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平南王府遇城主 ...
-
灵素与花满楼一进王府，便有仆人上前引路。可让灵素侧目的是，这仆人待金九龄格外恭敬了些，口中也只称金总管，并不称金捕头。
直到来到厅堂，见到了那平南王与小王爷，灵素才知道，就在他们于笔霞庵中开解江重威之时，金九龄已是取代了好友江重威，成为了这平南王府的大总管，掌管这王府上下府库与防守。
灵素不由忆起面色苍白、形神憔悴的江重威，只怕他日后再见这好友，心中不知要如何尴尬。也不知道这风流洒脱的金九龄接下这份委任的时候，心中是否想过自己那伤重在身、前途未卜的密友。灵素又想到才金九龄只顾询问案情，一旦问清线索就立刻离开的行事，只觉得这金神捕虽看着不计名利、行事不羁，却是个无情之人，与那浪子陆小凤倒很不一样。
灵素这边厢对金九龄好感大减，那边厢平南小王爷已是对花满楼一见如故。这花满楼的名声虽不如陆小凤、西门吹雪来的响亮，但与两人身受江湖中人褒贬各异不同，但凡识得花满楼的人，总是会叹一句这是个真正的心若皎月、性似暖阳的人。
他的品性与他的武功一样出色，他虽是个瞎子，但看见的总比许多人加起来还要更多。小王爷对这样的花满楼早是神往已久，如今有了机会见到真人，自然是热情攀谈，极力邀这花满楼于王府中小住。
对旁人的好意，花满楼很少拒绝。何况这小王爷心地磊落、言谈洒脱，和好友陆小凤倒有些相似，这一番交谈下来，花满楼也生出了几分亲切。在委婉提及要为众伤者送去碧藕膏，迟则生变，却被小王爷拦下，当场派了王府侍卫代为送药之后，花满楼终究还是答应了小王爷今日留住王府的邀约。
这一天奔波再加上与王府中人一番相谈甚欢，众人话毕已是夜幕低垂，到了用食的时辰。平南王见小王爷兴致高昂，心里也欢喜着王府又有了一位武功高强、声名远播的大总管，便设下了宴席，只让众位宾客在王府畅饮个痛快。
席上除了花满楼与灵素，平南王父子和金九龄之外，还有一个身着白衣、头戴檀木冠、双目若寒星的剑客，这剑客显然是平南王的贵宾。此刻他正坐在上座，缓缓饮尽自己杯中之物，以灵素与花满楼的鼻子，自然可以问出那不过是白水。猛然间见到这个人，灵素几乎以为自己是见到了西门吹雪。他们实在是太像了，一样的白衣，一样的冷若冰雪，一样的只饮白水，滴酒不沾。
灵素一见此人形貌气势，便猜出这人是谁。这世间与西门吹雪如此相似又不分轩轾的人，除了那同样以剑法精奇巧妙闻名天下的白云城主——叶孤城，还能有谁呢。
果然，见场中三人都将视线凝在了这座上白衣人身上，平南王连忙以恭顺又隐含着骄傲的口吻介绍道：“这是本王的恩师，白云城主叶城主。”
“久仰。”花满楼与灵素并没有表现出受宠若惊。事实上，就算白云城主江湖闻名，对花满楼而言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名利这样的东西，花满楼并不爱好。而灵素踏入这江湖原本只为花满楼，这白云城主、万梅庄主和她是半分关系也没有。
金九龄笑得就比两人要热忱多了：“我曾听木道人说起过城主的天外飞仙，据他说，那已是天下无双的剑法。”
“我也听木道人说起过，四年前陆小凤曾经接下过他的剑。他还说，陆小凤想必也能接下我的剑。”叶孤城对金九龄的恭维不置一词，甚至连笑都不曾笑，只是冷冷地开口道：“你们都是陆小凤的朋友？”
金九龄是个闻弦音而知雅意的妙人，可灵素看来他却不是一个好朋友：“我们刚刚与他分开不久。以我看，陆小凤的心有灵犀一点通确实可以算作一门绝学，能否接下城主的剑却只有试过才知道。”
花满楼没说话，这时候他本就不该和叶孤城说话。他只是安静地吃着灵素夹碗里的菜，手下替灵素舀了一碗莲子羹放到灵素面前，但他脸上那总是挂着的温淡笑容已经不见。
“你知道陆小凤如今在何处？”叶孤城把目光放到了金九龄的身上。
