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折信》伊甸之狐

3、莫折信（3）

　　“对了，李斯，桑海的海美吗”
　　“美，尤其是在夜晚，海水和月色交融，映衬着满天的繁星，灿若星河。陛下应该亲自去看一看”李斯回忆着桑海，心里忽然起了些许眷恋，那样的美，平生很想再见一次。
　　嬴政听的很认真，他知道桑海的海一定比李斯说的更美，他又何尝愿意深居在这咸阳宫呢，“李斯，朕很想亲眼看看海，可是，朕已经没有时间了。。。”
　　“陛下！”李斯闻言惊呼起来，划破了深宫寒夜的凝滞，余音还在回荡，李斯本能的坐直身，看着嬴政的冷夜下的暗影，神色复杂。
　　嬴政仍然坐卧着，轻笑从容，“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李斯，你知道么，朕食不知味六年有余，近三年里夜夜无眠，朕这副身子又能撑多久。。。”
　　李斯感觉，心就像活生生的被什么掖着般，呼吸也会连带着一起抽疼，握着嬴政的手更加用力，李斯极力抑着心神，郑重道“陛下，臣会加派人手，诏告天下，一定能替陛下寻得延寿长身之法”
　　“所谓仙丹灵药的，朕还服的少吗，李斯，朕老实告诉你，朕根本就不信那些鬼玩意儿。只不过朕从来都是一个努力的人，与其无为倒不如拿着这副身子来是试上一试，朕并不贪心，朕只想在多活十五年，能够亲眼看着天下初定，民生安稳，此生无憾”
　　李斯静静的听着，竟意外的没有多话。
　　冷月开始偏斜，寒风肆虐推送着层云掩了月色。
　　嬴政忽感觉有热热的液体一滴滴落在被篡紧的手背上，流淌着，变冷，风干。
　　难怪都不说话了，嬴政心下澄然，又要顾着李斯的脸面，一时也不知怎么才妥当，索性也僵着身子一动不动，任由李斯把自己的手握的生疼。
　　熬了半响，篡着他的手突然松开一只，嬴政猜测着李斯应该是拿手去抹脸，依旧不动，只是小心的侧掩在一片幽黑里偷瞄李斯。
　　一声轻叹，微不可闻，嬴政索性将头搁在李斯肩上，“爱卿，借你的肩膀靠靠，朕有些累”
　　依旧没有答话，只感觉那边明显把身子往里靠了靠，算是会意。
　　“爱卿，跟着朕走这条路，可曾后悔过？”嬴政放柔的嗓音，枕在李斯的肩上，暖洋洋的，最后整个身子也贴了上去，贪婪的汲取着另一个男子身上的温暖。
　　李斯重新整了整被衾，半响沉默终于又回话，“陛下还记得吗，斯本是楚国人，自幼出身寒微。之后为求学辗转齐鲁为恩师荀子门生，当时出师之后毅然决定来到秦国，直到如今得以效命于陛下，臣这一生最不后悔的事，就是陪着陛下一起走这条路。”
　　“恩。。。”嬴政埋着脸，轻点一声，呼吸吹得李斯脖子半边痒。
　　“陛下，斯前几日的《谏书》看了么”李斯小声轻问。
　　“没看，明天看看吧，说的是什么来着？”
　　“也没什么，斯认为驱逐客卿的做法不妥，就臣本人而言，生在楚国。昔日先皇陛下，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求邳豹、公孙支于晋。这五人，都不生在秦国，却为先皇陛下重用，使秦可以称霸西戎，商鞅变法，移风易俗，国富民殷。”
　　“恩，接着说。。。”
　　“昆山之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纤离之马，翠凤之旗，都不产自秦国，但是陛下全部拥有了，为什么？”
　　“集于天下。。。”
　　“有个道理，陛下一定是知道的，是以太山不让土壤，故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如今有宾客贤士千里迢迢来我秦地谋筹，但我秦国，不问可否，不问曲直，只要不是秦人一并驱逐，这样做对我秦国又有什么好处呢？”
　　“是以太山不让土壤，故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就其深。。。。所以，为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李斯你说的对，是朕疏忽。。。”
　　“恩”嬴政的回答让李斯心头一暖，很欣慰也很高兴，“陛下，明个再看看臣的谏书”
　　“恩，明早就看”嬴政强迫着自己和瞌睡虫战斗，脑子却不争气的开始半边清明半边混沌。
　　“对了陛下，臣还有件事要说。”
　　不见答话，李斯觉得情况不对，又小声唤了几声
　　“陛下！”
　　“陛下？？”
　　”。。。zzz"
　　不想嬴政就这么埋伏在自己身上睡着了，李斯很无奈的摇摇头，可又疼惜他，将被子裹得更紧些。
　　总有一天，一定要带陛下离了这咸阳宫，去看看咸阳外的青山绿水，看看邯郸的花，齐鲁的山，还有桑海月色下一望无际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