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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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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可以喝汤了!”
远远的,茅草屋里传来女子清丽叫喊,阿七低着头,眼底微不可见的颤了颤。
“你一个小丫鬟倒是有不小的本事,几日便让阿凰与你这般亲近。”
他冷眼看着她。
“大概是…在这虚空之中无人与小姐做伴的缘故所以才这般亲近。”
夏楚枫唇角勾起冷笑,还未开口,茅草屋的门骤然被人推开,素裙腰身秀着极浅的连蔓寒梅,璃凰笑的露出齿贝,眼睛弯成倒月。
“小七。”
细细软软的唤着她的名,到底是失了心智,眼底的眸光澄澈纯粹。
阿七抬头,正好瞧见王爷投过来的幽深目光。
心下一怔,手臂已被璃凰挽起,声音透着孩子气的不满“怎么叫喊你都不应呢,再不喝汤会凉的。”
夏楚枫站在她的面前,如同虚空的空气般凝起了身影。
“刚刚有些风没听见。”手指覆在她的指尖上,阿七笑的灿烂“你亲自做的我要多吃点。”
这段时日二人的吃穿用洗皆是她亲力亲为,难得今日璃凰亲自洗手做羹汤,她自然是带着几分好奇的,不过想来也不会很差,之前在王府的时候秋华不止一次说过皇后喜做甜点羹汤,王府的下人都曾尝过。
“那就好,还担心你不喜欢。”眼珠慧黠的转了转“小七,你方才同谁说话。”
阿七还在心不在焉的看着脚底的棉鞋有个地方破了洞,心想着该重新再纳双鞋子,猛然听到这番话,心口不自觉发紧“我……我没有跟别人说话。”
说完便感觉一簇深不见底的眸光紧紧地盯在自己身上,阿七心口发慌的要命,双脚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没有?可我明明听见你说话的声音。”璃凰笑着看着她,眼底里清落“我可是都听见了。”
阿七一惊,竟忘了此刻王爷的眸光还盯在自己身上。
“你都听见了?!”
“是啊,全都听见了。”璃凰突然起了几分捉弄的心思,面上的笑意渐渐隐了下去“要我再说一遍给你听?”
“不是那个样子的……”惊慌中连话语都变得结结巴巴起来“我…我…我没有――”
她的脸颊涨的通红,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说下去,暗香似是感应到了她的心思,亲昵的在她的腰间蹭蹭。
“不是那个样子又是什么样子?”
唇角勾起,阿七这番惊慌无措的样子让她觉得新鲜又好玩。
“我…”
翕了翕嘴巴,终究还是没说出一个字。阿七脑袋低低的,眼眶隐隐快要红了,心里苦涩的要命,可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么王爷呢,他是否和自己想的一样?
这个想法蓦然在脑袋放大,抬头看向夏楚枫的方向,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眼底黑沉一片。
心口不禁颤了颤。
“我…我……”
这样一来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慌什么。”璃凰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薄透的素衣掠过阿七的手背,凉如冰绡“不会真的说了什么坏话吧。”
原来她没有听到。
心口忽然一松。
“小七,我们进去吧。”漫不经心的挽起她的手,轻风吹起额角发梢处的碎发拂到阿七的脸上痒痒的,声音隐隐有些几不可见的脆弱“外面风大,叫你这么久都没回应我有些害怕。”
阿七心底一怔,抬起头才看见璃凰眼底蓄起的泪水,是刚才风大迷住了眼,还是她一直小心翼翼的藏起来没让她发现。
“阿凰.....”
无措的看着她,现在的璃凰分明是个处处需要呵护的孩童,需要有人陪在身边。
有一道如炬般的目光射在她的身上。
可是——
她只是想亲眼看看璃凰好不好,但若这样继续下去难不成自己要呆在这虚空之中陪她度这无尽乏味的年岁?
目光从璃凰的眼上移开,恰好碰到了那双乌黑清冷的眸子。
手微抬,阿七瞬间哑口无言。
像是得知她的心思,夏楚枫回眼,眉间清冷魄人。
“怎么了?”看出她的迟疑,璃凰问道。
心口一阵酸涩,刚准备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莫名的无力涌入心底,还是暂不要提起吧。
强吸一口气,手指下意识抚上暗香,眼底涌起浓浓的笑意,滴溜溜的眼珠俏皮的转了转“不知道阿凰亲自煮出来的汤难不难喝,要是难喝的话我就不喝啦。”
清脆的童音配上她这副憨厚可爱的模样倒是出奇意料的讨喜。
璃凰佯怒,素色长裙随风飘展“你要是不喝,我给你灌下去。”声音不大,却有种能震慑人心的凛冽之意,这种凛冽是与生俱来便拥有凌于世人之上的尊贵,哪怕失了心智也总会在无意中显露出来。
阿七一时有些怔住――
这才是那个艳冠天下的凰后?
