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说再见》王嘎嘎

34、一段尘封的暗恋

　　周舟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路过巷子，进了书店。多月不来，书店上的招牌更显歪斜了，真怕路过时一不小心就把人砸伤。

　　今天店里生意出奇的好。周舟跟老板打招呼，由衷的说，“今天生意不错啊。”

　　老板心情愉悦，显然还记得周舟，“我从别的地方弄了很多漫画书，现在这些孩子就喜欢看这个。租一本一天五毛钱，还别说很受学生们的欢迎。”说着从收银台底下掏出一本递给周舟，她瞟了一眼，是汉化的日本漫画，封面上两个典型日本美男依偎一起，被暴君刻上的情*欲……这书名也太露骨了吧。周舟不可置信瞅着老板，老板心虚摆摆手，“这不是色*情，是现在很流行的耽美漫画，名字很露骨，内容很正经。”

　　“老板你看过了？”

　　“这……”老板竟然脸红了，真有趣。

　　“老板的兴趣真广泛啊！”周舟似有若无昂起下巴点点头，阴霾的心情一扫而空。

　　“您的小书虫呢？”周舟指着老板身边的位置，上次过来时他的女儿就安静坐在爸爸身边翻看画册，小小的面孔聚精会神的模样可爱极了，她长大后绝对是只大书虫。

　　“被他奶奶接走了，最近要在奶奶家住几天。”有个胖乎乎的女孩手里捧着一堆漫画过来付钱，周舟自动往边靠，老板收了押金对周舟说，“走，请你喝下午茶。”

　　“那你的店怎么办？”

　　“阿华！阿华……”那个叫阿华的年轻男孩从角落闪出来，老板说，“你先帮我看下店，书先不急着整理，到收银台来。”随即让周舟跟他身边爬上二楼。周舟笑着说，“之前怎么没看在你店里看到阿华？”

　　“前两天刚来的，你也看到了，弄了这一批漫画后生意还不错，一个人忙不过来。”

　　“可喜可贺啊。”周舟由衷为他高兴，两人虽算不上交情，她很喜欢老板，感觉他是有故事的男人。

　　到了二楼，上次跟王敬之上来选了好些旧书，老板很大方说喜欢就多选点，后来王敬之选了不少歌本武侠类书籍，只有她两手空空毫无收获。如今再次走近散发书页霉味的房间，竟说不出的感动。可感动归感动，慢着，周舟疑惑问，“在这里喝下午茶吗？”

　　“闻着书香享受下午茶，这想法很有不错吧？”三十岁男人竟然带着期待的表情问她。

　　“不错是不错，可是要坐在哪里？”

　　“随便坐，弄张旧报纸盖在地板上坐。”

　　“好吧。”周舟挫败，“你可以弄张桌子和椅子，每天对着这些书享受下午茶。”

　　“好主意。”老板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对对，再加一张床，然后闻着书香入睡。”

　　周舟叹气，“不怕中毒吗？好大的霉味。你要勤快点把书拿出去晒晒。”

　　“不要晒，晒了味道就不好闻了。”

　　也对，她和王敬之都喜欢书本霉味，可这么多书，味道太重，适得其反。“这个……很冒昧的问，您请我喝下午茶……”见老板一副洗耳倾听的样子，“我能问下午茶在哪里吗？难道要啃书不成？”中午没吃饭的周舟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对哦。”真是糊涂的老板，周舟很担心他会不会算错帐，“我让阿华出去买一下，不对不对，阿华要看店。你在这里看看书，我马上就回来。”

　　周舟盯着他的背影，突然间很好奇他的老婆会是什么样子呢？能生出小书虫这么可爱的女儿，肯定很漂亮吧，因为老板的长相，实在难有这么出色的基因。

　　老板果真很快回来，周舟还在纠结要选什么书看才好。幸好他回来，周舟放弃选书，缺少目的选择书，实在是对她的选择性障碍最严峻的挑战。

　　他竟然还去了一趟肯德基，带回两杯可乐薯条鸡米花烤翅。两人席地而坐，对着四面书墙享受食物，竟像是在庄重的佛堂偷偷放屁，刺激又另类 。

　　老板吸了口可乐放下，把番茄酱涂在包装盒上沾薯条吃，“说吧，为什么不开心？”

