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戏-春意凉》半勺月光

3、第 3 章

　　顾老爷去得早，顾家布庄生意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顾老夫人在撑着。待独子顾长安长大，老夫人便将生意渐渐都交与他，很少过问了。
　　毕竟这个时代，抛头露面的女人门前身后，从来是不断的是非。
　　沈凉亦来到老夫人所居的后堂，还未进门，便闻到阵阵沁人檀香。老夫人信佛，每日晌午安静时都要念一阵经。她同顾长安走进去，老夫人坐在高堂，静静饮茶，显然在等她。
　　“娘，儿媳回来了。”沈凉亦淡淡行罢礼，敛目而立，等着她发话。
　　老夫人恩一声，：“你去古禅寺礼佛，多谢方丈照料，可是捐好香油钱了？”
　　顾长安接道：“娘放心，儿子早已找人办妥。”
　　老夫人斜他一眼：“这时间你不在前厅，来这里作甚……天还寒凉，怎就穿的这一点，你媳妇也不说多让你穿一些。”
　　顾长安：“娘，阿凉这不是刚回来……”
　　沈凉亦打断他：“是儿媳的不是，娘不必责怪相公。”
　　顾长安：“……”
　　屋中气氛有些凝重，顾老夫人依旧是闲闲品茶，沈凉亦眼观鼻鼻观口也不语，顾长安几次想说什么，却又夹在两个女人之间无从下口。终于到礼佛的时间，老夫人让他们回去，他才从这场无烟的战场逃出。
　　已经过了饭时，沈凉亦从山上回来一刻没有消停，到这会儿是滴水未进。顾长安陪她回房还没坐住，就因为前厅有事又走了。荼蘼去准备饭食，沈凉亦终于得一会儿清闲。她在屋中转着，突然看见铜镜，上面映着一张素净的脸，略施粉黛，倒真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她身上还披着顾长安与她御寒的长衫，退去长衫时，闻见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然后，她看见铜镜中的女子嘴角扯起了一个讥讽的笑。
　　曾经手握乾坤的人，再握起那小小的佛珠，念再多经，心里也不会平静。
　　顾长安他娘披着套伪善的皮，是想瞒过她儿子儿媳，还是佛祖呢？
　　妄念！
　　沈凉亦冷哼一声，抓着那长衫就向门外扔去，却不注意门口多出的人，长衫劈头盖脸打在那人身上。
　　接着沈凉亦就看见了顾长安隐怒又错愕的眼神。
　　沈凉亦：“……”
　　家中来了贵客，顾长安本是来叫顾夫人露个脸撑场面，结果进门就有物什兜头盖脸而来，拿下一看，正是刚才自己与她披上的长衫。顾长安忍了又忍，终于将心中怒气稍稍按捺下来。
　　沈凉亦：“我……手滑了。”
　　顾长安气顿时消了一半。走过来将长衫随手搭在椅子上：“荼蘼饭还没弄好么，先随我见个人吧。”
　　见什么人他也没说。沈凉亦本不想去，但一想刚才的确是自己错了，就没说什么，乖乖跟着去了。
　　雨还未停，他们穿过曲折的走廊，最后进了一处有池塘的院落，是顾长安的书房。
　　自他们感情出现问题后，他就常宿于此。沈凉亦心不在焉地打量着院中景色，心想常宿于此？有几夜他是一个人在这里入梦，又有几夜是在外头那人的玉臂里酣眠？纵使他还与自己相敬如宾，同他人介绍时称她为夫人，但那女子腹中孩儿岂是凭空而有的。
　　想着想着沈凉亦的眼神渐渐变冷，转瞬又变得无所谓。
　　心早都死了，还会在乎这些么？

　　从书房回来，沈凉亦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荼蘼准备了满满一大桌子菜，沈凉亦提筷欲食，却见她又端过来一只瓷碗：“小姐，老夫人差人送来的参汤，说要趁热喝了。我看老夫人最近对小姐似乎比以前上心了呢。”
　　刚给完一巴掌又给蜜糖，沈凉亦心里又是一阵嘲讽。
　　想她刚嫁进来那会儿……
　　起初一年，顾母对儿媳还算和蔼，毕竟沈凉亦出身名门，又性情温良，顾母约是比较满意的。只是背地里，她总认为顾长安太粘着媳妇，事事都听她的，私下里不知数落过自家儿子多少回，对沈凉亦也开始挑刺。沈凉亦起初忍着，奈何终究不是逆来顺受的脾气，战火几度升级。
　　顾长安夹在中间，两面顾不全，生意又忙，几次夜里叹气。沈凉亦心疼他，尽量忍让。饶是如此，恩爱夫妻还是有了争吵。
　　他总认为她不尊敬他娘，而她亦暗自委屈。
　　有一次顾长安郁闷极了，跑到朋友那里喝酒，一夜未归。沈凉亦坐在梳妆台前等了一夜，天亮时只听人报公子去了店铺，不回来用膳了。沈凉亦和着泪喝了一碗粥，收拾收拾就去店铺寻人。
　　这是她想了一夜的结果，维护爱情总要有一些牺牲，她要他们的爱情。
　　然而，就在她下定决心为爱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却花重金在城中购置了一方小院，用来安置他昨夜一起过夜的女子。
　　这些沈凉亦当然不知，她还亲手做了一桌他爱吃的菜，在红烛下柔情绵绵地说：“夫君，莫生气，阿凉知错了还不成么，我以后会对娘好的。”
　　顾长安欲言又止，终究是把她拥入怀中，吻了吻，低低唤着：“阿凉，阿凉。”
　　身上衣裳悉数褪去，沈凉亦在被情欲淹没之前，似乎恍惚听见顾长安说：“阿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当时的沈凉亦不懂，后来才发现，他对不起她的，真的很多。
　　这世上，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沈凉亦决定退步，顾母却又以香火问题步步紧逼。顾长安是独子，传香火的重任自然在他身上，奈何他们成亲一年，也不见她肚子有什么动静。当然沈凉亦也万万没想到，与她海誓山盟过的顾长安开始夜不归宿。
　　起初偶尔一次，后来一周竟有三日不归。
　　沈凉亦终于按耐不住跟踪了他，却见他拐进一个胡同，胡同口立着个女子，然后，她看见顾长安揽了那女子，一同进了一方小院。
　　巷口的沈凉亦怔怔，仿若受了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