金九龄从来就是一个识趣的人，所以他很快就回答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但我知道他三天之内必定会到这里。”
“哦？”叶孤城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些波动。
“他如今正在查绣花大盗的案子，”金九龄与陆小凤是好友，自然了解陆小凤的性子。“他一定会到这平南王府中探查一次，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办法躲过王府里的重重守卫，闯进那王府府库。”
花满楼的脸终究是沉了下来：“金捕头喝的多了，说的也多了。有些话是朋友不该说的。”
“陆小凤本就是个好交朋友的人，知道叶城主在此，只怕他也是欢喜得很。”金九龄挑了挑眉，只装作听不懂花满楼话中的不快，点头煞有介事地说道。“只要是陆小凤，叶城主自然不会真下杀手的，是吧？”
只要是陆小凤不死，下的自然不是杀手，而死在叶孤城剑下的话，那也就不是真正的陆小凤。金九龄这话可真是讨巧得很。花满楼却不肯跟这个变了面目的前神捕、现总管再多废话。
余下的筵席就在金九龄与平南王父子的谈笑风生中过完。从那并不愉快的对话开始，花满楼、灵素与那本就不愿说话的叶孤城都始终一言不发。
回到房里，看着花满楼沉下来的脸色，灵素开口问道：“你可有法子联系那陆小凤。告诉他这平南王府中有这么一尊杀神在，让他不要匆匆赶来？”
花满楼叹了口气，陆小凤如今只怕是和神针后人薛冰呆在一起，这两人你追我赶这么多年，一旦遇上这躲的躲，追的追，就算他是陆小凤的亲爹，只怕也找不到这陆小凤的踪影。更何况这陆小凤就是幅牛脾气，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说得就是他这人，便是告诉了他叶孤城在此，且打算那他这只小鸡做做“天外飞仙”剑招的试剑石，只怕这陆小凤也只会一头扑进来。陆小凤常说花满楼的决定从来没有人能改变，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所幸，还有一件事能安慰下他这个做朋友的，那就是：“你别担心，陆小凤或许武功剑法比不得叶城主，但他逃命的功夫却是天下第一，再没有人能把这门功夫练得比他更好了。我们只要这几天小心注意些，看能不能到时候搭上一把手便是。”
可这高手对决，又岂是旁人可以插手的呢。灵素心知花满楼后面一句不过是安慰她，同时也是安慰自己，便不曾说破。只在心中默念，愿这陆小凤的逃命功夫真有花满楼所说一般好才行。
怀着对陆小凤的担心，灵素与花满楼在平南王府又呆了两日。这两日里眼见这叶孤城日日在府中擦剑等候，又见这王府守卫严密、高手云集，就是灵素心中也为这陆小凤捏了一把冷汗，更不用说视陆小凤为至交好友的花满楼。
这两日提心之下，花满楼好不容易被灵素养得红润了些的脸色又变回了原来的苍白，就连那总是真诚、舒朗的微笑也黯淡了几分，直看得灵素颇是心疼。
在等候的第三个夜里，陆小凤到底还是来了。第一个发现他行踪的自然是五感极敏锐的花满楼，可花满楼刚刚动身欲要提醒陆小凤，那边已有一道白影直冲房顶。
叶孤城已经对偷入府中的陆小凤出了手。
天外飞仙确实名不虚传。只见一道闪电一般的剑光，铺天盖地而来。灵素不由闭了眼，挪开了视线。等眼中不适稍缓，再转回头，只见那剑光直直冲向了陆小凤的胸前，陆小凤背靠围墙，已经是避无可避，眼看就要死在雷霆一剑下。
这电光火石之间，陆小凤胸腹向内一缩，竟然贴到了自己的背上，险险避过了计算精准的一击。那锋利的剑锋划过陆小凤的前襟，已是将陆小凤胸前的衣服割成了两半，可以想见这若不是陆小凤及时运功缩骨，只怕此刻他已成了一个裂成两半的死人。
万幸，陆小凤逃命的本事果然天下第一。
饶是灵素心性再好，此刻也暗暗替陆小凤庆幸欢喜起来。她打量了下这刚刚死里逃生的人。第一眼见到的自然还是陆小凤那醒目的四条眉毛。
