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凤》无繁子

5、【伍】

　　他错过的，不止是飞扬的裙角下青色的流苏，还有他一生的爱人。

　　日子还是这样过着，她每日偷偷地望他，而他每日静静地看她。

　　两人总是这样，相互瞭望着对方的背影，好像看着悄然无声流淌的月光。

　　是哪天，他似乎记不大清，只记得，他隐着一旁，凤夫人坐在院里温和地看着，青鸾在与她笑闹，她微微笑着，任由妹妹折腾。

　　凤夫人好像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总是飘向西方。

　　他向西方望了望，那是凤府老爷的书房。

　　凤夫人好像忽然回过神，笑着招呼两个女儿过来，问她们，觉得什么是幸福。

　　红鸾微侧着脑袋，想了想，嘻嘻笑着扑过去抱住凤夫人，说，

　　“和娘亲，姐姐在一起就是幸福啊！”

　　她淡淡地笑着，不说话。

　　红鸾拉着她，娇嗔地问她，“那姐姐你又觉得，什么是幸福啊？”

　　她静静地望着远方，那眼神他用了一辈子的时间也没能忘掉。

　　“生活若是棵树，幸福就是上面斑驳重叠的花影，刹那间美得动人心魄，却只能维持一个花季，过了就残了，残了就谢了，化成半捧春泥，成全的是别人的幸福。”

　　那日红鸾忽然让他娶了她，他微惊，红鸾又对他说，

　　“……而梧哥哥你，我也觉得，姐姐对你来说是不同的罢？”

　　他垂下眼，半晌，却没有回答她，而是说，

　　“如果那是你希望的…”

　　他心绪混乱，匆匆离开，竟然没发现她，正躲在树后面，双眼空洞地望着天。

　　那一天，锣鼓喧天，红妆十里，他表面上一如既往的淡漠，手心却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而华灯初上，到了洞房花烛的时候，他却忽然没有勇气踏进那间屋子。

　　睁了眼，闭了眼，竟全是她的影子。他心中慌乱怎么也无法压抑。最后只好摸出那张银票，一遍遍抚着，一遍遍念着清心咒。

　　稽首皈依苏悉帝。头面顶礼七俱胝。我今称赞大准提。唯愿慈悲垂加护。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俱胝喃。怛侄他。唵。折戾主戾。准提娑婆诃。

　　这些年来，每当他无法静下心来，便这样做。时间一长，竟是成了习惯。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发现东方已经发白。有谁来报，告诉他，夫人一身青衣，去了望东阁。

　　望东阁，是最府里接近太阳的地方。

　　红鸾，是个可爱的女孩，却很聪明，心中什么都明白，又不会多说。而那个女子，就像凤凰，有自己的骄傲，却从不张扬。淡淡地笑着，眼底却是一片清冷。

　　他忽然很想去看看，她昨晚住的屋子，他们本来应该的婚房。

　　那么，看便看罢。

　　只是好笑的是，什么时候，他想进一间屋子，还得偷偷摸摸的了？更何况，这是他的家里，他的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