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如玉天外来三年祭》非我族类

2、许伊一世安，少年乘风来

　　“公主？”君安秀眉一皱，青衣姑娘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不再殷切地看她。众人都以为君安会就此罢手，可九夜凌心中明了，他的师妹可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果然见君安上前几步，就要在他们手里抢人：“管你是不是公主，本姑娘要的人，怎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抢走！”
　　几个男人看着这小姑奶奶冲上前来，却无从下手，只是一番拉扯。
　　九夜凌正想冲上前去帮忙，青衣姑娘脸上的面纱却在这时被君安不留神扯了下来。
　　先前那个领头的男子定睛一看，大惊失色，猛地握住青衣姑娘的手腕，厉声喝问：“公主人在哪里！”君安愣在原地，问那女子：“你不是公主？那你认不认识这个？”青衣姑娘惊慌失措之下条件反射般看去，结结巴巴道：“这是公主找人雕的…奴婢，奴婢不知…”君安浑身失了力气似的，喃喃自语：“这下好了，人跑了。”
　　领头的男子又厉喝一声，青衣姑娘才带着哭腔道：“奴婢也不知公主往哪里跑了，将军饶命。不要再追了，公主不想嫁！”领头的男子道：“小小婢女竟如此胆大包天！国家大事岂是你这等无知贱婢可随口议论的！”
　　“喔，是么，国家大事竟然沦落到要以牺牲一个弱女子一生的幸福为代价来解决了。”九夜凌似是无意道，声音淡淡，不重不轻，近处几人恰可听见。不等士兵们反应过来，带着君安往楼上走了。那男子竟也没追究，只闷闷的下令：“先将她带回去。”青衣姑娘咬着下唇不肯淌泪，也不挣扎，随着他们往外走了。
　　一场闹剧如此告终，众看客渐渐散去。
　　“师妹，怎么回事？”九夜凌进了房间，便摆出长辈的架势询问道。
　　君安双手绞着衣角懦懦道：“师兄，我不是故意多管闲事….我也不是多管闲事…这个说不清楚…总而言之，我必须找到先前撞到过你的那个青衣姑娘，也就是真正的公主，她肯定是从后面跑了。”“唉…”九夜凌无奈看她，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此次出来，若真与那些朝廷的人出了纷争，也不好与师门交代。君安见他松了眉头，便开始在房里踱步，井井有条地开始分析：“先前那个撞到你的是真的北堂公主祭，这个兔子信物是她的。她或许是得到了信儿，知道抓她的人来了，因此脚步才如此匆忙。回了房间，与侍女互相换了装束，从后头溜了。她的侍女很忠心，为了给主子争取逃跑时间，便自投罗网。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她是要对我使眼色了…当时还以为她眼皮儿抽筋了呢。公主如果发现兔子不见了，也许会冒险回来吧？”不如我们在这里等吧….她正要这么提议，九夜凌却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师妹，我们是江湖中人，决不能沾染朝堂之事。这公主出逃，与我们并没有半分关系，那公主着实可怜，可毕竟是皇室之人，我不想你担这风险。”君安瞬间恹恹地看他：“师兄…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找到她。”九夜凌叹了口气：“给林小姐治病这一段时间，我们可以留住在此。至于是否能等到她，看你们的缘分了。”君安连连点头：“师兄最好了。”九夜凌故意看别处。君安嘿嘿笑着，道：“好师兄，刚刚一桌好菜被那群倒胃口的糟蹋了，我还没吃饱呢，我们再去吃点吧。”
　　九夜凌这才抬起头来：“这才知道饿了？”“是啊，好饿。”“你啊…”
　　此夜灯烛意暖，夜风平静，两人对坐，各自享用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正是初秋的夜，微有些凉意，月光悄悄探照人间，染下一片诗意。

