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有本心（短篇集）》桃桃一轮

7、互动背叛

　　困倦的我，躺在李博俊的怀里迷迷糊糊地浅睡着，感觉他的手紧紧环着我的腰，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热热的气呼在我的额头，还带有刚才情欲的味道。手机响起，清缓的音乐，一点也不感觉刺耳。我惊醒，撑起身来，抓过一旁的手机，是……
　　我清了清嗓，接起来：“亲爱的～”另一边，传来一个热切的男声，那是我的男朋友蒋浩：“你在哪？晚上一起吃饭，我去公司接你怎么样？”我的唇边滑过一丝讽刺的笑，“明天吧，今天我要加班。”李博俊听了，搂住我的肩，将我拉回他怀里。蒋浩似乎很不高兴，“又加班，你们老板怎么这么多事儿？”我抬头看了一眼李博俊，发笑道：“是呀，我们老板就是这么多事！”李博俊一听，狠狠咬了一口我的耳朵，我忙推了他一把，用手捂着耳朵，对蒋浩说：“行了，就这样，我很忙，下次聊，拜！”
　　挂了电话，我起身穿衣服。
　　“你心里不觉得奇怪吗？”李博俊披了件衣服，靠在枕头上，“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跟他分手？”
　　我始终冷笑着，毫不害羞地在他面前慢悠悠地穿着衣服，我们这样的关系已经持续了两个月，“害羞”二字早不翼而飞。“分手后，怎样？”
　　“怎样？”李博俊重复我的问题，俊颜上写满惊异，“你难道不想跟我在一起？”
　　我回头望着他，忽然回忆起我和他发展到这种程度的经过。
　　我大学毕业就来到这家公司上班，那时候我是总裁秘书，他是副总裁，不过两年后他就变成总裁了，因为之前的总裁是他父亲。在交接仪式上，他好象注意到了我。我们的故事没有什么大风大浪，他对我日久生情。但是，是他，不是我。我就是需要他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做我出轨的对象，这样，我才有一种报复蒋浩的快感。
　　我不会忘记蒋浩是怎么对我的，他爱上另一个女人，却不跟我说，背着我和那个女人来往，一边又装出一副好男人的模样。我觉得，他有别的女人，干脆跟我分手算了，为什么就是不分呢？难道这样特别有快感吗？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这件事，终于有一天，我陪客户去一个从没去过的酒店吃饭，发现他和一个女人亲密地从电梯里走出来，只是，他没发现我。我当时很想冲上去大闹一场，打那个女人几巴掌，可是，这个客户太重要了，我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真是很辛苦，那次晚餐，是我这辈子吃的最痛苦的晚餐，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最难过的事不是你受了委屈在那里大哭，而是你想哭的时候不能哭甚至还要笑。那时候李博俊已经是总裁了，我早就看出他对我有点意思，但是我是个自律的人，即使他再优秀，我也不会忘记自己是个有男朋友的女人。我要求自己和李博俊保持一定的距离，除了和客户的应酬，从来没有什么私人交往。
　　那天我回到家里，给蒋浩打电话，问他在做什么，他恬不知耻地回答我说，他今天和一帮哥们在外面喝酒，心情很好，可惜就是没能把我带去介绍给他那帮哥们。我流不出眼泪，和他随便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我对着镜子冷笑着，发觉自己居然可以露出只有鬼片里才能见到的狰狞笑容，如果还要我再比喻，那就是精神病院里某个病人露出的可怕笑容吧。
　　我该和他分手吗？是的，他表面上对我好得不行，一副没有我就会死的样子。那为什么他还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整个晚上，我都在想这个问题，他爱我吗？他爱的是我还是那个女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很爱他，只知道如果没有碰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这辈子只想嫁给他一个人。我们是相亲认识的，双方的职业、性格、家庭什么的都很相配，相处了半年，他让我很满意，也可以说是喜欢，我愿意嫁给他。只要他求婚。
　　可是，怎么就变成今天这样的？我不明白。
　　我消沉了很久。

