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学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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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对于15岁的秦暮朗而言，1916年的夏季是他人生的分界点。为了躲避战乱，秦家从老家宁波搬来这个离上海并不远的安平镇。秦暮朗的父母都是进过学堂的文化人，不过那个年头，书本连半斤粮食都换不到。好在暮朗的父亲秦枫在镇子里的酒铺里找到了个账房的活计，母亲何音也靠帮别人抄写文书贴补家用，一家四口人的生活倒也够温饱。
“暮朗，快去把囡囡叫起来喝药了。”一大早，将长发随意盘在头上，何音麻利地将灶上还温热着的药端给儿子，“小心点，别洒了。”
“阿妈，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天干这活，”暮朗笑着接过药碗走向自己和妹妹的房间，为了省钱，秦家租了一个仅有两个屋子的小院子，秦枫和何音住一间，而暮朗和妹妹的屋子只用一道布帘分成了两人间。“欣然，起来喝药了。”将药放在书桌上，暮朗掀起青色的布帘，轻声走到妹妹秦欣然的床边，温柔地看着少女安详的睡颜。
虽然只有14岁，但欣然的面容已经有了清秀的轮廓，这大概是遗传了何音年轻时的美貌。暮朗微笑地捏住对方的小鼻子，“小懒猪，起床了。”
“唔，哥哥...”好梦被吵醒的欣然睁开眼不满地嘟着嘴，打着哈欠坐起来。“什么时辰了？”
“快起来喝药，一会吃完早饭，我们得去新学堂了。”秦枫夫妇对孩子的教育看得极重，刚搬到这个镇子时便联系了这里的学堂，为两兄妹报了名。
“咳咳，好苦。”欣然皱眉，忍受着满嘴都是药汁的苦涩。不经意间，嘴里被塞进一小块东西，苦味顿时被甘甜给压了下去。“冰糖！”
暮朗看着妹妹惊喜的目光说，“别告诉阿妈，这是我偷偷存钱买的，以后你不用在害怕苦药了。”
“哥哥你真好，”欣然笑着扑进男孩的怀里道，“可是下次不要给欣然买糖了，我不希望哥哥那么辛苦地省吃俭用。”
“傻瓜，你是我最重要的妹妹，”男孩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将来我一定会努力赚钱给欣然买好多好多糖果。”
“我不要糖果，只要哥哥永远在欣然身边就好。”秦欣然抓起暮朗的右手，用小指勾住对方的小指，期待地看着对方道，“拉过勾了就永远不能反悔。”
“嗯，不反悔。”
“暮朗，欣然，快出来吃饭了，”屋外传来何音温柔的催促声，“今天第一天上学，可别迟到了。”
“阿妈，知道了。”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开始收拾东西。
吃完早饭，暮朗和欣然出了门，第一天去新学堂，何音本想送二人，没想到有主顾上门只得让兄妹俩去学堂。
青浦学堂是镇子里的大族何家捐建而成，从乾隆年间开办至今已有百多年历史，虽比不上之前暮朗与欣然在宁波就读的教会学校，但在这个镇子里却是久负盛名，若不是秦枫与学堂里的老师是同学，兄妹俩也没法进这学堂。
“哥哥，我有些害怕…”欣然轻轻抓住身旁人的衣角，看向面前的宅子，宅子门前的黑色门匾上用烫金刻了“青浦学堂”四个大字。
“…”
“你们就是今天新来的学生吗？”暮朗正想开口安慰对方，这时，门口一个穿着青浦学堂校服的瘦高男生走了出来，看着两人问道。
“同学你好，我是秦暮朗，这是我妹妹秦欣然。”他走到对方面前道。
瘦高男生不在意地点了下头道“我叫何启明。老师让我带你们去见他。”
听到对方的姓氏，暮朗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但脸上仍是一片温和，他牵住欣然的手跟何启明走进学堂。一路走着，暮朗默默地观察四周，这宅子是何家的祖屋，虽历经百年却不见破败，反而更添古韵和幽静。
“何老师，人带过来了，我先回教室了。”跨过一道门槛，何启明朝着一间屋子方向喊了一声，不等屋内答复便漠然离去。
随后，屋内走出一名身穿白色长衫的男子，他看了眼远处的人影，又看向站在院中的两人道，“你们俩便是子修的儿女暮朗与欣然？”子修是秦枫的字号，能这样称呼他的人必然是父亲口中的好友何影之了。
“何叔叔好。”两人恭敬地行了个长辈礼。
“多年不见，没想到你们已经长这么大了。”何影之俊秀的脸上带着一丝感慨，转而叮嘱两人道，“既然进了青浦便要用功念书，也不枉你们父母对你俩的期望。”
“是，暮朗/欣然知道。”
又说了些学堂的规矩，何影之便带两人到他们的教室。青浦学堂依照入学的学子年龄和学习情况分为三个班，幼子班，学子班，才子班。秦家兄妹之前都是进过学校的人，学堂里便把两人分到了才子班。
“若是有什么难处，便来梧桐苑找我。”看了眼屋内走动的人影，何影之皱眉道。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暮朗牵着欣然走进屋子。虽然见何影之耽搁了些许时间，但还没到上课的时辰，屋内的学生大多坐在一起聊天。一眼便看到人群中间的何启明，他只得上去跟对方打招呼，询问自己和妹妹的座位。
之前没有看到躲在暮朗背后的欣然，何启明这才发现这个长相柔美的少女。他想了片刻道，“你坐我后面，你妹妹坐我旁边。”
“不，我要和哥哥坐一起！”握紧暮朗的手，欣然对眼前这个英俊却显得很阴沉的男孩莫名地抵触起来。
“何同学，这似乎有些不妥。”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背，暮朗不希望她的情绪过于激动，他看着何启明道。“我妹妹身体不太好，得有人照顾她。”
“秦暮朗，你真当自己能做主吗，”对方显然没有在意他的反对，叹了口气轻笑道，“梧桐苑的那个人不过是何家的一个弃子，在这个宅子里他可护不住你们。”
“我知道了。”暮朗牵着欣然的手，走过何启明的身旁，坐到他背后的座位上道，“不过，便是这样，我也不会丢下我妹妹一个人。”
有意思，何启明转身看向一脸平静地温习起书本的男孩，收起之前脸上的玩笑。何家在这个镇子上经营多年，他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骨气的。
可惜，他是何影之的人。他们之间，只能做敌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学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