这些时日的相处,她竟已然快忘了面前的女子哪是与自己身份一般的人,她是端睿最尊贵的女人。
也是王爷,心仪的女子。
“本王知你心中所想。”耳畔中突然传来夏楚枫的声音,阿七不敢抬头望着那个方向引起璃凰怀疑,灵识却是凝动看着他,这次她见王爷的的眸光里突显几分迟疑“你且再陪她几日,几日后你和阿凰都会从虚空出去。”
“王爷有其他法子让璃凰小姐离开虚空?”
双腿却随着璃凰的步伐往屋内走,手指被她轻握在手心里,干燥温暖,阿七用灵识传音道。
“嗯。”
浅浅的应了声。
“可如今无肉身,残魄不全,璃凰小姐如何出的了虚空?”
璃凰对于王爷多重要,相处几月,自是知道他对自己多好也及不上对待她的一半。当日在暗狱被白子言救起后,才得知如今璃凰的残魄被沈流冰一番重击连寄宿个肉身的魂力都没有,若是被一些精怪寻见,怕也只落个被吞果腹的下场,如此王爷又怎会袖手旁观,是以才竭力将她留在虚空之中,纳在自己羽翼之下。
“你无需多问。”
绛紫狐裘,神情凛冽,此时的王爷突然又好像变回了在堰阳城的样子,她挡住了他的马车,他明明坐在马车里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却吩咐人废了她的双腿。阿七凝住呼吸,身子一僵,说不出话来,早就该知道的,本来就是个可以任人轻贱欺侮的丫鬟误打误撞的当了寄身才借来王爷的好,如今一切不过是回到原位,又有什么好难受的。
头低低的垂下,扎起的松散发髻被风吹得扬起,没人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两只手微微缩紧,心底泛起凉凉的寒意。
正浴走进茅草屋内,脑袋突然闪现一丝惊疑――
王爷一向喜白,今日怎会一袭绛紫狐裘?想到他方才右臂一直负在身后,阿七愈觉得不对劲,灵识微转到他的身后,殷红的血正顺着指缝溢出蔓延滴落,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摘了几支凝香草,指骨紧握捻碎在掌心,翠绿的汁液混合着腥涩的味道隐隐遮掩了浓重的血腥味。
王爷受伤了?
如同惊雷在脑海炸开!
阿七惊的差点甩掉璃凰的手。
“你何时来的胆子用灵识窥探本王?!”银色面具遮挡住了他的神色,可阿七却清楚的看见他眼底火焰般的怒火,如燃烧的火焰燎原。
“王爷你受伤了?”心底的焦灼早就让她抛开对他的畏惧,只是强忍住没有甩开璃凰的手。
“……”
阿七见他不语,眉心敛冰,隐隐带了些嗜杀的戾气。
“伤口不包扎会很严重的……”
弱弱的又补上一句,夏楚枫依旧没有出声。
王爷不会生气了吧。
这个想法让她不安的想挣开璃凰的手跑到王爷身边亲自查看他的伤口是否严重。
心底有一个声音“王爷是端睿的战神,是无所不及的神话,这点伤对他来说没事的。你怎么那么大惊小怪,小心王爷让你永远都走不出虚空!”
又有另一种声音“可王爷毕竟是凡人血肉之躯,身上有伤怎会不疼?他肯定是心心念念着阿凰才不顾包扎来到这虚空之中看看她。”
最终还是后者打败了前者,她咬咬牙,大着胆子说道“王爷,你要是不愿意包扎阿七替你包扎。”
她以为自己还是之前那个无论怎样都可以肆无忌惮的丫鬟?
唇角不自觉冷了几分弧度,眉眼却渐渐弯了上去,如同冷冽坚硬的冰块被施了某种咒语渐渐融化成微不可见的碎片。
阿七见他突然变了一副温柔的模样,灵识看的快要呆了。
王爷竟然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受伤的手臂突然传来锥心刺骨的剧烈疼痛,于是那快要融化的坚冰又重新冷凝。
“在本王面前放肆,你这个丫鬟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看来前段时日是他给的纵容过了火,才让她这般主仆不分敢在他面前指手画脚!
