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 伤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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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么一闹，倒是将端仪贵妃给闹沉了脸。她早已知道皇帝对自己的宠爱不再，能紧紧抓住的，只有那一身子的名声与贤德之称。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祈雪自知惹了母亲不快，一连几日带着病去到锦华宫请安，端仪贵妃却找了理由不见她，分明还在生她的气，怕是信了那传言，只有孝琝，待她一如既往，他担心的只有她的身体，日日着急她的风寒何时痊愈。她没了法子，只得求他代她去向母亲问安。
他自是得去这一趟的，例行公事一般的向端仪贵妃请安完毕后，便沉坐在椅位上甚少言语了。他的确气得很，他气那不懂事的颜扎寅玉，败坏了他雪儿的清誉；他更气端仪贵妃，永远在乎的只有自己的名声，全然不顾女儿的处境。他没有开口传达祈雪的那些道歉之言，他根本不必向端仪贵妃请求或者解释，让她原谅雪儿，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原谅……毫无任何意义。
端仪贵妃叹了一口气，悠悠道：“我知道你还在为雪儿的事情操心，但雪儿如今长大了，很多时候，她也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任。”
“雪儿再大也是我妹妹，这一辈子我都会为她负上责任！”他有些硬气的说，他向来言语温和，极少态度这么强硬。端仪贵妃哑然了片刻，又说：“你很快就要成家了，母妃希望你多将心思放在未来的王妃身上，就算是雪儿，不久也是要嫁给凌轩的，你哪能管得着她往后呢。”
她语重心长的模样倒是提醒了他来。
“母妃所言甚是。”孝琝笑了笑，恢复了往日惯有的温和。在她面前，他还要继续扮个孝顺儿子，但也许这样的时候，已不多了。
差使传来了禀报，原是待选的姑娘们前来锦华宫请安问好。宫里是有这个规矩的，无论是皇帝所选之女或是太子所选之女，都需要给贵妃以上级别的娘娘拜礼。可扫眼一圈看过去，今次，准太子妃却没有来，端仪贵妃轻晒了一下眉。
孝琝原是想离开，可这刻心烦意乱之际，又忍不住想见一见满查画繁。他留了下来，宫女为他重新换上了一杯热茶。随宣召，门外一行人等鱼贯而入。
他一眼就看见了满查画繁。众女子之中，她仪态从容，不羞涩，不做作，是他一贯欣赏的模样。满查画繁也瞧见了他，浅浅笑了一笑，于是他的眼神更温柔了。她到底能让他忘却烦忧，就犹如那枯黄草丛的一点绿意，着实教他沁心不已。她们谈了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这么的看着她，唇边慢慢漾起一抹舒然的笑意。
“泓漓公主到。”
门外忽的传来这样一个禀报之声。祈雪这不合时宜的到来，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扫视过那短短一眼，母妃眼里的责备，孝琝面上的意外，思语眉间的酸楚，以及……满查画繁睫下的柔情。她看的清清楚楚。
又是一番必不可少的礼仪，众女子屈身向她问安，她则拜向母妃以及兄长。寒暄过后她款款坐了下来，就坐在那满查画繁身侧。她看着满查画繁，余光却瞧见了孝琝微微缩紧的眉心，她笑了笑，开口道：“早闻满查家的姑娘不一般，今日一见，果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
满查画繁微微颔首，应声回道：“公主谬赞了。说到美貌，奴婢又哪及得上公主姿色的万分之一。”
