的平静。“方雪，你的手打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疼。”

　　方雪蹲下身，抱着脑袋呜咽起来。

　　莫修跟着俯身蹲下，将她圈进怀里，被打了还要反过来安慰她，莫修想自己真是疯了，也不知道办公室的隔音效果怎样，给旁人看去了总少不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议论。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只看到他守护了十几年的方雪，竟然哭了。

　　“方雪不哭了，我们回家好不好？爸爸不在，家里随便你砸，危险物品我已经收起来了，你要怎么发脾气都可以……”莫修不由自主叹气，“家里没有你，顿时没了生气，我已经在办公室里住了几个礼拜了。就算我要结婚，莫修的家始终是你方雪的家，没人可以赶你，知道么？”

　　方雪将脑袋埋得低低的，声音一抽一抽的，“可是……你为了王雅荻要赶我出门……”

　　“我错了我错了。”莫修心疼地将她搂紧，“以后不会了，我错了，以后不会再赶你了，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