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第三章
几日前,还有那妙龄女子含羞娇揉的画像,被娘亲放在案几上,由着秦喻苦笑,硬拉着手,絮叨男大当婚,先成家然后立业,某某小姐门当户对,恭敬柔顺,知书达理。
你若不愿娶妻,先纳一房妾也好……你这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咳……也总不好憋着不是?听娘一句劝,过了年你就是十六了……
种马也不好当啊。
不过当夜。秦喻跪在堂下,原本四周那许多家人亲眷被祖父叫出门外,空荡荡说一句话就能听见回声似的。
祖父叹气:“本来不是大事。”
又道:“你知道你的身份吗?”
秦喻答:“知道,身为秦家子弟,以大局为重,逞一时之勇的愚行……”
祖父摇头:“你是妖类,异族。”
秦喻抬头,膝盖,一瞬间颤抖。
“您一早就知道?”
“自然。”
秦喻应该有千番话要说,却忍不住微笑出来。
“这下恐怕全炝州都要知道了,秦喻只怕祸及家人。”
“我想不出,你怎会做出如此傻事?”
“……”秦喻缄默。
“即使天下人知你是妖类,我秦家有一子非人族,但你未入仕途,身无官衔,也便不算大事。”
“孙子不该与官斗。”
“你本应自持身份。”
秦喻低头。
“这事我秦家任何人都可以做,名头自有百姓辩驳,唯独你,是谋反之罪。”
秦喻:“我知道。”
“罢了,我逐你出府就是。”
秦喻等了等,门外,竟无一人出声,心这才寒了寒。
他站起身,又跪下,磕头十二:“秦喻不孝,愧对秦家上下。”
尔后,原地消失。
坐实了妖名。
★★★★★★
叶幸看他,轻轻抓了一下这人袖子:“爷爷会帮你在哭岲山安排一块住处,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哭岲山的妖了,一样也是个家。”
“你这话说的倒有几分人情世故。”秦喻手臂一晃,快速一掀,头发披散下来,就地躺倒。
三十余年一过。
天下大变。
大变之后小变不断。
秦喻不似其余妖类,安稳度日,不论魏晋,挂念秦家老小,祖父大丧之日,披麻戴孝,混迹人群,乱世之中,兵荒马乱,秦家二子秦昶,青山埋忠骨,马革裹尸还。四子秦群及其次子沙场征战十载,兵败如山,秦群疾呼:“宵小得志,正士灰心!我秦群效仿吾兄,势穷一身殉社稷!!”
而后阵前身中流矢而亡。
其次子秦闲,率千万骑兵转投他国。
二十七年后,燔胡高祖初定天下,秦氏一族,得以保全,屹立不倒。
秦闲背负骂名渐止,他只道:“昔年祖父高瞻远瞩,叔叔确是天赐我秦家救星。”
如此,秦喻渐渐安歇。
★★★★★★
秦家祖屋至此不曾迁移,每隔十年修膳一次,叶幸执起一枚瓦片说:“秦闲有心。”
秦喻在屋顶上坐下,叶幸看着他银灰色的绸裤,愣怔半响。
秦喻抬头看看她,笑道:“姑娘色心如此重,叫小生如何是好,还是不要再看了。”
说罢,把衣摆一掀遮住。
叶幸颇为恼羞,呐呐的要随手把瓦片扔了。
秦喻赶忙拦住:“轻点放回去,别惊动了人,你也坐下来。”
叶幸“哦哦”点头,小心翼翼的在秦喻身边坐下来。
秦喻拍她脑门。
叶幸看他。
“坐过去点,这里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
叶幸低着头往旁边挪了几步。
秦喻悠悠然夹起一片飘过来的树叶,有了几分哭笑不得:“在你面前我半点君子之道也没有。”
叶幸张嘴巴,头点的很猛:“是啊是啊。”
秦喻无语的看着她。
这时恰好后边传来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叔叔!叔叔婶婶!”
秦喻回头一望,年近七十的老头秦闲搬了把梯子,隔着一道墙冲他们可劲儿叫唤:“我是秦闲啊叔叔,您过来看看我呀!”
叶幸朝下一望,围了一圈子侍卫家丁,不知道该叫这二人什么,也跟着喊:“叔叔,您下来看看我们老爷吧!”
秦闲远远听见了,怒吼:“混帐东西!叔叔也是你们能叫的吗!诶?叔叔您别走啊!您慢点走!叔叔!!您一定记得来给我送终啊!”
“叔叔您一定记得来给我们老爷送终啊!!”下边一群整齐的声音。
“嘿!你们这群混小子……”
秦喻一直走出很远,沧州改为炝州,认识他的人已不多。
叶幸跟着这人,日光变换,人影转移,模糊微弱。
秦喻对身后这傻气的姑娘说:“他这辈子过的可怜。”
叶幸手向前伸,拉住他腰带:“他也确是对你有怨愤。”
秦喻转身,叶幸满头黑发乱舞。
十一月,风大作。
此处是炝州河。
叶幸指指河堤柳树荫下:“我们去那里坐。”
寿命之下,秦喻相熟的人渐渐死去,不知投做哪里的胎,这原本是天定不可逆的事情。
秦闲,在挖他心头刺。
“秦家世代得以光耀传承,我所背负总算可以完结,实不该再多有牵扯,恐怕过犹不及。”
叶幸那时点头,说这样很好。
手指搭上这人袖子,又轻轻握在手里。
平生不曾有过的亲昵姿态,那男子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