江湖上再没有第二个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了，没有人能让胡子长得几乎和眉毛一模一样。这样独一无二的装饰，配上陆小凤英俊的脸，倒也值得江湖上的美人牵肠挂肚。想到此，灵素又打量了下陆小凤的周围，却没有见到那传说中面上小白兔，手下母老虎，只对陆小凤一人倾情的四大美人之一薛冰。
对这个逼得陆小凤东躲西藏，几乎焦头烂额的薛冰。灵素可是好奇得很。
自从听花满楼说起两人的渊源，灵素便想着要见这姑娘一面。听说薛冰与陆小凤两人相互喜欢已久。可陆小凤那不喜欢束缚的性子，总也不想这么早被薛冰绑住，放弃那武林众美环绕的浪子生活。故而心里虽喜欢她，却从不肯好好与他说话，也不肯好好与她相处，每每遇上薛冰几日，便甩开她又去江湖上闯荡。这薛冰如今已是十九岁，仍旧等着陆小凤。光听这陆小凤如此行事，灵素就忍不住暗骂了句混蛋。难怪那薛姑娘口口声声只称这陆小凤作负心贼，他可不就是个不负责任的负心贼人么。
灵素心下忖度，若见到这倒霉的，喜欢上了陆小凤的姑娘，许是要好好传她两样药粉，叫那陆小凤再躲不过她去。看他还能如此戏耍女儿家的情思，整日在江湖上游荡，自己惹麻烦不说，还总是带累她家七哥。
可今日这陆小凤却是独闯平南王府，并不曾将那个辣美人给带来。灵素心中有些失望，不再看陆小凤，只站在花满楼的身后。
陆小凤确实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金九龄不愧是与他相交十年的密友，对他的性子可谓是了如指掌——此刻陆小凤已经与叶孤城喝起了酒。当然他喝的是酒，叶孤城喝的却是水。
陆小凤边喝酒边对着叶孤城叹气，喝得又急又快：“这酒果然是好酒。”
“你这样的喝法却是埋没了好酒。”叶孤城显然对陆小凤有些好奇。“且习武之人也不该如此饮酒。”
“只因为我伤了心。”陆小凤说这话的样子似乎真有些难过，又有些玩世不恭，“任谁被朋友出卖总是很伤心的。”
金九龄与花满楼自然已经听出了陆小凤话中意思。他是指这两个老友泄露了他的行踪，又不曾暗示、帮助他，这话确实没有冤枉了金九龄。
可金九龄实在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只怕天底下所有人的舌头加起来也比不上他一人的灵巧。“叶城主本就没有杀你的意思。就算他那剑是真，陆小凤也不是假的。”
陆小凤听得笑了起来，花满楼也叹着气摇了摇头。
他没有解释，因为他与陆小凤之间本就用不着解释，他也没有说出他对金九龄的不满，陆小凤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如何选择朋友、如何判断真心。花满楼可以因为金九龄利用陆小凤而生了怒气，但他能做的也只是把他听到见到的事情告诉陆小凤，这个朋友是留是断，是陆小凤的权利。花满楼尊重所有人，这尊重并不因为对方是自己的朋友而自以为是地减少。
灵素伸手握住了他，她爱上这个男人，原就是为了他这份对所有人的平等与宽容。灵素边为花满楼夹菜边开口笑道：“就算陆小凤不是真的，这六扇门三百年第一人也不是假的。若是真有人行凶，金捕头在此，可绝不会让那人逍遥。”
金九龄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青。灵素这话，却是把他架在了火上烤，刚刚的恭维之语都显得轻飘起来。这话若是应了，只怕就要与叶孤城和平南王交恶，若是不应，只怕陆小凤也会对他有了芥蒂。这小姑娘真是好利一张嘴。
金九龄进退不得，只得当作没有听到灵素的话，自顾自地品起了杯中之酒。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平南王府遇城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