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画》艾上悠

9、第八章

　　叶梦羽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出山的，也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来龚府前的。
　　她只知道她一心只想来到龚子棋的身边，所以她不顾一切的跑来了。
　　天已经黑了，路上也没人了，可她看不到也听不到。她只是不停的念道着：“棋大哥，棋大哥！”
　　当见到那熟悉的门第时，她笑了，却再也没有精力敲响那个门扉了。
　　朦胧中，她只知道一双温柔有力的大手把她抱起，然后她就再也不知道了。
　　然后的她做了个梦，梦里的她走到一座凄冷的大宅里，四面都是光秃秃的树，还有冷冰冰的墙，没有一个人在，也没有一丝温暖。
　　她抱紧自己的双臂对着空荡荡的四周喊着：“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可惜只有她的回声在回答着她，她害怕的想要逃走，却突然被一双小手给拽住了衣角。
　　她低头看向来人，却只见到一个小男孩低着头哽咽。“别走…别离开我！”
　　“你怎么了？”她弯下身子与那孩子平视，却惊愕了。
　　是棋大哥！不！应该说是童年的棋大哥！
　　“棋大哥！棋大哥！你怎么了？怎么了？”
　　小男孩突然离开了她，越离越远，却仍是嘶声力竭的哭喊着：“别走！别离开我！”
　　叶梦羽撒腿追去，却总在碰到的那刻又疏远了，她不停的跑，不停的叫着：“棋大哥！棋大哥！”
　　路没有尽头，而那孩童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一个不稳重重的摔倒在地，却没有丝毫的疼痛。
　　“对不起！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她却只能选择这样做。
　　“羽儿！你醒醒！”
　　恍惚中她听到有道温柔的声音在呼唤她，熟悉而又好听。
　　当叶梦羽虚弱的睁眼时，她看到的就是一脸紧张的龚子棋。“棋大哥？真的是你吗？”
　　她的手抚上他的脸来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是我！是你的棋大哥！”他温柔的对他笑，一如当初。
　　看着他对自己呵护有加，她觉得自己太愧疚了。她是抢了他母爱的人，虽然这不是她的本意，可现在的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这样无条件的对她好，好的让她感动却又让她心虚。
　　“棋大哥，我…”叶梦羽思衬着该怎么说才好，她难道要告诉他这一切？
　　“羽儿，你当初怎么一个人跑了，然后今晚又昏倒在我的门前呢？”龚子棋看着她担心的问。
　　“没什么，棋大哥！我只是…在今天知道了一些爹娘的事…”也许这样说可能比较让自己好过，她毕竟没有胆子来告诉他这一切。
　　棋大哥对自己真的是太好了，她爹果然多虑了，像棋大哥这样温柔的对自己，显然是无辜的不知道这一切。
　　“你爹娘的事？傻丫头！你爹娘的事让你这么难过吗？”他笑着问她，轻抚着她的发丝。
　　“不是的！棋大哥！这事你不知道，其实…”她很想告诉他这一切，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吞回了。
　　“不知道吗？呵呵！”闻言龚子棋只是温柔的笑着站起身，坐到了桌边为自己倒了杯茶，而后对着门外的人唤道：“无常，进来！”
　　门外应声进来了个陌生的男子，他站在龚子棋的身边等候差遣。
　　“爷！”
　　“棋大哥？怎么了？”叶梦羽有些不解，询问的眼光看向龚子棋。
　　而龚子棋却视而不见的只是问着来人。“他们来了吗？”
　　“来了！已经到厅里了，正等着爷出去。”无常毫不含糊的回答着。
　　“很好！羽儿，请跟我到厅里去吧。”龚子棋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叶梦羽刚才看到的温柔，他冷漠的眼对上了她的疑问，随即笑着说：“叶梦羽，不想看场亲情戏吗？你的爹娘已经来了哦！”
