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清欢》锦惜

12、记忆如潮

　　晚上，我站在房间的窗前，冷风肆掠。雪已经停了，我想明天应该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吧。远处那一片片的白色被笼罩在黑夜里，似有似无。
　　恍惚中，听到手机在震动，我回过神来，致然哥的短信。
　　“小清，我知道你一直在等他，因为他，你忘了自己。所以你从来不愿将就着去接受我，你说这只会是对我更大的伤害。可是，小清，你不是我，你不会知道我的想法，我只要能守护在你身旁已足矣，受再大的伤害我也愿意。小清，真正的爱情不是占有，不是怜悯，我不会奢求你接受我。但是，我希望你明白，强迫自己不去忘记，伤害的不仅是你自己，还有很多爱你的人，甚至你固执地爱着的那个人。小清，你给的痛如此刻骨铭心，可是我不曾后悔遇到你！”
　　致然哥，是小清疏忽了，小清只是自私地不想伤害你，所以我宁愿伤害自己。可是我没有想到，这样的你以我的幸福而幸福，因我的悲伤而悲伤，伤害自己的同时，也深深的伤害了像你这样爱着我的人。
　　抱歉。

　　我感觉到巨大的黑暗的悲伤的潮汐汹涌袭来，把我淹没其中，无法呼吸。
　　何彦年，致然哥说，因为你，我忘了自己。
　　可是，因为我，他也已不是他。
　　记得徐志摩说过：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那么，何彦年，我在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了你，曾真真实实地拥有过你，何其幸运！何彦年，我不再奢求你爱我。

　　夜色弥漫，我从抽屉里翻出了那本好久未曾翻过的日记。这本日记，记录了我们从相识到相知到相爱到相约，曾经五个年头里所有的悲与喜，酸与辣。它曾因何彦年而存在，因何彦年而珍藏，或许，今天，它会因何彦年而被毁。
　　但是是否能让我最后一次重温曾经的美好，因为真的不舍。曾经支撑我活下去的回忆，曾经给了我全世界的何彦年，我真的真的难以舍弃。
　　不知何时泪水早已潮湿了整个脸颊，啪嗒，啪嗒一下又一下滴在日记本的扉页上，颤抖着双手我终于翻开了第一页，无比欢快的字眼，却让我的心如此沉重。
　　“今天见到一个很好看的人，比王致然还好看。可是，妈妈说，他是哥哥，我应该叫他彦年哥哥”
　　“何彦年说要我叫他哥哥，我真的叫了，彦年哥哥，感觉很奇妙，因为我竟然莫名其妙地脸红了。但是，何彦年还是喜欢叫我小丫头”
　　“今天，何彦年骑车带我出去玩了，坐在他的身后，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闻着淡淡的舒肤佳的味道，我感觉到心跳在加速，然后沉浸在砰然心动的甜蜜中”
　　“今天，我问何彦年，为什么老是来找我玩，他告诉我因他喜欢我这样的性格，单纯，嘿嘿，我突然为我自己感到骄傲”
　　“我从来以为吊儿郎当的何彦年只会开玩笑，没想到他绘画也有一手，今天他带我去山上写生，我看到他的画，清新脱俗。我想，过两天，我一定要让他看看我的绘画实力，让他对我刮目相看”
　　“何彦年走了，他来道别，说他要开学了，高二了，要好好学习考好大学，可能很少有时间来乡下了。听到这句话，我发脾气了，我很不开心，我看到何彦年很失落地离开了”
　　“何彦年离开后的第三天，我也开学了。我很想他”
　　“何彦年，你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何彦年，你想不想我？”
　　“何彦年，我想我是中了你的毒了，我是不是喜欢上你了，就像致然哥说喜欢我的那种喜欢？”
　　“何彦年，你会不会忘了我？”
　　“何彦年，我从欧阳素那里打听到你的班级，我准备给你写信，我想告诉你我真的很想你！”
　　“何彦年，你为什么不回我的信，难道是学习太忙了吗？”
　　“哼，何彦年，下次见到你，我绝不原谅你！”
　　一切仿佛从那一天戛然而止，之后有好多页都只写了“何彦年”三个字。这些已被散落在天涯的回忆便是遇见何彦年的那个暑假我的欢呼雀跃吧。
　　记得后来再见到何彦年，是一年之后的暑假。后来何彦年告诉我，那一年里他并没有忘记我，只是想提前完成学习上的任务，好在下一个暑假来乡下，因为那里有个人爱发小脾气，他一直记得。