　　我愿倾尽毕生心力，护你，顾你，恼你，容你，只为这一刻灯下对坐，温暖容颜。
　　——九夜凌

　　次日两人早早起了床，动身去拜访林员外。
　　林府在离客栈脚程较远的地方，是繁华中心，只是这大清早还没什么摊位摆出来，行人也少，雾里只有两人能互相看见对方眉眼。
　　九夜凌凭着惊人的记忆力找到林府，他今年十九，十二岁时，也就是七年之前曾随着师傅拜访过林昭，至今不忘。
　　林府在这初云县是大户，就算放眼整个黎国，林家的财富也是排的上号儿的。林昭膝下只有一儿一女，眼下儿子已经成家，女儿的眼睛有些毛病，虽然不妨碍爱慕虚荣的前来提亲，但林昭总觉得这不是个事儿，得把女儿眼睛治好了，让她自个儿挑个好的才行。三年前林音落了一次水，眼睛便坏的更加彻底了，醒来之后连脾性也变了不少，看过许多大夫，有江湖郎中也有宫里边儿衣锦还乡的老太医，却都没个着落，这才想到年轻时交好的一位故人，长白老人，也就有了前面那些事。
　　君安仰头看了看门上高悬的大匾，轻呼道：“好生气派啊。”九夜凌点头道：“我上次来时，还不曾这般气派，不想这短短几年，已经发展到这模样。”两人走上台阶去叩门，叩了数次，才听里面响起一个含着怒意的老头儿的声音：“这大清早的…谁啊？”一开门，便瞧见个生得水灵灵的丫头和一个俊俏小伙儿，一阵揉眼，口气好了不少：“二位是…”九夜凌微微颔首道：“吵到老爷子了，真是不好意思。在下是长白老人座下三弟子九夜凌，此番前来是为治林小姐眼疾，这是小师妹，君安。”君安附和的点点头：“老爷子早。”那老管家一拍脑门儿：“记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儿！二位请进请进！远道而来，想必是一番舟车劳顿啊！不曾想二位这么早到访，还好府中早有打点，二位请随我来！”说罢笑呵呵将人往里头迎，一路上将或睡或醒人都喊起来，又向九夜凌搭话：“小公子当年也曾来过？小老儿记性不好，却记得公子这一双眼睛，哈哈，想不到都这么大了。”“让老爷子见笑了。”九夜凌浅笑道。
　　那老管家又是一番唠叨，尽是些前尘往事。
　　君安的心思却落在那一句“却记得公子这一双眼睛”上，为什么呢？因为九夜凌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黝黑的瞳仁，藏着与年岁不符的沉稳的锐气，透着一股天成的正气，也有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想来是在山中久居，才养成这性子。眼睛的形状也是极漂亮的，若是待字闺中的少女，被这双眼睛这么一扫，免不了一阵心慌慌小鹿乱跳。
　　几番周折，终于到了治病的正经事上。
　　君安与九夜凌被请至小姐院中，林昭与其夫人皆是和气模样，一行人一问一答行至院中，君安笑的讨喜，她的年纪又恰与林小姐相仿，很得林夫人好感。
　　院中的少女穿了一身暖黄衣衫，双眼被罩上一条水蓝的纱布条，长发垂至腰际，大概是因为久居深院，在梳妆打扮上不怎么上心。但是不看眼睛，光看这一个背影，便觉得是个令人舒服的女子。朝阳自东方投射下几缕温柔的晖光，淡淡的红色在少女的脸上晕染开来，她的身侧有几朵或盛开或枯萎的粉色花朵，垂挂在墙壁上的爬山虎叶儿上还躺着圆滚滚的晶莹露水，偶尔掉落下一滴，摔开万道金光，晨风温柔的抚过每一个人的眉眼与发梢。
　　这一切都让人觉得如此美好，君安的眼神扫到少女后脑勺的水蓝布条，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好的姑娘就得了这么个眼疾呢？
　　九夜凌与林昭夫妇吩咐了几句，众人就开始忙活起来，将林小姐带到房中静坐。君安主动上前扶着那林小姐往屋里走去，一样的年纪，没几句话两人就热络起来了。又加上两人都不曾了解外头的世界，性子一柔一俏，竟相合的很，互相说了一些在山中和家中的趣事儿与感想，便开始称道姐妹。当然这之间还是君安主动林小姐被她引导的成分多些，这会儿已经开始黏在一处了，君安知道她闺名鸢儿，人前都叫林音。林音便叫她君安，问起姓氏，君安也是一脸茫然：“可能是师傅赐的名字，长白门人，哪儿有什么姓啊。”（喂，你以为九夜是什么东西。）
　　九夜凌开始准备望诊要用到的东西，认真的神情迷倒不少端茶送水的丫鬟，负责烧火的也要找个借口前来瞧一瞧姐妹口中的天人。
　　“师妹，该开始了，你先站到旁边去。”九夜凌有些无奈，也是，这才一盏茶功夫的时间，他这善交际的小师妹就已经笼络了这小姐的心了。