　　她闻言呆住！
　　他…他知道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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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厅上，一对中年夫妇焦急的坐在那，妇人更是轻咳着，眼里闪着不安和期待。
　　“呵呵！来到这后我就没见过什么客了啊！”厅外一名俊美青年嘲弄着踱步进来，身后紧跟着一名黑衣男子。
　　他狠戾的眼神扫过那对中年夫妇，然后狂傲的坐上了主位。“无常！命人倒茶！”
　　“不用了！我们只是来找羽儿的！”中年男子冷硬的开口，回绝了主人的好意。
　　“呵呵！叶秦，想不到你来求人还这么有骨气啊！”龚子棋轻蔑的看了眼那对夫妇。
　　是的，那对中年夫妇不是别人，正是为了寻找叶梦羽而上门来的叶秦和月媚如。
　　他们本来以为找寻梦羽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却发现只要开口一问，大家都知道龚子棋是何人，每个人的眼里都是敬佩和崇拜，他们那时才领悟到，龚子棋为了策划这一切真的是用尽心思。
　　“棋儿！是娘啊！”从龚子棋进门时，月媚如就已经知道他是她的儿子了，那容貌简直是她的翻版啊。
　　他已经长大了，长得如此高大了啊。
　　“住口！叶夫人，不要来这乱攀亲戚！”那声叶夫人让想要上前亲近他的月媚如怔在了那里。
　　他恨她！他果然是恨她啊！这一事实让月媚如刹时哭泣起来。“不是这样的啊！不是这样的啊！棋儿！娘是有苦衷的啊！”
　　可惜龚子棋就连眉也没皱一下，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不耐！
　　“龚子棋，我知道羽儿在这，你快带她出来！我们会带着她远走高飞，再也不会来到你面前的。”叶秦何偿不知道月媚如的心碎，当初他能带走她们，现在他也能带走。
　　只求那龚子棋不要再追究了。
　　“远走高飞？你以为你飞得掉吗？”龚子棋忽然哈哈大笑，仿佛笑他们的天真。“叶秦啊叶秦！你该知道我会找上叶梦羽不就是向你报仇？你以为你能从我这带走吗？当初你带走了那女人，也带走了我的童年，而今的一切就要让你的亲生女儿来偿还！”
　　龚子棋的话让叶秦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可却也让他们知道了一件事：龚子棋竟然误认为羽儿是他的亲生女儿。
　　所以他才计划了这一切吗？
　　“不！棋儿！你别伤害羽儿，她不是…”月媚如想要对龚子棋说出叶梦羽并不是他们亲生的，不应该让她来承担复仇。
　　可龚子棋却愤怒的打断了她的话。“不许叫我棋儿！你这低贱的女人不配喊我的名字”
　　他的话让月媚如宛如被雷打到。
　　低贱的女人，低贱的女人！
　　她哭泣的自喃：“我是低贱的女人啊！我是低贱的女人啊！”
　　叶秦抱着近乎癫狂的月媚如回头对龚子棋斥道。“龚子棋，她是你娘！你怎能这样说她？你可知道她为了你整整哭了十四年啊！”
　　龚子棋仿佛听到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般对着叶秦狂笑道。“哈哈！我怎知道她有没有为我哭？这十四年里的她可是在一个拆散人家庭，带着别人妻子私奔的男人身边！你说我又从哪看到呢？”
　　“龚子棋，我们知道是我们做错了！可是你不该把这些都加注到羽儿身上，她是无辜的啊！”叶秦知道龚子棋已经被复仇蒙蔽了双眼，可他至少想要保全他的女儿，更何况他的女儿是真的无辜啊。
　　“无辜吗？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眼前闪过叶梦羽惊愕的双眼，龚子棋笑着回答叶秦也回答了自己。
　　晚了！已经晚了！他已经放不了手了。
　　“龚子棋！羽儿她…”叶秦看到龚子棋有些恍惚的眼神，想着该告诉他，羽儿是他们的养女，却看到了叶梦羽已经奔进了大厅。
　　“爹！娘！”她呼唤着他们，急急的奔向他们。
　　看到她的到来，叶秦犹豫了，他该说吗？他曾经对羽儿说自己从没有把她当成是领养的，可如今他的话一定会伤了她，但是不说，那她就要被龚子棋伤害，这样的结果他是不愿看到的。