孝琝眼下有些发急。这丫头今日来一趟，他便猜到了她并非问安这么简单，这刻想阻止，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端仪贵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祈雪，好似希望他能及时出言劝阻，他正懊恼之际，却见着妹妹那粉面桃夭，黑眸顾盼，是这般的惹人怜爱，他倒不忍叫了她先行离开。又听她盈盈开口说：“美人如花，花如美人。话说…这虽然到了冬季，可太后的长恨园中，用的是特殊的土壤，芍药花竞相开放，红的紫的什么颜色都有，一年四季，寒热不衰，可谓春色满园，姹紫嫣红盛开了半边天。”她这番话引起了姑娘们极大的兴趣，忍不住都细声的论了起来，一双双眼里，满是殷切的憧憬。
“改明儿我便像太后提议，看什么时候抽了时辰也带你们过去瞧瞧。”祈雪依然轻笑，听着那一行人明媚的谢恩之声。最后目光又落到了满查画繁的身上：“不过可别叹着花儿美，悄悄的摘去一两朵，那么样做，太后会生气的。”
满查画繁不动声色的也和着声附和笑道。可方才她眼底闪过的一瞬色变，却被祈雪收进了心里，那瞬间的色变，仿佛夹杂着内疚，还有惊慌，看来她所指之意所说之人，满查画繁是听明白了。
当满查画繁的心中闪过那个名字时，她便极力的忍住，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的异样。她不愿去想，却又无法不去想，那个人的样貌，那个人的深情，以及年少时青梅竹马的时光，都像是生了根似的，扎进了她的心里，满查画繁闭了一下眼，几许无奈，几番痛苦！可是龙绪，一切皆已为定数，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他不肯子承父业，好好学医，独爱手拿锄头，摘花弄草，他分明是太医馆之子，却每每像个低下的园农，卷袖子挽裤腿，把自己锁在土地之中。他的父亲对他失望之极，时常厉声责备，唉声叹息，他却倔强得像头牛，不论是挨打或是被责骂，他亦绝不屈从，定要随着自己的性子，眼看摘出一园子一园子的繁花漫香姣好，父亲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看，对待他也越发的冷淡起来，冷淡得似乎已经快不记得，他有这么样的一个儿子，可他却觉得毫无所谓。而她的家族，从母亲到父亲到姊妹，无一不反对她与他的来往，她却难以割舍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睛。是的……温柔。他待人一向桀骜不驯，甚至有些暴敛。唯独对她，他始终柔如清水，淡雅如风。
她到底抵不过来自家族的反对，也不能忍受母亲再遭受任何的苦痛，她想要为母亲摆脱这样的命运，摆脱这二十年来一个一个的心结，她只能选择出人头地，光耀门楣！进宫。为妃。除了如此，她还有其他的办法么？她心里倏地揪痛，这刻，眼里却依然死死噙着伪装的微笑，忍不住，眼圈有些微微的泛红。
“怎么了，满查姑娘？”
满查画繁募得抬头。眼前，公主的脸，分明美丽无双，蜜甜可爱，可在她眼里却犹如一个可怕的鬼魅，将她内心不愿记起的酸楚与过往，全都从埋葬的深处翻腾了起来。
“可是哪里不舒服？”祈雪的笑容更加明媚，凑近了她来：“是这里吗？”她指着她的胸口：“知道吗，其实这世上有种疼痛，它会慢慢攀爬在你的心口，生出一根根的刺来，再扎进血肉里，让你日复一日的煎熬……”
这句话戳进了满查画繁的心里头。
是。龙绪就是她心口一根拔不出来的刺！她日日夜夜都忘不了他对她的说的那句话：今生今世，你就只能为我龙绪披红带妆！
那时她答应了啊。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情绪濒临失控，忽的跪倒在地上：“公主……请公主赎罪，不知奴婢哪里得罪了公主，还请公主明示……”她的牙关几乎咬的咯噔响，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头最挂记的仍然是她的家族。演。这场戏无论如何也要演下去。
众人噤若寒蝉，不料会闹出这么个情景。
好一个狡猾的女子。祈雪撇了一下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孝琝这时却霍然站起了身：“雪儿！”他的眉心沉得厉害，但看他已是忍耐多时，终于爆发了。
