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仙骨》徐超群

8、第八章

　　月色渗过窗棂薄纸漫进屋子里。
　　床上的瘦削身影翻来覆去，在她身侧另一边床上的翠冰早已熟睡。
　　因为做了柳胭姑娘身边的伺候丫鬟，阿七便从原来后院那个破落的小院屋子里搬来和翠冰住在一个房间，翠冰自然是不欢迎她，脸色臭的恨不得将她赶出去，随意扔给她一床薄被，床上木头渣铬人的很，一床薄被垫在身下，没有盖的衣被还是有点清冷。
　　其实也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前几日她还是胭脂楼最下等的丫鬟，洗着所有姑娘的衣服还要倒夜壶，帮后厨的人劈柴烧火，谁都不拿正眼瞧她，给她的食物也总是有馊味的，饭里面也有石子和不知名的虫子。可她是乞儿，对这些早已习惯，原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下去，却没想到妈妈竟然让她做了胭脂楼头牌姑娘的贴身丫鬟，那些粗重杂碎的活再也不用做了。就连住的地方，吃的，喝的，用的也比以前好上许多，翠冰偶尔给她脸色看故意刁难她，她也可以忍受，可总觉得这一切来的太不真实。
　　就像在做梦一样。

　　黑暗里两只眼睛明亮发出暗沉的光。
　　她的头枕在双手上，窗外夜色微澜，不知道阿淙现在在做什么，如果他知道现在自己不用做那些活他一定会很开心吧。

　　“他若是真的把你放在心里，怎么不自己过来找你。”
　　“指不定是怀着娶你当媳妇的心思，如若不然，谁还会愿意嫁给他那样一个乞儿。”

　　两种声音在她耳边交错，捂住耳朵拼命告诉自己阿淙不是这样的人，可那两种声音仍旧在她的耳边不断回响。

　　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搅得心里愈发烦躁，阿七索性披上衣服走出屋去。

　　月色被乌云笼住。

　　脚底踩过小路都会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
　　隐匿在草丛中的蛙虫鸣嚣不息。

　　在这巨大的黑暗下似乎蛰伏着某种可怕的野兽，在不经意间便会猛然蹿出，狠狠咬破肌肤吸干血液。

　　阿七的皮肤上起了细细的一层小颗粒。

　　今晚的夜有点不一样，蛙虫鸣嚣的似乎有几分躁动，衬的夜色愈发深沉静谧，几分怖色在心头不安涌起，她抬起脚就往回跑，一阵冷风自她面前涌过，猛然间瞥见黑色的衣玦，来不及惊叫出声，那人便把她拖到了丛林当中点住了她的哑穴。

　　不是那晚那个男子。
　　他不会有这么凶狠的眼神。

　　这个认知让阿七惊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

　　那眼神又恨又怒。
　　许多情绪一闪而过。

　　她还来不及思考那究竟是什么意思，衣襟一凉，那男子竟然撕开了她的衣物！

　　“唔唔唔..........”
　　她挣扎着扭动身子，却被他用更大的力气钳在怀里。

　　“再动，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声音嘶哑难听。

　　指间却惊现了一根银针，在月色冷淬下敛着幽暗的芒光。
　　阿七吓得连动都不敢再动弹一下。

　　那人将衣襟拉至她肩头的位置，冰冷的银针在她肩头的位置狠狠扎下，疼痛顿时四肢百骸散开而来，阿七闷哼一声，咬上自己的唇瓣。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她听到那人声音满是不可置信。

　　阿七闭上眼睛，小小的身躯止不住战栗着，那一针刺下去，痛的她恨不得晕过去，可偏偏神智却是清醒的。衣襟被拉开冷风嗖嗖的关灌进皮肤，疼痛与冰冷刺激的她牙齿都在打颤。

　　“怎么会没有？”那人的声音喃喃的重复着“到底是哪个地方出了错。”

　　猛然推开阿七收回银针，也不管阿七的衣襟被他大力的扯开露出的肌肤，就连哑穴也懒得替她解开，那力气用的又急又猛，阿七摔倒在地，尖锐的石头狠狠插进她的皮肤里，疼的冷汗淋漓。

　　“莫公子很失望是不是？”
　　静谧的空气里出现低低的笑意。
　　“看来莫公子当真是被那场大火烧坏了脑子，竟然也相信一个青楼里低贱丑丫头是璃凰的转世。”