　　周舟笑着反问，“我这样子像不开心吗。”

　　“笑的比哭还难看。”不知道是不是两人磁场太和，就一会功夫仿佛多年损友，老板可真直白。

　　嗯，这句话很耳熟。周舟开始细想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老板不合时宜打断她的回忆，“上次跟你一起来的男孩子呢？”

　　“老板是不是耽美男男爱看多了，突然对帅哥感兴趣了？”周舟没正经取笑他，老板不负众望尴尬假装咳嗽，“胡说什么，满脑子没正经……”

　　“你要正经怎么知道我想的不正经。”周舟回以反击。

　　老板果然道高一筹，“我这年纪正经不正常，你这年纪不正经也不正常，两个都不正常，谁也讨不到便宜。”

　　怎么说着说到正经不正经上了，周舟想起小书虫的遗传问题转了个话题，“小书虫的妈妈肯定很漂亮吧？”

　　“嗯，当年是班花，很多男生追着她跑，她心高气傲谁也看不上。”

　　“最后看上你了？”周舟不怀好意问。

　　“没有。”

　　“啊？不会是你色心大气生米煮成熟饭，小书虫的妈才奉子成婚被迫嫁给你吧。”周舟想，也只有这个能解释的通。

　　老板的表情突然变严肃了，先前勾起的嘴角也收回，“我们没有结婚。”

　　“怎么会？孩子都有了。”周舟以为老板在开玩笑，可见他表情不对，赶紧收回嬉笑的脸。

　　“豆豆不是我的孩子。”

　　周舟有点反应不过来，没有结婚孩子也不是亲生的，那老板和孩子的妈到底什么关系？“这个……”她不确定下面要说什么才好。

　　“很简单，我和豆豆的妈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关系，我只是帮她带孩子。”

　　“那豆豆的妈妈呢？”周舟脱口而出，“为什么自己不带孩子？孩子让她有负担吗？”

　　老板的目光像雷达，能透过周舟这个障碍物直直钉在书架上。他重新端起可乐喝了一口又往嘴里放了些薯条询问道，“要不要听我讲个故事？”

　　周舟点点头问，“是你的故事吗？”她的直觉是，老板接下来要讲的故事是属于他的往事。

　　“是一个傻瓜的故事。”

　　高中文理分科，男生因为近视过度只能坐在最前排，和一个女生分配坐一块。那时男女分配坐一起是会遭到同学们的起哄，女生长相文弱，性格很强势，反观男生要懦弱的多。有一次那女生跟班里男生打架，那几个调皮的男生最喜欢生事起哄，女生实在看不过去就和男生们厮打一起，直到有人打小报告，老师过来才把滚成一块的孩子们拉开。事后女生很生气对同桌的男孩说，“别人笑你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我们是同桌应该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男生低下头不吭一声，就因此事，两人整整冷战一个星期之久。

　　其实男生不是不生气，只是希望少惹事把时间放在学习上。他发育的比较迟，到下半年才发生女生真的很漂亮。他最初被女生吸引不是外貌，而是性格，彪悍、爱憎分明、爽朗大方、她文弱的脸跟性格南辕北辙，别班很多男生忽略这点，往往被她的脸骗的怦然心动。

　　然后会收到很多情书和讨好的零食，女生看着情书笑着念给男生听，男生陪以微笑，那些恶心肉麻幼稚的情书，是女生以其取乐的消遣工具，她甚至会在放学路上念给其他女生听，然后一起讨论谁谁长的人头猪脑谁谁一脸下流谁谁是书呆子谁谁有狐臭。那时男生的心思如烟雾般飘渺不定，他也跟班里大多数男生打女生的注意，却迟迟不敢有所行动，怕情书当众被拿来取乐，被女生们笑骂书呆子。

