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言晓言

1、1 当爱成往事

　　本是慵懒的周末，可这天出奇醒的早。机械地洗脸刷牙，对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苦笑。这个女人真丑。

　　电视里是没完美了的谈情说爱。女主角在矫情地质问他的男人，告诉我她是谁，接着歇斯底里死死纠缠。

　　莫北说的对，不爱就不爱了，何必藕断丝连胡搅蛮缠。

　　看不下去如此纠结，索性关掉，拖着沉甸甸的身体走到阳台。

　　初冬凛冽的寒风溜进窗户的裂隙，缩紧睡衣打算进屋，转身那刻瞥到楼下一个年轻的身影，不，具体来说是他手中那束娇艳欲滴的玫瑰。指尖触碰冰凉的玻璃，心在一点点坠落。那些日子，曾以为会爱我一生一世，套牢我无名指的莫北对我也会这样倾注他的浪漫，他的爱。如今，爱凋零，心已败。我输的赤裸裸，唯有追忆。

　　百无聊赖，没有食欲却在空虚中挣扎。不知受何驱使一次次透过窗帘想看那个男孩子是否还在。结果是这样，当我赤着脚一遍遍数着卧室地板的格子度过了两个小时零37分后，那个傻瓜仍旧像个雕塑站在原地。

　　小区里人来人往，有女孩挽着男朋友羡慕得看着他手里玫瑰撅着小嘴悻悻离开了。男孩始终低着头，我突然很想知道现在这样的年代有这般耐心的人会是什么样子，难道真的如朋友所讲只有土包子才会这样去追女朋友。那么即使灰头土脸，我也愿意见识一翻。

　　莫北曾点着我的鼻子宠溺地说，叶曵你是个任性的家伙。我终于明白了，我的确是任着自己天马行空。胡乱收拾了下自己便下了搂，当走近那个男孩时我放慢了脚步。玫瑰瑰丽地夺目，说实在，我并不喜欢拥有浪漫物语的它。那个穿着黑色大衣手指冻得发红的男孩仍旧低头。越是这样，我越好奇。

　　“咳。”我佯装咳嗽。

　　果然他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并用那双有点迷离的眸子扫描了下我，绝对有三十秒。在一个初冬接近正午时刻，所谓的成功人士集聚的小区里出现这样一个人，一脸山寨烟熏妆，顶着兔毛帽，臃肿的粉色kitty睡衣，踩着夸张的kitty拖鞋。更重要的是，她大摇大摆地伸了个懒腰像是梦游一样转了个圈又回去了。换做任何一个人也会这样吧。我想说，他一点不土，白净清爽。任何校园里都可能有的王子形象。

　　假如我可以回到两年前还读书那会指不定会被这样的外表吸引。可概率不大，那时莫北的爱已把我攻陷。然而是怎么样的女孩子要他等这么久。美如天仙，声音婉转，家境殷实？看，我的想法已不那么单纯，势力如这个社会的另一面。最后的最后那个狠心的公主始终没有出现，男孩一袭落寞的背影竟让我想起了莫北。

　　太被看好的恋情，往往连分手也悄无声息。不想被众人关注，韵诗在电话那端告知我和莫北去一起参加同学会，我截然道，我们已经分道扬镳。听筒里传来一阵茫音。这下，可以昭告全天下金童玉女早已走到尽头了。

　　十分钟后韵诗气冲冲地出现在我面前那心急火燎的样子像分手的是她。

　　“叶曳，别任性耍孩子脾气了。肯定又是你要分手，乖，认个错。”韵诗苦口婆心地劝告，

　　每次我和莫北别扭的时候她总会充当和事老。她拿起我的手机搜翻一阵，对我白眼，莫北的电话都删除了？我没搭理继续看自己的电视。

　　“叶曳，你太自私了，总那么挥霍他对你爱，想不通为什么莫北怎么忍受你的。”空气刹那凝重。

　　“是的，我自私，我活该，所以莫北不爱我了，所以他不要我......”再也不能隐藏自己的情绪，我失声痛哭。韵诗把我搂在怀里，静静地听我哭。

　　“韵诗，我坏，我嚣张跋扈，可我爱他。”