　　李博俊要北上出差，随行的有他的特别助理，他面临一个选择，另一个人选到底是公关经理还是他的秘书我。我没有任何考虑，告诉他，我想去。他是想不到的，因为他以为，即使他要求我去，我一定也会拒绝。
　　我想避开蒋浩，至少在那个星期里不想再见到他。我联系了一家侦探公司，找了个私家侦探，帮我找蒋浩和那女的确实在一起的证据。
　　我多么希望那个侦探什么都找不到！我想像电视剧或者小说中那样，最后证明那个女的只不过是他的远房表妹什么的，可是我不是女主角，不会有那样的运气，当我在宾馆得到他和那个女人的亲密照片时，我对着电脑屏幕发了好久的呆——对这个男人，我还抱什么期望？我真傻，真的。
　　事到如今，我仍旧想不通为什么蒋浩还是没有对我提出分手，甩了我得了。然而，我没有什么心情想那个问题，我只觉得自己是一个供他玩弄的小丑。我可以忍受被他甩，但是我不能忍受被他当傻子一样玩弄，这让我觉得颜面尽失，丢人得可以。
　　只有你才敢做两面人吗？
　　当晚，我站到窗边，趴在窗台上，有意等着与李博俊的邂逅。李博俊——绝不是那种坐吃山空的企业家二代，他有着优秀的学历和高超的管理能力，丝毫不逊色于他的父亲，他出色的外表更是让公司里的未婚女生作着“灰姑娘”的大梦。以前，我一直严于律己，无论是妆容还是衣着都是规规矩矩，没有一点要讨好他取悦他的心机，而现在，我强烈希望自己能引起他的注意，如果可以，我要弄到他。
　　不一会儿，李博俊也走到窗前，可能是想拉窗帘，忽然就看见了我。一墙之隔，我们的目光相对。他早就喜欢我了，自然不放过这个好机会，他堂而皇之地敲开了我的房门，我刚让他进来，他就抱住了我……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他坐在我的身边，望着床单上斑斑血迹，“没想到你是处女……”
　　我倒是释然，面无表情。他就像我一夜情的对象，我不会叫他负责的。我抚摸着自己被李博俊吻肿的双唇，忽然由心而生一种极大的快感，让我简直就想放声大笑。“我去洗个澡吧。”我淡定地说。
　　我进了浴室，拿出带进来的手机，给蒋浩打了个电话。“亲爱的，你还没睡吗？我吗？我准备要睡了……我过几天就回去，怎么，你想我了？……人家当然也想你啦，你来接我么？恩，好，你也要注意身体，好吧，再见！”
　　把手机丢在一边，我扯掉身上的浴巾，看着自己刚承受一次欢爱的身体，终于发现，背叛自己正式恋人的感觉居然这么刺激，怪不得他一边背叛着我，和别的女人花前月下，一边还说着不着边际的谎言来欺骗我，讨我欢心。

