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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十)

      墨存和月玲坐电梯下去。墨存有一辆小小的银灰色的雪佛莱。
      他对月玲说:“今天酒喝太多,我打车送你。明天我再来拿车。”
      月玲并没有推辞。慰文出嫁了,她莫名地有点伤感,有个人在身边似乎好受些。
      在等着叫车的时候,墨存把手插在口袋里,没头没脑地说,“上一次,我看到你就想说,你真像我的小侄子。他把玩具乱放,袜子乱扔,他不是不知道收捡整齐,他知道,他只是想看着别人为他收拾残局,觉得自己很受宠爱。现在,你少了一个替你收拾的人了。”
      月玲听他这么一说,倏倏地落下泪来。
      墨存有点窘,说,“我今天喝高了。”
      月玲说:“没事。这阵子不知怎么的,很容易掉眼泪。”
      等他们坐到车里,司机是个爱说话的中年男人,看到他们穿得这样齐整耀眼,就问东问西,直夸墨存好福气,有这样俊气的女朋友。
      月玲平日里肯定要打开话匣子,开始“黄河之水天上来”地滔滔不绝妙语连珠。但是,今日她失去了这个心情,只冷冷地看着窗外。
      墨存也没有说话。
      家属区过了十二点不许的士进入。
      墨存坚持下车,陪着月玲走进去,“我要看着你进家门我才放心。”
      到了家门口,墨存说,“我们几个朋友明天在南郊公园烧烤,你也来吧。”
      月玲点点头。
      “明天十点,我来接你。”
      月玲又点点头。

      同一天,詹克明和黄晓在酒吧里喝酒。
      喝倒微醺时候,黄晓说,“趁现在孩子还没出世,我们哥俩还可以喝一杯。他们都说,等孩子出生了,恨不能给塞回到娘肚子里才好。”
      黄晓说着,露出已婚男人的那种踌躇志满的笑容。
      克明只管埋头喝酒。
      黄晓说,“上次网球俱乐部我们见到的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姑娘,人是长得靓,又年轻,除了这,我看不出她还有哪点好,整个人稀里糊涂的。”
      克明侧着头想了一下,“我和她在一起很开心。”
      黄晓一口酒喷出来,笑得不得了。
      他刚想说什么,克明举一举杯,说,“我们不谈私事,只喝酒。”

      星期天早晨。九点四十五电话响起来。电话里是墨存沉稳的声音,“我已经从家里出发了,十五分钟后到你家楼下。”
      月玲下楼去的时候,董妈妈在窗帘后面瞄一瞄,对董爸爸说,“不是小詹。但也开着辆车哪。”
      董爸爸头也不抬,说,“有没有车都不要紧,只要对月玲好。这年头,申请信用卡都有金卡,白金卡,优势卡,卓越卡。。。。。。选择余地多。月玲她多看看也好。省得到时候,像你一样抱怨,怎么也没多找几个人比较一下,一下就嫁给我了,很吃亏。”
      董妈妈捶了董爸爸一下,“老头子又瞎说什么。”
      董爸爸呵呵地笑。
      月玲坐到车里,听到《最爱你的人是我》,不禁一笑,“怎么是这首歌。”
      墨存也笑一笑,没说话。

      (十一)
      天气很好。风和日丽的一天。大家烧烤的兴致很高。月玲一会儿和每个人都有说有笑。
      有人问:“听说你是老师呢,在哪个幼儿园教书呀?”
      月玲笑而不答。
      “那是在哪个小学?”
      旁边有人看不过,补一句:“在哪间中学?”
      月玲摇摇头,这样的情形她经历太多,每次她都很受用。
      “不会是教大学的吧。”
      大家惊叹一回:“你才多大,就教大学了。”
      月玲一时来了谈兴,要逗大家开心,说,“我们教研组开会,主任给我看学生提我的意见,我们都笑死了,上面写着‘咱们的英语老师太年轻了’。我五岁上学,小学只读了五年,中间还跳了一级,你想想,学生多大,我多大。但是,我年轻不是我的错。”
      大家纷纷说他们上大学的时候,英语老师都是半老头子,所以,哪里想得到月玲会是大学教师。
      月玲得意地拿起一只鸡腿大嚼,心情像烧烤架上的地瓜,散发出阵阵熟透的甜香。她一抬头,看到墨存看着她,满眼的笑意,她也笑一笑。
      这时,一个叫林思琴的女孩留意地看了月玲一眼。月玲觉得那目光里的凉意,是冰冷尖锐的。月玲也笑一笑,说:“鸡腿真好吃。”
      月玲再次注意到思琴,是和慰文还有姐夫到墨存家里开派队的时候。
      那样精心打扮过的女孩子,讨巧地捧着自制的一大盒甜点,端到墨存面前,甜甜的声音说,“你拿这一个,这一个最大。”
      月玲一路微笑看在眼里,犹如一出好戏在上演。冷不防,慰文敲她的头一下:“在这里傻笑什么呢?”
      月玲吃痛,揉揉头,说,“孕妇要注意控制暴力倾向。”
      思琴说,“我小姨开了间婴儿用品店,里面有好多进口的精品,哪天我带你们去看看。”
      月玲刚准备说,“你和表姐去好了。”不想,慰文捏着月玲的手,说,“那好呀,我留电话给你。”
      思琴和慰文倒是兴致相投的两个人,宝宝内衣上的棉纱是40支还是21支一眼看得一清二楚。月玲在一旁,专心研究小袜子上可爱的小熊图案。
      慰文在回去的路上,对月玲说,“思琴和墨存是大学同学。他们认识有六年了。”
      “哦。”月玲眼睛看着车窗外。
      慰文说,“嗨,我说你呢,你说不定有情敌了,还在这里逍遥自在,一点紧迫感都没有。我都替你急。”
      月玲说,“姐,你说过,朋友和情人是你的总是你的,争也没有用。而且,你说,我经历过那件事,我还会再有心争风吃醋?!”
      月玲顿一顿,说,“墨存是这样一个人,他的身边有一个看不见的圆,所有的人都围着那圆周运转,我猜不出会有谁可以靠近那圆心半步。”
      慰文握住月玲的手,说,“我觉得这阵子,你成熟了不少。”
      月玲说,“有一个晚上我忽然想通了,我不可以再像小孩子一样躲着我自己,逃避现实,
      我必须要学会面对自己。“
      “谁这么大本事,让我们的小月玲开始动脑子思考人生哲理了。”慰文打趣地笑。
      月玲想,是啊,是谁呢?
      这个星期四的晚上,在那生物遗传工程的讲座上,是应该可以遇上那个人的吧。