　　这个城市的高楼耸立，俯瞰它确实很小，小到本以为会平行的两个人也会那么频繁不期而遇。其实与莫北分手后我已经见到他数次，或许是被我们曾经的回忆诱导，而现在回忆是我独享。

　　与前几次不同，这次他也看到了我，他的前女友。我是前，那么与他十指紧扣的长发飘飘的女人便是现任吧。“很漂亮。”我大方地走过去，嫣然一笑。

　　莫北反而尴尬了，叶曳，他喊我。莫北，你知道吗，我多么留恋你喊我名字时的感觉，甜蜜酥软。

　　可现在我不敢回头，怕你看到我泪眼婆娑的狼狈样，你说，我一直骄傲得如同公主不可一世，你甘愿做守护骑士。而如今，我把你弄丢了，丢给了别人，我们连擦肩而过都此不堪回首。

　　地铁里，完全不顾形象的我嚎啕大哭，甚至吓跑了坐在身边的小孩子。

　　莫北，怎么可以丢了你，我哀怨不绝。过去点滴瞬间爆发翻江倒海涌来。大二到毕业，我们坚牢地打破毕业一起失恋的传统，我们留在了这个城市工作，我们决定明年走向婚姻殿堂。原来七年之痒便是如此。

　　“给你。”有人递来手帕，我困惑谁会有这样的勇气关心窘迫的陌生人。我接过这善意抬起自己哭花的脸，是个好看的男孩。他指指我对面的女孩，意思是我该谢谢人家。男孩走回到女孩身边，她满意地对他点头并冲我友好的微笑，尽管她一点都不美，可那一刹那我看到了最美丽的微笑。

　　心静下来，擦干眼泪，等待到站播报。发现对面的那对和自己同路，隐约想起来，那个男孩便是那个捧花的痴情王子，而身边那个女孩便是他等待的公主？不漂亮，不窈窕甚至有些胖但却拥有最温暖的微笑。我嘴角微微上扬，把手帕紧握在手。

　　不再完全沉浸在失去莫北的悲恸中，我开始用忙碌的工作打发自己。以前周末有莫北陪，现在偶尔能打扰下韵诗的二人世界。不然便宅在家里看一整天的泡沫剧，有心情的时候做几样小菜，会对镜子傻笑。“叶曳，你变了，不像原来那么锋芒毕露，针锋相对。”

　　韵诗心疼地抱住我抚摸着我光洁的额头。“你太安静我却觉得陌生不习惯了。”我把脸贴在韵诗的胸口，倾听她的心跳，“韵诗，我只是有点累了，心跳偶尔也要节制。”

　　某天下午我再次在小区门口看到了那个男孩。

　　我走过去掏出包里已经洗干净的手帕，我轻轻拍拍他，“谢谢手帕还你。”男孩转过脸，心事凝重，眼里仿佛蒙了层雾。

　　哦，他木讷地接过手帕愣在原地。

　　“你还好吗”我摆摆手。他不语叹了生气，这样僵持了半分钟，男孩终于肯抬起头，两行清泪落下。“笑笑，笑笑。”他呢喃着离去。笑笑？那个女孩的名字吗？她发生了什么，难道是不幸遇到车祸又或者被迫离开了他？

　　我拍了下自己的脸，叶曳你说你多八点档，电视剧看多了吧。

　　当我看到了那个叫笑笑的女孩活生生站在楼下的小花园边时突然会觉得松了口气。很庆幸生活没有像那些情节烂俗，这么可爱的女孩怎么可以遭遇不幸。

　　你是笑笑吗。我再次主动搭讪。女孩子有点青涩地点点头，你是地铁的那个姐姐？原来我们是邻居啊。

　　几句攀谈后。笑笑咯咯笑起来，亲昵地挽起我的手臂，叶曳姐姐，我觉得你好亲切。

　　第一次有人对我说，叶曳亲切。

　　和笑笑渐渐熟悉起来，住得近的缘故，经常往来。慢慢知道我们原来也算校友，笑笑说很早就见过我了，只是我对她毫无印象因为她太平凡。知道那个男孩叫夏喆是笑笑的同学，并非男友。笑笑总是乐天派的样子，边吃零食边对我讲述故事。偶尔我会取笑，小女子如此贪食，小心一肥不可收拾。她调皮地吐吐舌头，收敛一下。

