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镇远镖局说大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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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漫天已是个花甲之年的老人，与年轻人比起来，他的发已花白，脸上也挂上了许多皱纹。但他仍是个可以威震一方的豪杰。那股豪爽豁达之气就算不说话，都能透过他大开大合的坐姿、挺拔的腰板让旁人轻易感知。他的脸上有三条刀疤，每一道都深深地穿过脸侧，似在向旁人述说着这个老者从前是经历了怎么样的血雨腥风，才活到了如今。光看着这些伤痕，就可以知道当初他受的伤有多重。可最让人触目惊心的，却是他脸上的两个黑黑的空洞。在这个老人的最后一趟镖中，他的眼睛已经是盲了。
常漫天不愧是在江湖上摸爬打滚三十年，走镖走了一辈子的老江湖。
突然遭逢如此巨变，旁人就算不崩溃，只怕也要黯然神伤一阵。可眼前的人却依然坦然豪迈，对自身的不幸毫不介怀。
灵素对这豪爽的老人也有着十分的敬佩：“常镖头好胸怀。”
“活到如今，当初一起闯荡的老兄弟已经是死得死，病得病，没留下几个。我常漫天能到如今依旧当着这镇远镖局的副总镖头已是够本。只怕旁人说起，都要羡慕我的运气呢。岁月不饶人，早在前几年，我就有了挂剑归隐之心，如今这般倒是省了我的事，”常漫天将头转向灵素的方向，面上虽新伤旧痕交错，但因着这豁达的笑容，并不显得可怖。
说起此次被劫，常漫天只对绣花大盗劫银之举恼恨不已：“那八十万两镖银让镇远镖局险些砸了招牌，着实可恼。可别叫我知晓这龟孙子是哪个，不然我常漫天就算不敌，也要拎上我的重铁剑再上去砍上两刀。”
“你可看清那绣花大盗的样貌打扮？”金九龄却没有心思如灵素、花满楼一般与常漫天寒暄，他一开口便直指案情。
常漫天自然知道问话的是金九龄，六扇门中排名第一的神捕。所以他很仔细地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希望能为破案添上一份力：“那日我们因恐生变，所以正午仍旧运镖赶路。那绣花大盗正是挡在我们运镖必经的大道中央，就坐在路中间绣花。这么热的天，他却穿着紫红缎子大棉袄，我当时就觉得有些怪异。”常漫天皱紧了眉，反复思索了许久才泄气道：“他一脸的大胡子，我当时实在看不清他的样貌。只是他身材高大，这样烈日当空的时候还能穿着袄子不见一滴汗，想必内功必定是深厚，且我与他交手之时，不过一招便打落我的铁剑。这样的人物，必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金九龄蹙眉不语，似乎对这答案并不满意。确实，常漫天能提供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不论是来人武功路数、样貌年龄，甚至他是否易容，常漫天都一概不知。这对于案情进展实在是毫无帮助。
“罢了，还是多谢常镖头。”金九龄起身便欲告辞，花满楼与灵素却没有动。花满楼笑着对金九龄点点头：“金捕头先行，我与灵素随后便来。”却是要单独与常漫天说话的样子。
金九龄知道花满楼此来必是有话要与这些受害人说，也信得过花满楼的为人，便不再多说，只应了声是，便向下一处赶去。
金九龄走后，花满楼并不曾询问常漫天关于绣花大盗的事。只是谈及了幼年初初目盲，第一次听到风在身边舞动的心情。花满楼的耳朵，实在是比一般人的眼睛要好用得多。这江湖中人也常常想不明白为何花满楼会是一个瞎子，因为他看到的总是比身边有眼睛的人还要多得多。
花满楼的声音不疾不徐，语调不高不低，故事不急不缓。灵素听着他娓娓将这许多年如何听风，如何闻花，如何感觉杀气讲得就好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平常，仿佛也看到了那小小的花满楼在日复一日中，渐渐熟悉自己，熟悉周遭这个世界，然后轻易地发现其中的异常。光是想着缩小版的花满楼努力嗅着花，想要分辨花自何而来的样子，灵素的心就不由地飘了起来。真像见见小时候的七哥是什么样子呢。
常漫天也领花满楼的这份情。三人都知晓花满楼是担心他突逢巨变，生活不惯，方才将这独门的修炼法子借着这说故事的法子告知自己。常漫天心中感激，却只是道谢后便闭口不语。江湖中人都知道，这样的恩惠本就不是口头上的几句谢意可以报到。常漫天在心中暗自下了决定，以后花满楼但凡有需要，他必会竭尽全力。
花满楼与灵素离开的时候，灵素留下了一瓶自己调配的碧藕膏与一张药方。
这常漫天的眼伤已是伤了器官，是再难重新复明。只是那绣花针上显然是涂了药，这伤眼上的残毒若是不清，只怕日后常老爷子的这一身修为也就慢慢地废了。而这碧藕膏，恰巧就是清理残毒的上佳良药。
听说此次镇远镖局伤在这绣花针下，成了瞎子的还有三十五人，灵素特地请常漫天唤了他们来。一一为他们看过了伤势，发现这绣花大盗确实下手狠准，连着常漫天在内的三十六人的眼睛除了以活人换眼，再无救治之法，可要找活人换眼又谈何容易，不过是奢望罢了。灵素只得将这碧藕膏的方子留下，好歹保住他们的修为而已。
重新上路，灵素与花满楼的心情都有些沉闷。这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憋闷。
直到奔出了几十里路，在驿站内赶上金九龄，又梳洗完用过晚饭，再回到屋中。花满楼才调整好了心情，看着灵素仍是闷闷不乐，不由有些自责：“是我不好，让你随着我四处奔波。你随我来此又要赶路，又要看诊。今日还遇上了这无奈之事。”
