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忆（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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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回忆，必然是追想那些已经逝去的岁月。在时光的洗涤下，一切泛着优雅的黄色光泽，从而显得暧昧不清。
在一次次的重温之后，回忆将变得面目全非。
所以不相信记忆也有道理。
但是人类偏爱回忆，因为这样可以回到快乐的往昔，见到也许今生再也无法见到的人，那些过往如此鲜明而又模糊，让人有一种微熏的醉意，仿佛飞到了九天云外，成为天地间最微小又最伟大的一粒尘埃。
应该相信麽？
当回忆由名词变为动词的时候，我们就老了。当它再次成为名词的时候，我们也许也许已经死亡。
李生复活以后从没到过遗湖，因为他认为没有来的必要。当然，潜意识里面，他也许是在逃避这个地方。
遗湖的水依然清澈，依然宽广，就算人界的水已经腐朽发臭，这里和千年前依旧没有改变。
李生站在遗湖的岸边，眯起眼睛来。
非常熟悉的感觉，他前世定是无数次来过这里。
毫无疑问。
遗湖虽然是创世女神的眼泪，但是没有任何的杂质，不知道她是因为甚麽流泪，传说中那麽多关于她的故事，偏偏遗漏了这一项。
也许流泪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所以没人想去追究。
李生深吸口气，看见湖面上笼起了雾气。
善拉拉衣领：“这就是遗湖？看起来不过是大一点儿的湖嘛。”
郑爽四下打量：“我倒觉得很眼熟。”
“你前几世都来过。”李生温和的笑笑，“不来这里，东家的能力不全。”
“这里可以继承甚麽能力？”郑爽来了兴致。
“光轮虽然是成为族长的必须，但是要能解开遗湖的法术才算能力合格。”李生看着湖面道，“第一关就是驱散湖面的雾气。”
“这有何难！”郑爽意气风发，站在湖边念动苍术咒，瞬间卷起一阵风来，狠狠袭向湖面上的雾气。
风过处，雾气飘散开来，看到平静的湖面，但风一止，雾气再度笼罩，比之前更浓。
郑爽诶了一声：“倒有点儿邪门啊。”
李生笑笑：“风并不是东家擅长的，你省省吧。”
善也道：“我觉得这不是一般的雾气，我感觉不到水的气息。”
卓紊闷声道：“那是女神的叹息，当然不是水气。”
郑爽瞪他一眼：“这麽重要的信息怎麽不早点告诉我？！”
卓紊哼了一声：“这是常识吧。”
郑爽脸色一变，李生拦住他：“其实也没甚麽，你可以的。”
郑爽转转眼珠子：“叹息麽…”突然拍拍脑袋笑出来，左手内收，拇指扣住食指第二指节，右手横掌向外一推，“起——”
瞬间一股青色的光芒闪过，湖面上的雾气顿时消失不见。郑爽眨眨眼睛，右手一收，青光顿减，而雾气仍然弥漫。
郑爽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善点头道：“原来是幻术的一种，东家的光是破除幻术的最佳武器。不知道比起南家的金璺术如何？”
李生轻道：“南家的法术是用自身的灵力结合周边的物体施法，而遗湖上的雾气，全凭自身的法力，你觉得呢？”
善吐吐舌头：“长见识！”
卓紊没有答话，只是指着遗湖道：“我们就站在这儿？”
郑爽正得意：“谁说的，我们这就到湖上去。”
“去干嘛？”卓紊瞟他一眼。
“去——”郑爽一顿，“去你的！说来这儿的可不是我！”
李生无声笑笑：“是我要来的，不过我先声明，我可不知道会遇到甚麽。”
郑爽眨眨眼睛：“得了得了，你少卖关子。”
李生懒得理他：“遗湖是仙界最大的湖，据说连接虚界与仙界，但是去虚界的都是死人。所以没人从这里走到过对岸。”
善踢了块石头进水里：“这里的水本身都带有灵力，我也不能随意驾驭。”
李生却看着卓紊道：“你话很少。”
卓紊耸耸肩，没有答。李生看他一眼，也就没有再问，只是用法力将岸边的一棵树变成小船，跳上去道：“走吧。”
四个人上了船，李生一直往西方走，郑爽道：“你认得路？”
“这麽茫茫一片水，哪儿有路。”善瘪瘪嘴。
李生一笑没有解释，他只是觉得应该走这边。
雾气散开了些，头顶有阳光撒下来，湖面反射出磷磷金光。
善呼口气：“我总算知道为甚麽南家要以金色为志了。”
郑爽也叹道：“不愧是仙界…”
李生眯起眼睛来，他看见前面有一点绿色的甚麽，于是运力往前。
卓紊张张嘴，却没有叫住他。
驶到了一看，原来是一朵莲花。
苍翠鲜嫩的杆，圆润的叶，含苞待放。
郑爽啧啧称赞：“好漂亮。”
“清心莲。”善冲口而出。
李生笑笑，善呼口气：“原来真的存在…”
卓紊突道：“清心莲不会随便给人看见。”
郑爽道：“难道它还会看人不成？”
卓紊摇摇头：“它会依照自己的心情行事，不能用常理分析。”
善伸出手去：“好想要这支花啊——”
可是清心莲却往旁边一闪，让开了她的手。
李生突然觉得非常刺眼，于是他微微闭上了眼睛。