　　一直到了高三，学习气氛紧张很多，老师会发下一摞一摞的试卷，旧的还没做完就发新的，同学们喜欢把试卷和书本堆在课桌上，给上课打瞌睡做遮掩。女生学习成绩不好，上课很喜欢打瞌睡，男生负责给她做笔记经常要帮她做上交的试题卷。她一句睡意朦胧的谢谢，让男生可以高兴好多天。男生很担心女生的成绩，提出要帮她补习，女生笑嘻嘻不正经的问，“你为我做这么多，不会跟那些臭男人一样看上我了吧？”

　　男生一阵尴尬。女生说，“你不要喜欢我，我不是好女生。”

　　她确实不是好女生。私生活挺乱的，据说在校外有个混混男朋友，关于她的流言很多，比如有很多男朋友脚踏多条船这么小年纪已经不是处女经常和不同男人去宾馆她妈妈专做别人小三等等，这些毫无真凭实据的谣言，女生从来听之任之不多做解释，男生不好奇不多问，怕惹怒女生被她打。但有个混混男朋友是她亲口对男生说的，她说她有男朋友男朋友很厉害底下跟了很多小弟男朋友对她很好很疼她小弟们碰到她都喊她大嫂。男生看女生的表情，说不出的得意。

　　高考时男生成绩很好被重点大学录取，女生考的一塌糊涂放弃大学，男生去外地报名前一天，女生让他出去帮他庆祝，两人当晚喝了很多酒，女生酒量很好，男生醉的很厉害。男生心里想着毕业了分别了至少要让女生知道自己的心意，最后喝醉了不知到底有没有表白，反正第二天头昏脑胀醒过来，被老妈责备一顿。

　　在大学规规矩矩没有谈恋爱，同学们争先恐后抢光班里仅剩的女同志，就怕光棍节算自己一份。他在四年时间里靠看书打发时间，有时去网吧玩游戏，因为没有女朋友被室友们怀疑身体有隐疾甚至有说他的同性恋的，他一概不去理会，只因放不下心中的思念。

　　放寒假高中举行同学会，同班同学各奔东西境遇大不相同。男生本来只想借着机会看看女生，可惜最后还是等不到她的身影，只好向昔日同学打听女生的消息。一个深知内情的女同学八卦说，她被那个混混玩腻甩了被迫去医院打胎现在在发廊里给人洗头发。

　　男生问起哪个发廊。女同学摇摇头说不清楚。

　　四年大学毕业后，男生应母亲要求回到老家考公务员，家里倾尽家财疏通关系最后进了派出所。在一次大规模扫黄中，无数卖*淫窝点被警务人员掀起，男男女女裸*露着身体在恐慌尖叫声中押到派出所里。那一夜派出所里充斥着廉价香水味和男女无比难惹的体臭味，就在这样散发恶臭的环境里，男生遇到女生。

　　她披头散发蹲在一边，裙子短的快露出屁股，趿拉着一双高跟拖鞋，无所谓跟其他卖*□□抽烟闲聊。警务人员冲她们大喊，“吵什么吵！都给我们安静点！”最后还故意嘲笑着骂了句死妓*女。就因这句，一个女人突然起身扬手就给警务人员一巴掌，现场所有人都愣了，随后在嫖客卖*□□的起哄声中被两个警务人员压制下去，单独关到牢子里。

　　男生就在那时认出女生，她的那一巴掌就像高中那年跟多位男生厮打一团骁勇彪悍。男生却不敢在别人面前认她，怕被同事们耻笑。

　　当晚交了罚款后就被放了出来。那女生经过男生身旁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脸上浮起惊慌，急忙在人群中跑了出去。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她。再见她时她已经怀孕，挺着肚子在超市选择卫生用品。两人就这样碰了头，女生大方邀请男生，出去喝一杯吧。

　　坐在茶吧里，男生盯着已为人母的女生，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不是记忆中青春美丽的小女生，如今的她因怀孕身材浮肿，脸上长满斑点，笑起来脸颊浮起两团肥肉，风采早已褪去。

　　男生伤心欲绝，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初恋，未说出口的暗恋。如今相见，不过是好友一叙，她已喜为人母，这么多年孑然一身，是时候考虑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