　　我的回忆到此结束。李博俊看了看表，“一起吃饭？”
　　我收拾好东西，回头看他：“Ｗｈｙ　ｎｏｔ？”
　　他没再说什么，穿好衣服准备离开。我和他并肩走出酒店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大厅——这里就是我看见蒋浩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地方，今天，我和李博俊一起从这里出来。或许我是个报复心很强的人，尤其是刚才在房间里的时候，我想，这也许就是蒋浩曾经呆过的地方，那一刻我真的觉得爽极了。可怜的蒋浩，到现在还以为我是个处女呢。
　　我特别带李博俊去了一家蒋浩下班必定会经过的西餐厅，还特别跟他坐到了落地窗边，只要蒋浩往这里看一眼，他就会发现我和我的上司在这里用餐。哼，老瞒着蒋浩就太没意思了，总要让他发现一点苗头，我再假装无辜，这才像当时骗我的他嘛。
　　李博俊切下一小块鱼排，尝了一口，然后点点头，“不错，你常来吗？”
　　“是啊，常来。”我回答。
　　“跟他一起来？”李博俊低着头问，看不见他的表情。
　　“吃醋了？”我笑道，伸手摸摸他的头。他抬起脸，看上去相当不爽，“我不喜欢这样的关系，我希望你跟他说清楚。”
　　我只是笑，而不给他答复。这么简单就分手，就太便宜那小子了。
　　“你不敢？”李博俊误会了我的意思。
　　“不到时候。”我的眼中充满的促狭，我希望有那么一天，蒋浩亲眼看见我背叛了他，然后再跟他说：“啊，真抱歉，我早就跟我的老板在一起了，我们还是分手吧。”
　　“你这女人，心里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李博俊习惯了我这种态度，早就对我无可奈何，若不是因为喜欢我，他大概早就甩我一巴掌走人了。我就是仗着他喜欢我，所以才敢这么放肆。哪一天他不耐烦了，我也不会缠着他，只是，我报复蒋浩的计划可能就因此停止了。然而，无论如何，我与蒋浩是不可能再交往了。
　　我不经意地看外面，发现蒋浩远远地望向这里，看来，他是发现了。我连忙转头，不再往外看，专心吃着美食，然后又说一些甜甜的话来安慰正在不爽中的李博俊。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正要接，李博俊抢了过去，看了来电显示，讽刺我道：“真甜蜜啊，一个小时内两个电话。”
　　“手机还我，他就在外面。”我拿过手机，对李博俊说：“你别转头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李博俊眉毛一挑，瞥了眼外面，真的看见了蒋浩的身影。
　　“喂？我在吃饭。你问和谁在一起？当然和我老板在一起了……他加班，所以我才加班的嘛……说的容易，老板不走，我们哪一个敢下班？怎么？你不相信我？……没有就好。那好，就这样，挂了。”
　　我将手机放在一边，发现李博俊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怎么了？”我问。
　　“你早就知道他会看见我们？”他看穿了。
　　“是的。”我不想骗他。
　　“你故意把我带到这个地方？”
　　“没错。”
　　“你希望他发现我们的事？”
　　“很希望。”
　　“你不忍心直接告诉他，所以用这种方法逼他跟你分手？”
　　他前面都说对了，唯独最后一句，恐怕他一辈子不可能知道我只是在报复蒋浩吧。就算我和蒋浩分手了，我也不是一定会和他在一起，因为李博俊固然很优秀，可是以后他还会不会喜欢我，我就不敢保证了。
　　我居然变成一个这样的人……或许，我是在利用李博俊？也许可以直接说是玩弄？我吓了一跳，玩弄？太可怕了，我只是在享受报复的乐趣，并没有玩弄的意思。但，如果李博俊知道了真相，他是不是感觉自己被玩弄了呢？
　　因为这忽然的矛盾，我吃得很少。

　　最近，我没有机会再发现蒋浩和那个女人来往的证据，不知道他是与她断了联系，还是掩饰得更加好。忽然有一天，蒋浩向我求婚。我眨着眼睛，不置可否。换做几个月前，我会热泪盈眶地答应，并且满世界宣传这个好消息。然而，我现在过分地冷静，把蒋浩搞得战战兢兢。我问他：“你为什么想跟我结婚？”
　　“我爱你啊，老婆。”蒋浩拉着我的手，把我拽进他的怀里。
　　男人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敢于脸不红心不跳地对一个傻女人说“我爱你”。可是，我最近的智商有所提高。我冷声道：“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想跟我结婚？”
　　蒋浩被我又问了一遍，忽然有点说不出话来。
　　一开始就存在背叛和欺骗的爱情，注定没有任何结果。有些人自以为可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一切，到头来只不过是在证明自己的愚蠢。
　　我觉得，跟他摊牌的时候到了。“我不能跟你结婚。”
　　“为什么？”
　　“我早就跟我老板在一起了，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算了。”
　　蒋浩脸上的表情，难看到让我想放声歌唱，我仿佛看见一顶巨大的绿色帽子罩在他的头上，他整个脸都是绿色的。
　　“你那副表情什么意思？”我不屑，在他大喊大叫之前，离开了他家。
　　回到家里，我终于大哭了一场，以背叛去报复背叛，其实是愚蠢到家的行为，以伤害去报复伤害，其实也是愚蠢到家的行为，这么愚蠢的行为我都做了，还为此感到兴奋不已。
　　感情这东西，实在容不得半点沙子。
　　报复也许就这么结束了，我不知道下一步自己该做什么。我真的会跟李博俊在一起吗？没有了蒋浩，我忽然觉得和李博俊在一起也没那么有意思了，我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养成一个坏习惯——背叛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