      (十二)
      星期四。
      月玲到了会场。学生们已经把诺大一个礼堂坐得满满。
      月玲一边往里走,一边不断地有学生笑着向她打招呼:“董老师。”
      年级长迎上来,说,“董老师,你坐这边来。”月玲和生化学院院长交谈几句,就在第一排落了座。
      年级长上台介绍了詹克明的背景。月玲从来不知道詹克明如此卓越出色努力,早知道也应该在Google上搜一搜。月玲这样想着,掌声响起来,詹克明穿着套休闲西服来到讲台上。头一次看到他穿得这样精神抖擞,以往都是T恤衬衣牛仔裤。嗯,他长得不难看嘛。
      月玲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似乎克明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里有一瞬间的迟疑。
      看得出克明时作了充足的准备的,讲座的节奏把握得非常好,他时不时挥一挥手,潇洒地大声说,“请大家看幻灯。”年级长虔诚地在一边忙着操纵投影仪。月玲一会儿就忘了像那些生物系的花痴女生一样盯着克明傻看,认真听起来,觉得他讲得生动有趣。怎么那时候,一听他说基因基因细胞细胞地,就差点要睡着了呢?
      下了讲座,克明被学生围做一堆,问问题,签名。月玲站在一边,耐心地等着。
      有学生得了詹博士的鼓励,喜笑颜开,回头看到月玲,说,“董老师再见!”月玲含笑点点头。
      当终于克明身边的学生都走了,克明和月玲四目相对,这时候,听得高跟鞋的一阵脆响,“克明,我在外面都等了那么久,你怎么还不出来嘛。”娇嗔的声音,红色的紧身小套装,成熟精致的妆容。
      月玲一怔。大家一时都不知说什么。
      这时,年级长走过来,“董老师,这次真是要谢谢你。”
      月玲伸手给克明:“詹博士,讲座很精彩,我也代表学生谢谢你了。”
      克明握着月玲的手,说,“下周三的讲座会更精彩,董老师。”
      月玲笑一笑,“对不起,下周三晚上我有课。我和学生还有事商量,先走一步。”
      年级长乖觉地跟着月玲快步走出来,小声说,“董老师,要不要我送你到教工宿舍?”
      月玲笑笑,说,“你回去吧,安排讲座的事你也辛苦了。”
      月玲坐在宿舍里,想着这种时候应该是哭一哭的,但奇怪的是眼里一滴泪都没有。她只是坐在那里,觉得有一点说不出来的倦。
      这时,书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墨存。
      “我只想问问你今天过得好不好。”墨存的清亮的声音里有一点点喜悦。
      “你知道我每天都很开心的。”月玲的口气,谁都听得出她只有那么开心。
      “没有加你的课时?没有上课迟到早退?没有被学生的问题问倒?没有挨院长的骂?”
      月玲笑,“我几时挨过院长的骂,王墨存,我可是优秀员工,三八红旗手!”
      “我刚才还担心了,这才像我们月玲说话。”墨存说,“你等等,我在听这个。。。。。”
      电话里有男高音在细细地唱“Te vojo bene assai
      ma tanto tanto bene sai
      e\' una catena ormai
      che scioglie il sangue dint\'e vene sai“
      月玲说,“这不是英语,像是意大利文。”
      “是帕瓦罗蒂。他在唱‘I love you very much
      Very, very much you know
      It is a chain by now
      That heats the blood inside the veins
      You know‘
      爱就像一种枷锁一样,使静脉中的血液沸腾。“
      “。。。。。。”
      “月玲,你怎么啦?还在听吗?”
      月玲飞快地抹掉一两颗泪珠,“谢谢你,我要睡了,明天一早要监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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