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柳眠》龟年歌

11、韶华短，春正盛 其三

　　奚欣醒来时候已经是中午，一觉醒来宿舍空荡无人。那马骄阳甚少如此起得早，真是鬼知道她哪里去了。奚欣随意洗漱一遍，拎了本书便出了门去觅食。这京大出了名是京城繁花最盛之处，只到这好季节，四处花团锦簇、幽美不可言。奚欣倒是对几个地窖了如指掌，皆在僻静处，奈何无钥匙开门。惯例她逡巡到那几个已知的地窖，晃荡一下，到了后门去吃饭。饭后，奚欣一手拎着小瓶甜奶，往其中一个地窖附近走去。那地窖奚欣自编号为3号，正好是长堤边上杨柳低垂处。奚欣走近，却远远看得有四五人影，正在那地窖禁闭的大门外聚集。奚欣两口把牛奶喝完，赶紧走上去。只见为首的一名女生，穿着，穿着垂坠的长裙，头发短翘，煞是娇美。正滔滔说着话，话音不高，眼见奚欣走过去，竟然看着她，也只是放慢了说话的语速。奚欣不远不近地坐在他们附近，看着那女孩子在阳光中说着话。那女孩子只不紧不慢说：“风景这事物，我总觉得就是人类自己的陷阱。自然本如此恐怖充满了危机，而人类将其驯化置于社会之中，却不知道，这是画地为牢。”“所以鸿苗才选择在此跳了湖。”有人道。奚欣不由得心里一动：新文化运动时候有个杰出的新诗人，在京大数年里发了疯，最后投湖而亡。难道就是在此？不禁往那杨树下黑突突的门板看了一眼。
　　那姑娘勾了下嘴角：“悲天悯人到了极致，着了自然界的道儿。”“作诗作诗，就是不疯魔不成活。”一个男生捧出来他的吉他，“来疯魔一把……”说着，悠然地弹了起来，众人便跟着唱起来。奚欣听着那歌词，渐渐有点出神：
　　“柳絮如飞，乾坤如昨，天地如移，我却无依。奈何无依，相见几时？相见几时？相见几时……”
　　那姑娘唱得最响亮，看着奚欣，眸子明如午后骄阳。奚欣一个激灵，迎着她的目光站起来，往前走去。
　　莫名的心悸在内心不断涌动。奚欣推门进了实验室，那几个生物系的学生一看她满脸粉红，不由得笑了：“不用急，又没有迟到。”奚欣点点头，把书放到一边，开始收拾杂物。
　　那几个学生也自行在收拾着未整理好的工具，一边聊着天。奚欣尖着耳朵听着。只忽而听到一个学生道：”最近的社长换届貌似出了点岔子？“没办法，主任不放心交给别人。你可知道社长需要管着整个生物系的钥匙。””那又咋的？赵学长也总得毕业不是。“”学长自己也还没放心看好能交托给谁。眼下几个候选人，他都不满意。“
　　奚欣听了，只说：“这可不是，只能给生物系下一任系草吧？”众学生一阵笑，有人说：“那可难了，生物系一群屌丝啊！”“选个系花好了呀！”奚欣轻轻说着，将一个广口瓶放了进橱子里。学生们一听，都炸了锅，纷纷开始讨论生物系里哪个是尤物美人。不一会儿，学生们都下了课，独留奚欣一个人在室内。奚欣拿出闲书来看，眼看便到了七八点，月儿明明晃晃挂在云端。

　　奚欣看了看手机，给马骄阳发了个微信：“你要不要来陪我打工~”半天没见马骄阳回音，便又无聊地看着朋友圈。冷不防心里一道激灵，打开了那卢嘉素的朋友圈看了起来。果不其然看到那卢嘉素刚发了个动态，穿得十分艳丽，在江边眺望的背影优美不已。看了下文字，奚欣才看明白是个几个年轻的讲师，带着学生会的几个学生去吃庆功宴呢。看了半天并无异常，奚欣却暗自念叨：为啥心里那样地不舒服？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侧头一托腮，脖颈上那亮闪闪的链子就歪到锁骨上去。奚欣捏着上面细小的珠子，一时失了神。
　　究竟能如何呢，人这寿命短暂的生物。
　　有几个月没见了呀？
　　一时间奚欣满脑子粉红泡泡，遐思飞扬。这下子，一张清冷的容颜晃在她跟前，她也没看见。“奚汲之？”奚欣冷不防眨了眨眼——“学长。”“该回去了。”赵懿伟淡淡地笑了一下，竟叉着腰站在她跟前。奚欣有些讪讪然。勤工俭学前两三周她就将实验室摸了个遍，什么都没摸着，再逗留也没什么意思。“你是苏杭人？——吴郡半岛？”赵懿伟仍是靠在电灯开关下，奚欣一边收拾一边点头：“是的，欢迎学长去玩儿。”“半岛二中。”赵懿伟笑着说，“没想到卢嘉素也是你高中同学。”奚欣笑道：“也是巧的不行，同班的同学。学长和她挺熟？”奚欣说着去摸那开关，仔细地将应该关闭的开关一个个关掉。赵懿伟看着奚欣娴熟的手，叹道：“系里的能有你那样熟悉实验室里的事儿的就好了。”奚欣手收回来，背上书包：“哪有能像社长那样了解大局的人呀！也就学长你一个。我听说最近大伙儿正为下一任社长的事儿烦恼呢？”赵懿伟带上门，锁上，和奚欣一同走在路灯下。“费些心思，找个合适的人很难。”奚欣点点头，话锋转回到卢嘉素身上。
　　原来正是在那次演讲之后，赵懿伟便注意到了卢嘉素。卢嘉素做事历来爽快，奚欣她也是佩服的，那次赵懿伟和卢嘉素一同送别一名老教授，不料老教授下车时候突然胸闷气短，他当时就疑是心肌梗塞，和老教授以及卢嘉素说了这事儿之后，卢嘉素一边诺诺应着老教授要回家的要求，一边微信就当机立断通告了校医院当值的医生，等老教授回家的车子开出学校不到两三公里趁着夜色拐到了医院后门，成功将病人交到了医生手里。这等事儿也确实是卢嘉素能办到的。如此想着，奚欣又头疼起来。
　　照例不能让赵懿伟送到宿舍楼下，奚欣便只好借故去了附近的便利店。不想赵懿伟也说一同去。完了完了，这是要干啥？奚欣想了千万种可能，只好希冀正好是她想的那种。握着社长大人买来的一杯子关东煮，奚欣心里默默向马骄阳道了个歉。赵懿伟扯了些有的没的，然后说：“你们也马上要分专业了对吧。”奚欣暗道，是啊要去生物系，好拿你手里的钥匙。赵懿伟便道：“要不要考虑下来生物系？卢嘉素也准备报这个大方向，我想你们还能做个伴。”奚欣心内冷笑，又来一场大战吗？倒也。奚欣咧开嘴：“谢谢学长，我其实比较想念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