　　君安推开一些，九夜凌问道：“林小姐，可否取下眼上布条？”林音点了点头，笑说：“你是君安的师兄？”九夜凌答是，君安伸手去帮她摘除布条，这一摘，两人都有些惊艳，少女虽然是闭着眼睛的，但这眉眼温婉，又是一种轻柔的美。九夜凌道：“去将门帘拉上，林小姐的眼睛现在还适应不了光。”君安转身去照做，心中默念着感光细胞四个字，顾自琢磨起来。众人都紧张兮兮地看着九夜凌的一举一动，心也随着他的动作一上一下。
　　九夜凌掀开眼皮借着微光看了一阵，又使细针摸清了林音脉门，探看经络布道，这才放下工具，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湿布巾擦了擦手，道：“能治。”
　　林家夫妇对望一眼，大喜，自是不尽感激喜极而泣。九夜凌淡淡一笑，要来纸币挽袖挥毫，游龙走风之间几张药方一一散落在桌上，字体如人，也是俊逸潇洒，尤其是舞笔时几缕飘逸在脸侧的青丝，再次成功的夺去了小丫鬟们的芳心。完事了交代几句便要告辞，君安依依不舍，本还想再给林音说些趣事儿的，没想到师兄就这么急着走了。林音却笑道：“无妨，反正我眼睛还没好的日子里你们都是要来针诊的，只是你真的不住在这里么？”君安这才想起自己还要做正紧事，便连连摆手：“师傅特意吩咐了，不能叨扰你们的。”“那好吧。”林音轻轻握一握君安的手：“明日你过来，我给你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君安回握一下：“我明日一定来，你放心。”尔后又附在她耳畔悄声道：“待你的眼疾好了，我就让我师兄娶了你，我师兄长的可俊俏了，绝对配得上你。”林音让她逗笑了，微红着脸嗔她：“说什么呢。”
　　他人或许不曾听见，可九夜凌却听得一清二楚，心中一阵苦楚，默默一叹。
　　两人步行回客栈，君安手里把玩着一根衣袖上的流苏，心情颇好的迈着轻快的小步。
　　九夜凌见她高兴，心情自然也是很好的，便问道：“与那林小姐做了闺中密友？”君安点了点头，笑说：“兴许不就后就是姻亲了。”九夜凌连忙岔开话题道：“方才施针费了些力气，中午吃些什么好。”君安眉梢一挑道：“我来帮你点。”
　　分明是她自己馋了。九夜凌暗自抿唇一笑。
　　两人回到客栈，问那小二可曾有这般身量气质不凡的年轻姑娘出入过，且神情焦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小二摇了摇头说是不知，君安便叹了口气，想想也是，这么件小玩意儿，她也许并不在意。九夜凌轻拍她的脑袋：“先吃饭，再等等，兴许会碰到。”
　　仍旧是靠窗口的那个位置，两人落座，就能看见邻桌一对少男少女。
　　看样貌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少女着浅绿短装，是江湖儿女打扮，相貌伶俐，尤其是那一双水眸，灵气十足。君安扫了一眼，正与她对上视线，君安愣了一晌，那少女率先点了点头冲她笑了一笑，君安便也回一个笑容。少女便侧过头去与身边的少年小声说着话。两人眉眼之间还有几分相似，同是龙凤之姿。少年也是一身白衣，却与九夜凌的风姿卓然不同，少年更显疏狂傲气，九夜凌更现翩然沉稳，手上拿一把竹骨纸扇，这秋风飒飒的季节，也不怕冷似的。少年听完少女的话，眉头轻微抽搐了一下，对着那少女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师兄，这个姑娘的眼睛真好看，会说话似的。”君安不由得感慨了一声，九夜凌轻笑一声。君安嗔他：“你笑什么。”九夜凌道：“师妹的眼睛也是极好看的，不过…”君安慢慢斜过眼睛看他，九夜凌笑一声继续道：“妩中带媚，倒像是在勾引人似的，现在年纪小，还透不出那种风韵来，若是长大了，可了不得。”君安经他这么一逗弄，暂时忘了祭公主的事情，专心致志地拌起嘴来。
　　正在众人安安妥妥地享用午饭之时，客栈门外又是一阵吵闹喧哗，听动静，似乎是城中大户人家出了些事。
　　“什么？高员外死了？”
　　“是啊，听说是歹人为了偷盗高府中宝贝，才下的毒手。”
　　“知道是什么宝贝吗？”
　　“嗬，好像是一卷画儿，也不知道画的是什么天仙美女，竟这么被人惦记。”
　　九夜凌耳力好些，听得不少，收回视线时正与那少年对上，少年玩世不恭地拱了拱手，九夜凌想想这应该又是个哪家淘气偷跑出来玩儿的小公子，便点了点头算是回礼。岂料那少年不依不饶，离开位置走到他们桌前来笑吟吟道：“这位大哥，不知能否赏脸与小弟交个朋友？”
　　不等九夜凌回话，那少年又是一拱手，略是潇洒。
　　“小弟姓关，名幸，不知道大哥如何称呼？”

作者有话说

　　管少爷出现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