　　“羽儿！你说爹该怎么办？”他抱着仍是疯癫的喃喃自语的月媚如无助的看着叶梦羽。
　　“爹！羽儿明白！羽儿什么都明白了！”刚才他们的话她都听到了，一字不漏。
　　她知道自己是被龚子棋误会成是叶秦的亲生女儿，乍听到那话时，她竟然有了一丝感动。
　　如果能代替爹娘来承受这些痛苦，她甘之若懿。她的命是爹娘给的，而今就算只是承受这些也抵换不了爹娘给予她的。
　　更何况…更何况她爱着龚子棋，她想唤醒他，她想让他明白即便是爹娘的自私害了他，可是爹娘已经后悔了这么多年了，他也该放下那段陈年仇恨了。
　　“棋大哥！你放了爹娘吧！我留下！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听你的！你放他们走吧！”叶梦羽哭着跪倒在龚子棋脚边磕头哀求着。
　　而龚子棋只是冷眼看着她，一动不动。
　　“羽儿你做什么啊？”叶秦心痛的看着她，而怀中的月媚如也终于清醒了。
　　他们忙跑到叶梦羽身边想扶起她，却被她拒绝了。
　　她还没有得到棋大哥的同意，她要保护她的爹娘啊！
　　“棋儿，你要怎样都可以，你要娘的命都行！可是棋儿啊！羽儿是无辜的啊！”月媚如跑向龚子棋身边，拽着他的衣袖哀求道，却被龚子棋一脸厌恶的挥开了。
　　“别碰我！还有，你搞清楚！这是她自己跪的，我可没说过什么。”他的话犹如尖刀般刺进了叶梦羽的心里，痛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被他推开的月媚如直直的向后倒去，就在差点撞上桌角时被叶秦给扶住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面无表情的龚子棋。“你疯啦！你差点让你娘撞上这尖锐的桌脚啊！”
　　“哈哈！疯了？”龚子棋突然大笑，而后恶狠狠的看向他们。“你知道什么是真的疯了吗？我爹！那个让妻子背叛，让朋友背叛的龚易言他才是真的疯了！你知道你们私奔后的他做了什么吗？他竟然把他才八岁的儿子关在柴房用鞭子狠狠的抽打着！他恨他儿子那张如同他妻子的脸，那张脸仿佛在嘲笑他被背叛！你们又可曾知道？”
　　叶秦和月媚如都倒抽了口冷气，而叶梦羽更是怔惊的僵住了所有的动作。
　　抽打着八岁的稚童！她忽然想起那个梦，那是幼年的龚子棋在凄惨的叫她别走，别离开他！
　　天那！她的梦竟然是真的！他真的受了这么多的苦。
　　“棋儿，娘不知道，娘不知道你曾受了这么多的苦啊！”月媚如悔不当初，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曾受到这样的苦，她若是知道，当初她就会带他走的。
　　“你是不知道，那时的你正和你身边的男人远走高飞呢！而你在痛苦中生下的我，只是每天被毒打，每天被逼着练武，每天在那虽然是亲生父亲可更胜魔鬼的男人手里被调教的只知道复仇。这些你自然不知道了！”
　　“可是龚大哥在你十五岁时就已经死了啊！那时的你已经解脱了啊！”叶秦不想再看到他娘子那颤抖不止的身躯了，他知道她已经快要崩溃了。
　　龚子棋闻言更是悲愤，“是啊！是死了啊！他是因为急于复仇而练功练到走火入魔才死的，死时七孔流血，样貌狰狞！你们真该好好看看啊！那个样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啊！”想他爹竟然会因为这样而死，合该是他咎由自取。
　　他对他已没有了什么亲情，只有恨，连带恨他的娘，还有叶秦。
　　他花了这么多年来经营这些，他要的就是像今天这样狠狠的打击他们。
　　“叶梦羽，你活该倒霉啊！”龚子棋转身托起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叶梦羽说道。
　　“龚子棋你要对羽儿做什么？”叶秦刚想上前，却被龚子棋身边的黑衣男子点住了穴道，而月媚如也在那刻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绿衣女子点住。
　　他们被推到了椅上眼睁睁的看着龚子棋把叶梦羽摔向了冰冷的地面，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疼痛，这是叶梦羽的第一感觉，可她不是因为被龚子棋摔倒在地而疼痛，是因为她知道了龚子棋在那时所受的伤害而隐隐作痛。