灵素摇了摇头，方才低声说道：“虽不能帮他们复明我确实有些无奈，但是能发现残毒，也算是没有白来这一趟。这绣花大盗所伤之人，并不是只有你才挂心。”
花满楼刚想笑，就听得灵素话头一转：“至于不该让我跟随，你难道不懂我的心？”
花满楼一听，灵素话中已是含了几分恼意，显然是觉得他不将自己当成贴心之人，方才会如此客气。花满楼思及此，不由急切地解释：“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此次让你一起来也是我的私心，不愿与你分开。我怕你累着了。”
灵素这才噗呲笑了出来，搂住了花满楼的右手：“你在哪里，我自然就在哪里。你别把我想得太娇弱了。”
昨夜两人恳谈一番，俱都是一夜好眠。到了第二天起来，一扫昨日来时的颓然烦恼，两人都是神采焕然的模样，便是金九龄也不由得侧目。
这第二个受害人，正是那平南王府总管、以一身“十三太保横练”与铁砂掌的功夫闻名江湖的江重威。他也是金九龄的至交好友。绣花大盗不但刺瞎了他，还盗走了王府里的十八斛明珠。
此刻他已经不是王府总管，王府也不能有一个丢了宝物、盲了双眼的总管。灵素一行人自王府门房处得知，那江重威如今正是在他入了道观的妹子、笔霞庵主人江轻霞那里养伤。
当灵素与花满楼入了笔霞庵山门时，江重威正在院中白杨树下品茶。这是一个很有威仪的人，但此刻他本该炯炯发光的眸子已被两个骇人的黑洞替代。
他的脸色很苍白，身形也憔悴得很。显然他过得并不好。这样的打击对于一个才能出众、有着光明前途的年轻人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些。
但他依然很努力地对着花满楼一行人微笑，不论是不是逞强，他都不愿意让人看轻。这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江重威对于绣花大盗的描述其实与常漫天大同小异，无甚区别。金九龄只听了一会，便失了兴趣。待江重威说完，他便匆匆告辞，打算去那平南王府库房查探一番，看看是否有漏洞可寻。
这院中只剩下灵素、花满楼与那一脸凄凉悲痛的江重威。花满楼叹了口气，江重威的心情他可以理解。他总是想让那些痛苦的人，重新开怀起来：“你莫要忘记，我也是一个瞎子，更莫要忘记，我到如今一直活得很好。”
江重威面色动容，似有所触，但他没有开口。花满楼并不介怀他的沉默，他缓缓地说起了在常漫天那里说过的话，把自己平日里研究出的锻炼五感耳力的方法夹杂在故事中，一同告诉给了江重威。
而后便拉起灵素的手，准备告辞。
恰巧这时，有个身着紫色道袍的道姑走了进来。这是一个很美的道姑，肤白胜雪、颜若芙蓉，眼中带着水光含着幽怨。只要被她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揽入怀中，柔声呵护。可灵素二人，一个是女子，一个是瞎子。倒也没有太明显的感觉。
花满楼与灵素对着那女道姑一颔首，合十双手，各自道了一声无量寿佛便擦肩而过。灵素望着那道姑的背影，总觉得她的鞋子粗糙得很，与她一身气度还有那华美精致的道袍大不相符，再一细看，隐隐可见那双青色布鞋里还套着一双红色绣鞋。不知道为何，灵素想起了那在霍休小楼中留下的红鞋与假金鹏王死时手中紧握的绣着飞燕的红鞋。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见花满楼已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自己，便自己唾了自己一句疑神疑鬼，笑着跟上了花满楼。
“刚那道姑大约就是笔霞庵主人，江重威的妹子了吧？”灵素边走边和花满楼聊着天。“看着倒是和那江重威不像。长得可真好看，风姿也好，怎么年纪轻轻，就入了空门呢？”
“她与陆小凤有些交情，我倒是知道一二。这道姑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被称作是武林四大美人之一，”花满楼面有难色，却又不愿说人坏话，最后才艰难吐出一句。“这位江姑娘与江重威本就不是亲兄妹。嗯，她，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太好。”
这不太好三个字，已经是花满楼能说的极限。灵素自是知道，能让花满楼这样的君子如此说，只怕这江姑娘在江湖中已是有些声名狼藉了才对。看她身姿虽轻，脚步却滞，眼带桃花，眉根散乱。只怕这狼藉的名声与男女之事有些关系，灵素心中随意想着。这女子在江湖中本就比男人吃亏些，这江轻霞行事本也轮不上灵素这个外人说三道四，所以灵素心中随意一过，便换了话题，与花满楼聊起了这平南王府戒备如此森严，绣花大盗如何能进的事情来。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已是从山上下来，走到了平南王府门前。那金九龄正站在门前迎着两人，面色欢喜，倒像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灵素与花满楼都有些诧异，也不多问，只跟着金九龄进了王府。直到进了王府，两人才知，金九龄发生了何事。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镇远镖局说大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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