　　越来越喜欢这样的女孩。一日，与她聊到了感情，当我把我与莫北从相识相知相恋又到分手的故事念叨完，笑笑轻轻拥抱我，那么结实的温暖。我在慢慢治愈，不去碰的伤口是隐隐作痛，偶尔揭开伤疤，发现它已结痂。

　　当我饶有兴趣地问起笑笑与夏喆之间的绯闻时，她却缄默不语了。恍然明白了一些，很想扇自己一耳光。

　　笑笑却有抿嘴一笑，开口说，叶曳姐，其实一开始是我单相思夏喆，从高三至今，考入这个大学也是因为他。一直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去爱他，直到他发现我的那一天。上大学后他的身边出现了更多的女孩，比我漂亮比我高挑比我多才。可我相信有一天他会知道我的与众不同。后来我终于如愿以偿，夏喆读懂了我的爱，那是我用几年时光镌刻的情书。他选择了逃避，因为我是个丑小鸭吧。当我听说夏喆为了躲我逃课时心都碎了，连同我的爱，卑微地捡起丁点残留的自尊我退出了这场追逐。他突然在某一天出现在我面前说，少了我的日子很不习惯很不自在，说，或许他也喜欢我。

　　叶曳姐，你听是或许，不是肯定。我知道没有我在他身边忠实的守候，便没有人会每日送营养早餐，没人在他一个电话打来回跑过去听他指使，没人在每个节日送上别出心裁的礼物，没人在他失眠的午夜听他倾诉，没人会不关机只为对他说句晚安。他只是贪恋我的好。叶曵姐这样的爱让我身心疲惫，我不美，可我有年轻的资本享受自己的青春对吗？生活始终是生活，鸭转非我不奢望，而我也不是灰姑娘凭什么去期待王子。我只想要份踏实的感情，华丽的外表太虚幻了。

　　叶曳言语里流露出太多的辛酸，她的风轻云淡与浮躁的年纪有着不相符的成稳。

　　“我知道我的幸福很快就来了，简单爱。”笑笑歪着小脑袋伏在我的肩膀。“放得下夏喆吗？”她点点头，太累了，没有更多的力气承担了。忘记，现在我也想被爱，但不是他。

　　无眠的夜晚，趴在电脑屏幕前。一张张幸福笑脸全部删除。梁静茹的属于单曲循环播放着，不再碎碎念。恨与爱就从此搁浅吧，莫北，关于你，我决定遗忘，一个人失忆。因为笑笑我了解你曾经爱的多疲惫不堪。我们有各自的属于，祝你幸福。

　　慢慢地我恢复到自己的本色。依旧我行我素，依旧喜欢周末漫步在海边，依旧在奔赴26的门槛时还青春无敌，依旧喜欢穿大学时钟爱的苏格兰风格裙。韵诗说这才是我们真正的叶曵，公主，女王，嚣张的可爱。管他莫北莫南，总有爱你的那个人出现。然而这句调侃后，笑笑的有缘人真的出现了。常常会看到那个男孩在楼下等笑笑去上课。

　　被笑笑约去和他一起吃过饭，腼腆文气的男孩子，单眼皮笑起来有小虎牙。笑笑总是爱意绵绵地说，我捡到宝啦，他不算帅，不算出类拔萃，可他对我，很好。

　　当我以为故事会到此结局，以为自己会在26岁前听从家里的安排嫁给所谓的门当户对，以为我和那个叫夏喆的男孩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时。我再次相信了一些东西叫缘分，叫命中注定。而第一次让我被命运折服的人是莫北。分手半年后，我收到了莫北的喜帖，那张卡片从手中滑落，我没有落泪，只是还没来及接受这个迟早会来的喜讯。

　　说好的幸福呢，莫北，你的承诺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