似乎很久以前，他也这样试图捉住这支莲花，但是，但是…究竟是甚麽阻止了他？
卓紊扶住他：“还好麽？”
李生笑笑：“没事。”
善追了几次，都被莲花躲开，不由泄了气：“这花真不可爱！”
郑爽卷卷袖子：“看我的！”就又猛扑上去。
莲花优雅的划个半圆，绕到另一边，郑爽用力过猛，差点儿跌下船去，还好李生及时抓住他的衣服。
郑爽皱皱眉：“我就不信邪了——”说着念动苍华咒，试图封住莲花周围的空间，让它动弹不得。莲花却猛地缩入水中。众人一愣，脚下却一阵动荡，郑爽大喊一声：“糟了——”
话音未落，小船已经被顶翻了，巨大的声响伴随着水声涌来，四人一时不查，被掀离船身。
善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下来时想着要糟，却发现落在一片绿色的柔软中。细细看看，原来是被变大的莲叶托住。再抬头，看见李生飘在半空中，手上紧紧抱住卓紊。
郑爽呢？善左右看看。
李生挑挑眉毛，慢慢降到莲叶上。卓紊从他身上下来，低声道：“似乎这朵莲花找你。”
“噗——”莲叶边的水面一晃，郑爽露出头来，“该死！”
善掩口一笑：“哈哈，落水狗！”
郑爽瞪她一眼：“还不快拉我上去？”
李生呵呵一笑，拉他上来：“谁叫你小看它？”
郑爽哼了一声才道：“不过刚才在水里，我好像看到下面有甚麽，却又看不清楚。”
“是麽？”善张大眼睛，俯身爬到莲叶边缘，“没有啊？”
“你头放低点儿…”郑爽嘟囔一句，抖着耳朵里的水，“不知道干了会不会一身的盐？”
善已经将脸贴着湖面，仍旧看不见，不由有些沮丧，突地想到甚麽。将头伸入水中，不由一怔。
她看到了南家的无象山，看到了熟悉的小屋，看到了美丽的鸢尾花。
无象山当中的祭坛，无比熟悉的仪式，那是族长的继承仪式。
她看见郑爽，不，那人比郑爽看来成稳得多，十分和气，青色的头发梳理得非常整齐，正在为跪在他面前的女子念咒。那个女子背对着她，看不见脸，只能看见及地的金色长发垂下来，遮住了整个脊背。一颗光滑的灵珠从他手中放入女子头顶，金色的光芒闪过，灵珠与女子融合为一…
善将头抬出水面，大大吸口气，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直觉告诉她，那个女子是千年前的族长，也是她久远的前世。那麽，那个人应该是郑爽的前生…
善再次将头伸入水中，这次看到的是欢庆的场面。无象山的夜空分明灿烂，地上的篝火印红了所有人的脸。善急切的寻找熟悉的身影，她看到了那个女子额头上的鸢尾花绽放着金色光泽，正在接受族人和外族的祝福…
李生？
除了头发是长长的银色之外，几乎与现在的李生一模一样，嘴角那股若有似无的笑意…是他，绝对是他！那麽，他果然是西家的人。作为西家的代表来参加别家的继位典礼，是下任族长，抑或就是族长？
善不由张大眼睛，希望看清楚些。
李生那时穿着件白色的长衫，银色的头发垂下来，异常清爽。他的肩膀上卧着一只黑色的猫，眼神明亮清澈，他会不时抚摸它的尾巴，但更多的时候，他会看着另一个方向微笑。
看谁呢？善不由看过去，却觉得眼前波光一晃，喉头一紧，忙的抬头，大大吸口气，忙又俯身再看。
这次看到的却是前世的自己身着戎装，正在奋力的杀敌。南家并不是战士，但是族长都亲自上阵，可见战况紧急。善注意到，倒在她身边的，很多是妖族和兽族的尸体。
千年来并没有听说过妖族和兽族的叛乱啊…善有些迷惑，此时她在混乱中看到了郑爽的前世。他的青色头发染上了不同颜色的血，他自己的嘴角不断吐出白色的血液，却仍然大范围的使用法术，他毫不留情的攻击着…攻击着南家和东家的人？！
善大吃一惊，再仔细的看，发现死在他法术下的确实是这两家的人，而兽族和妖族的人在他的掩护下，纷纷逃离了战场。
而更多的人，是死在一片片的雷光下。白色刺目的光亮闪过，那些人连形体都没有留下。那是暮轮的力量…
善痛苦的离开水面，那一瞬间，她看到了雷电发出者银色的长发，和他嘴角若有似无的笑。
善大口的吸气，回头看了一眼，李生正在给郑爽拍背，而卓紊正小心的戒备四周。于是她再次俯下水面。
这回她看见前世的自己站在四望海边，破空鸟发出的凄厉叫声似乎就在耳畔。
她看见了一个威严英俊的男人站在海边，手里的灵力化成了一把锋利的剑，闪烁着刺目的红光。周围站着几家的长老，包括青色头发的郑爽，他的脸色与他的发色一般，泛着死亡的青色。
来不及揣摩他的心情，善已经被跪在那个男人面前的人吸引住了眼球。
李生，不，前世那个西家的男人，银色的头发因为灵力被封住而垂下来，没有了飘扬的神采，但他嘴角的笑仍然在。
她听不见他们的话，但是看到了威严的男人脸色大变之后，露出了无奈而残忍的笑容，手气起剑落，蓝色血喷涌而出，散在四望海的边缘，瞬间被沙滩吸食，不留痕迹。
随后她看到那个青发男人吐出一口白色的血液，晕了过去。
当善抬起头的时候，她忘记了呼吸，快要窒息的灼热感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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