极快的捻了个诀,手臂上的伤口还有血迹转眼间消失不见。
阿七垂下头,眼睛微微的酸涩,心底难受搅的脑袋突突的疼。这样的伤哪需包扎,只要微微捻个诀便能恢复如初,而她,方才表现的一切都与傻子无异。
王爷说的没错。
她确实极其放肆,连丫鬟和主子之间的规矩都忘了。
虚空突然狂风大作,铅云沉沉,脚下的砂砾汹涌扬起。璃凰刚走进屋里,于是一切便将她隔绝在内,阿七还在屋外,狂风砂砾汹涌的席卷着她的全身。
远处,夏楚枫双手负在身后,衣角纹丝不动。
这虚空中一切皆是由他心中幻境所致。
“王爷教训的是,阿七下次不敢了。”
抬起头,乌黑的眼珠凝着深深的惧意,身体瑟缩着像是回到了之前在胭脂楼里倍受欺辱的时候。
夏楚枫心中一阵郁结烦躁,却无处发泄,平日伶牙俐齿怎么今天被训斥几句便这般乖巧听话。
“好好照顾阿凰,即便她如今失了心智那也是你的主子。”索性不再想下去,负手转过身去“记住自己的本分。”
“是。”
她的身体颤的更厉害了。
“虚空一日,外界十日,出去之后做好准备。”
尚未明白这句话是何意思,绛紫身影已凝动拂袖消匿在了虚空之中。
那日之后便没有再见到夏楚枫,脖颈上的玉块静悄悄的,未曾发出任何声响。想起最后那句话,阿七心底隐隐生出几分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在不受控制的发生。
这种心悸没由来的让她一阵惊慌。。
她在茅屋外腾地打坐,双眸闭合,口中念着术语凝聚心神以撇开杂念,不料灵识却四溢乱窜。尝试几番无果后,抚上剑身,乌黑的眼珠转了几圈,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是徒增烦恼,虚空一日,外界十日又如何?难不成出去以后自己会变得又老又丑?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她轻咬着齿贝,站起身拍了拍衣角推开门走了出去。
虚空中难得的好天气,连丝风都没有,腾映着灼热明亮的蓝天云彩,璃凰俯身正小心照料着凝香草,今日难得换了一袭粉色衣裙,乌发倾泻于肩,肌肤洁白粉嫩,好似一尘不染的出尘仙子,像是察觉到有人在身后窥视自己,回身便见阿七正睁着乌黑的眼睛看自己,不由问道:“你没事了?”
阿七摇头。
她哪里有什么事,不过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璃凰停止了照料凝香草的动作,走过去。
阿七这几日不开心她是看在眼里的,虽是失了心智,可日渐相处便有了几分敏感又小心翼翼的心思“小七,你是不是不想陪阿凰了。”
她问的极其小心,湿漉漉的眸子如同小鹿般澄澈无洁。
她知道阿七跟自己是不一样的,她一直都呆在这个地方,一个人孤零零的很寂寥。直到阿七出现,她很开心。
可阿七好像并不开心,她是想要离开这里吗?
可怜兮兮的语气让阿七怔住。
“不会的,就算离开,我们也会一起的。”
鼻子一酸,垂首。
她怎会独自一人离开,况且,王爷当日说过不出几日便会让她们离开这虚空之中,她相信王爷。
只是这几日脖颈上的玉块太过安静,以往即便王爷不说话,她的灵识也会感知到细微的呼吸声,如今却是连灵识四散都没半分感应,她不知晓是上次灵识窥探王爷让他有意使了禁术不,还是这几日未勤加练习术法的缘故。
想起那日王爷手臂的伤,她的心里莫名有些惊慌。
可转念一想,王爷那么厉害,又怎么会有事。
“真的?” 璃凰脸上一派天真,湿漉漉的眼睛像是揉碎了许多璀璨的光芒放了进去,阿七刚紧绷的神经蓦然松了下来,心想着难不成失了心智连原本的性情都会改变,还是说其实原本的璃凰便是这番模样,只是无人知晓。
“真的。”阿七点点头,笑的心不在焉“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吃到香喷喷的包子了。”
在堰阳城的时候她最大的心愿便希望能痛痛快快吃一顿肉包子,可她和阿淙都是乞儿,一个肉包子于他们而言已是一种奢侈,后来进了胭脂楼受尽欺凌能吃到馒头便已是天大的福气哪里还敢肖想更多。即便最后做了柳胭小姐的贴身丫鬟受了不少赏赐,但阿淙下落不明,她哪里还会成天想着吃肉包子。
虚空的日子乏味枯燥,除去练术法的时候,阿便给璃凰说些外面的事情。其实她知道的不多,可对于璃凰来说,这些远比自己知道的东西有趣多了,就连从阿七嘴巴里说出来的香喷喷的肉包子都有忍不住流口水的冲动。
“那到时候我要吃好多好多肉包子。”璃凰听着她应允,眼角弯起薄薄的弧度,如同孩童般显露出天真的欣悦“还要给他带好多好多肉包子。”
无论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东西,那个“他”总会从璃凰的嘴里蹦出来,可她自己却偏未察觉仍是一副欢呼雀跃的模样“小七到时候不可以反悔。”
阿七早已习以为常,点点头,见她应了后璃凰又欢快的转过身继续摆弄着凝香草,看璃凰看的久了,她意念一动身子靠到一旁的围栏上,手指摩挲着暗香,平日里圆润粉嫩的指甲绛红如血,她却并未察觉,暗香在她的摩挲下不安的蹭了蹭,有些狂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