　　阿七此刻疼的快要晕过去，可突然出现的声音又莫名安抚了她疼痛的神经。

　　“不会错的，那灵镜分明能窥见古今未来，不可能会出错！”
　　刚才那撕开她衣襟的男子神情癫狂，对着空中失控的喊道。

　　“就算是转世，算算年纪那璃凰也该只有五岁智龄，而这丫头已经十岁有余，莫公子，你怕不会是让那灵尘空给骗了吧。”

　　那声音的主人依旧没有出现。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莫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声音低低的，嗓音极其好听，温润着笑意“故人相见，莫公子都不以真人视面，又何必追问在下是谁。那丫头，即便不是璃凰转世，可你这番对她，倒像是东西用完了便弃之如履。”
　　语气隐隐有些戏谑。

　　阿七不明白他们口中说的璃凰转世是什么意思，上次晚上碰见了一个奇怪的陌生的男子，今天晚上出来差点就要被杀掉，一想起刚才他拿着银针的场景，她冷汗涔涔。
　　她年纪小，加上又失去了之前的记忆，自然不懂得女子被男子看去了身子代表着什么意思，也不会有什么贞操观念。挣扎的从地上爬起来，那石子嵌进肉里，每动一分自然是鲜血淋漓，她被点了哑穴只发出低不可见的闷哼声。

　　莫颜玉听到他这番话，脸颊都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他虽是带着面具，可是那耳根的红晕却是被躲在那暗处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这要是传出去，天下第一庄的莫颜玉莫公子竟然在深夜潜入青楼并强迫一个丫头撕了她的衣裳，这天下第一庄的名誉怕是要一扫而光了。”

　　那莫颜玉被当场揭穿身份自然是又惊又怒，他不过刚到弱冠之年，即便是经历了当年那场惨变，可毕竟是个血性少年，并无过深城府，被那躲在暗处的人这样一说自然是羞红了脸颊。
　　“我对这个丑丫头没兴趣！”
　　几乎是咬牙切齿。

　　“可是你强迫她点了她的哑穴还撕了她的衣裳。”

　　“你到底想怎样！”
　　莫颜玉怎么会听不出来这个男子分明是在刁难于他。

　　“很简单，解了她的哑穴，帮她整好衣襟。”
　　“就这么简单？”
　　“那你还想怎样？以身相许，娶她当天下第一庄的少夫人？”
　　声音又是满满的戏谑。

　　莫颜玉冷哼一声，看了一旁正试图站起来那个瘦小身影，眸里是掩盖不了的厌恶，走到她的身前。

　　阿七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莫颜玉伸出手在她颈侧点了几下，单手替她整理好衣襟，那目光鄙夷似是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今天晚上的事情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让你一辈子都开不了口。”
　　声音冷厉，还未等阿七出声，他便腾空消失了。

　　“还真是无情无义啊。” 躲在暗处的声音又突然响了起来“小丫头，今晚要不是我，你可真就没命了。”

　　“我不认识他。”
　　阿七忍痛开口，夜色深沉凉如水，她的身躯微颤，那人不动声色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

　　“杀人哪需要认不认识，你见过战场上那些士兵们不认识对方就不会互相厮杀了吗？”那声音似乎在嘲笑她的浅薄无知。

　　阿七咬唇“今晚谢谢你。”

　　“不用谢我，世事变幻无云，也许你现在是感激我的，也许将来你会恨不得杀了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竟无了刚才的戏谑。

　　阿七觉得他有些奇怪，稍微动弹了身体，没想到疼的她龇牙咧嘴。
　　那人看她这样竟然笑出了声。

　　“这里面装的是凝香丸，对付你这种小伤效果很好，你拿回去用，用不完就藏起来别让比人瞧见了。”
　　话音刚落，一个瓶子便掉在她的脚下，阿七弯腰去捡，那瓶子普通的紧，可上面却还是温热的，想必是一直放在那人怀里的。

　　“谢谢你。”
　　她再次开口。

　　“我都说过了，不用谢我，你且回去吧，天也快亮了。”

　　阿七抬头看天，这才发觉天际已经微微泛白。

　　“嗯。”
　　她把那瓶子收起放进怀里，转身往回去的方向走。

　　须臾。

　　躲在暗处的人走了出来。
　　看着瘦小的身影渐渐消失，脸上浮起沉思之色。

　　一阵风吹来，白衣飘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