　　她抬起头看向龚子棋，却发现碧儿正站在娘的身边，手上握着把剑，那剑让她感到一阵熟悉。
　　啊！那把剑不就是那个曾经刺伤龚子棋的黑衣女子所持的吗？
　　“觉得眼熟是吗？”龚子棋的话在耳边响起。“你知道吗？恨冷阁的主子就是我！那天的戏我演的不错吧？这样的你是不是很爱我，觉得愧疚于我呢？”
　　她木然的望着他的俊颜想要找寻一丝温柔，却发现他只有冰冻的寒冷。她盯着他的双眼坚定的问他：“如果我说我爱呢？如果我说我愧疚呢？”
　　如果这是复仇，那他做到了。她爱上他了，爱得很深，爱得很彻底！
　　可是即使这一切都是骗局，她也不后悔啊！
　　她一脸认真的表情让龚子棋闪过丝错愕却随即恢复冷酷。“爱上我了？那就最好！我经营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知道，你爱上我，就注定是场悲剧！你爹的恶果由你来尝，我要让你尝到被人抛弃的痛苦！”她该死为什么没有露出害怕的眼神？而他又该死的为什么要觉得心疼？
　　她抚上他的脸，泪似珍珠般一滴接着一滴的坠下。“棋大哥，你不该是这样的啊！你不该是这样的啊！”他该是笑着对她说，羽儿这一切都是梦啊！
　　甩开她的手，龚子棋有丝狼狈的疏远距离。
　　他该死的竟然想要抱紧她那脆弱的身躯，他应该是愤怒的想要掐死她才对！“不该这样？我又该怎样呢？啊？你来教我啊？叶梦羽收起你的眼泪吧！要知道我当初接近你就是为了让你爱上我，然后我再狠狠的甩了你！你真以为我对你是真心的？别痴人做梦了！我对你们有的只有恨！”他吼她，更是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他不能让仇人的女儿动摇了自己。
　　“你要恨就恨我吧！不要去恨爹娘了！他们已经受尽了折磨，对于自己，对于你爹，更是对你！够了！这些都够了！他们已经老了，已经再也受不起这些了！”叶梦羽知道已经选择了一条不归路，但她绝对不会放弃这些，更不会放弃对龚子棋的爱。
　　“是吗？你要来单独来承受这些吗？很好！那我就看你怎么承受？你要知道，如果你退缩了，那这对无耻夫妻的命就会在顷刻间消失掉！”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他要她开始承受接下来的痛苦，让那对夫妻看到却什么也做不到，这样的结果才是他要的。
　　他要让她知道，她叶梦羽选择爱上他就是自找死路。
　　大手一挥，无常和碧儿就点开了叶秦和月媚如的穴道。
　　他冷然的对这对夫妻说道：“现在恐怕是你们见你女儿的最后一次了！我们的话你们也该听到了，别再想着求情，乖乖的滚回你们的窝里，否则我第一个杀死的就是她！”
　　他的手上徒增一把匕首，豪不留情的抵向叶梦羽纤细的脖颈，更警告得划开了一道血印。
　　血红了叶秦和月媚如的眼，龚子棋的疯狂和狠绝他们已经深深的体会到了，他们知道自己除了听他的就再无他法了。
　　可是他们又不忍心就放下叶梦羽。“羽儿，你怎么能糊涂的和他定条件呢？”叶秦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羽儿和魔鬼签定了卖身契！
　　“爹！羽儿只想为爹娘做点事，这是羽儿唯一能做的事啊！爹！羽儿能成为你的女儿真是太好了！”她从不曾像今天这样肯定自己是爹娘的女儿，即使现在的她如此可悲，可她却想要笑着说自己好幸福，好幸福！
　　“羽儿，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月媚如已经知道她的儿子是真的恨自己恨到决不会轻易的放过叶梦羽的，而今她所能说的就只是要羽儿照顾好自己了。
　　“爹！娘！你们放心！羽儿会好的！”叶梦羽突然破涕而笑，那笑让叶氏夫妇竟意外的安心了。
　　可就在此时，龚子棋突然把叶梦羽拽进了自己怀里，低头狠狠的吻了她娇嫩的唇，没有一丝一毫的惜香怜玉。
　　直到叶梦羽的唇被他吻出了血后，他才抬首，满意的看到了叶秦与月媚如惊讶的脸，以及叶梦羽的呆楞。
　　很好！这样的表情才是他要的！
　　“绿衣！黑衣！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