　　寒风突然袭过，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伸手准备关上窗户，不料手肘把日记本带落在地上。
　　一张纸片从日记本内飞了出来，我拾起来一看，禁不住扑哧一笑。
　　那是一张照片，再见何彦年的那一天我的小伯父拍的，我唯一一张与何彦年一起的照片。照片里是我和何彦年飞奔的背影，照片里是笑得很开心的我和一脸惶恐的何彦年，照片里是打着赤脚还满身泥巴的很得瑟地捏着一条胖乎乎的水蛭追着何彦年奔跑的欧阳清，还有被欧阳清手里的水蛭吓到惊慌而逃的何彦年。
　　我收住嘴角的笑意，捡起地上的日记本，被风吹开的那一页正好是再见时的那一页。
　　那一天那幸福的一幕瞬间重现我的眼前，那绝对是何彦年这辈子被我看到的最糗的一幕。
　　我记得那一天，我跟妈妈去插秧，一条很大的水蛭粘上了我的腿。在我准备拔下来的时候，好像听到有很在唤我“小丫头”，好像还是何彦年的声音。我想我是幻听了，是不是水蛭有毒啊？但是爸爸说水蛭是可以帮你解毒的。正在我低头对着腿上的水蛭思索的时候，我看到出现了一双穿着白色帆布鞋的脚。我一把扯下腿上的水蛭，起身便看到微微笑的何彦年，他还是那样，只是头发剪短了，剪成了板寸头，清爽利落。我欣喜若狂，顾不得脏兮兮的手和腿，就飞奔上去。但在我快抱上何彦年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说过不原谅他的。于是，我立马刹住自己的脚步，低头站在他的跟前，看着他那白的不像话的帆布鞋。
　　很快，一个念头在我的心里滋长。我故意抬起头对着何彦年笑，然后一个措手不及，将泥糊糊的小脚印印在了他的白鞋上。
　　看着愣在那里的何彦年，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谁叫你不回我信！”
　　我在想有洁癖的何彦年一定会生气的，我就想看他抓狂的样子。
　　不过，我却看到了手舞足蹈像是受到惊吓的何彦年
　　“啊，这什么啊，这么丑，好恶心啊！”
　　“小丫头，你离我远点！”我忍住笑意，然后很不解地顺着何彦年的目光看向自己脏兮兮的手。然后，在看看一脸惶恐的何彦年，我不禁汗颜
　　原来，是刚刚扯下的水蛭还粘在我的手上。
　　何彦年，你有必要这么夸张吗？一条水蛭而已，你居然怕成这样？难道
　　我突然忍不住嘿嘿一笑，何彦年，原来你怕这个呀，哈哈！
　　我用另一只手捏起水蛭，然后故意在何彦年眼前一晃，结果那厮“啊”一声拔腿就跑，我再度汗颜
　　啧啧，何彦年，你也有这样的一面啊，哈哈，谁叫你不联系我的，我吓死你！
　　我阴险的一笑，捏着那条胖乎乎的水蛭就追了上去。看着那落荒而逃的何彦年，我首先想到的是“滑稽”两个字，哈哈，这个爱装优雅的何彦年，这下把自己形象给毁了，笑死我了。
　　因为这件事，何彦年跟我发了半个月的小脾气，吵着不想理我，哈哈，他学我。可惜，我才是师傅。不理就不理吧，等你想理的时候看你怎么求我。哼，脾气，我比你会发。
　　最后，当何彦年屁颠屁颠来找我的时候，见到冷冰冰的我正捏着白花花的蚕宝宝，又是“啊”的一声惊叫，这厮，这一年不见，怎么突然这么喜欢大惊小怪了？
　　后来，我才知道，何彦年不仅怕水蛭，而是这世界上所有的虫子都怕，所以包括我那最可爱的蚕宝宝。
　　于是，蚕宝宝事件后，何彦年如我意料当中的又发了半个月小脾气，真是记仇。所以，一个月就这么过了，两个人在不冷不热的吵架与埋怨中度过。
　　于是，何彦年的印象里除了爱玩泥巴的欧阳清，单纯可爱爱疯的欧阳清，从此又多了一条，那便是“极其恐怖的清虫子”。
　　这个暑假不似前一个暑假的开心快乐，更多的是吵吵闹闹，我有过失落，但最后却经不住何彦年一句玩笑话。这样的吵闹好像反而让我们更了解对方，更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时光。那时的我还是顽固任性，还是妈妈眼里不听话的狂妄小孩，还是没人爱的孩子，但是，何彦年，他包容了我所有的任性与狂妄。
　　在那个暑假里，欧阳素谈恋爱了，就是热恋中的她告诉我什么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还有“爱情就是包容”。
　　包容。
　　那个暑假，我再一次确定我对何彦年的感觉，那是心动的感觉。
　　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