母妃的脸色也不好看，低低的责声道：“你的身子好些了吗，不好生歇着去，来参合个什么。”
方才还笑语盈盈的姑娘们这刻都不做声了，观察着这一切，面上神色各不相同。祈雪静静的看着满查画繁，片刻，冷哼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她觉得这一趟她没有白来。至少从满查画繁的一切反应来看，龙绪在她心中是颇有分量的。那么接下来她该怎么做，她要怎么做才能阻止孝琝立她为妃？她苦苦思索。在满查画繁心中，名誉与爱情的天平显然是倾倒在名誉一边，即便揭开了她的痛处，她就会放弃进宫吗，就算她肯放弃，孝琝又会同意吗，她咬紧了唇，心乱如麻。
孝琝追着她从锦华宫里出了来，他一直跟随在她身后，她却仿佛陷入某种沉思，丝毫也没发觉身后她熟悉的脚步，直到去了回春廊，她对着满园载着雪团的空枝发愣，长叹了一息后，转回身子，吓了一跳，孝琝正就站在了她身后，眉心依然打着结。
“雪儿，你是怎么了……？”他忧虑的扶住她的双肩。在他眼里，她向来如羔羊一般的温顺而柔弱，不曾这样露出棱角来。他舔了一下唇，终于问出心中的隐忧：“莫非你就这么讨厌满查画繁？”
“是！我讨厌她！”祈雪毫不遮掩心里的情绪，她仰头直视着他墨黑的瞳仁：“厌恶至极。”她加了这一句，孝琝怔了怔，十分苦恼。
“听着，雪儿。”他肃然认真道：“画繁很快会成为我的王妃，这一点你也应该知道。既然你不喜欢她，为兄也不强求你与她处多和睦，但至少，你也应该尊重她。”
“尊重？呵呵。”祈雪兀自笑了笑，挣开他后退了两步，他以为她还要顶嘴，可她的声气却弱了下来：“十六哥，天下那么多绝好的女子，你却怎么偏偏看中了她？”她苦声的问。
“是啊……”他同样疑惑的注视着她：“天下那么多绝好的男子，你却怎么偏偏看中了他？”
这么一反问，让她哑口无言，眼眶也红了一圈。
“雪儿……”他格外心疼，轻拥了她入怀：“对不起……”他说。他将一切误会都归结在自己身上。上次在北襄满查的别院里，她假扮府内侍女，大概是听到了他对满查画繁说的那番话：不喜像汉人一般柔弱的姑娘，更欣赏这等英姿飒爽的女子。这样的话，定是刺伤了她的心吧。这是他的心里话，的确如此。可唯独她，单单就是她，不一样！她是他的什么人？她怎么会将自己混与她人一谈呢？他呵护宠爱她都来不及，如果可以，他真愿一辈子就这么陪在她的身边，守护她直到终老。她知道吗？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又岂是她人能及！
“为兄要怎么说，你才能够明白……”
“不，不是这样的！”祈雪却再次推开了他：“十六哥……”她看着他，多想告诉他满查画繁心里早就藏了一个龙绪，可是为了凌轩，为了守住那个秘密，她竟一个字也不得说。
“满查画繁真的值得你那样喜欢她吗？”她只能咬牙切齿的说狠话：“像她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只要谁能给她荣华富贵，人尽可夫……”他不置信的看着她，断然料不到，她竟说出这等话来！
她却忘情的抓着他双臂的衣襟：“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你是皇子，是堂堂亲王，到时候难道要等到天下人来看尽你的笑话么？”
“住嘴！”他吼了一声，一只手扬起在空中，却又停在了那里，慢慢的，缩回拳头。错愕！全是错愕！她怎堪这样大逆不道？怎堪……他痛苦的闭了闭眼，不忍再看，那双呆滞而盈满泪水的眼睛。
“十六哥，你要打我么……？”她颤着声问，他没有回答，她的眼泪已顺着脸颊嘀嗒嘀嗒落了下来。
孝琝动了动唇，喉咙却像被什么给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她往后又退了两步，转身便跑开了去，这次他没有去追，而是立在原地，但看着。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21章 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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