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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其醉也,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当朝睿王夏楚枫。

      不到弱冠之年便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传闻他总是一袭白衣翩袂,指间常持有一把纤细骨架的折扇,便有睥傲天下的绝世姿态。
      传闻他曾带领一队骁勇善战三千精锐兵马一夜便剿灭匈奴五万大军,以少胜多的兵力在战场厮杀,血流成河尸体堆满了每寸土地。
      传闻他对女色不沾分毫,府中却圈养无数男宠,夜夜笙歌。
      传闻他曾经为了一名女子斩杀了当朝天子的皇后,就连其同族也被处以腰斩极刑,全数诛灭。
      他是端睿王朝唯一一个上早朝随自己心情而定的人,见了天子不行君臣之礼,满朝文武无一人有异议,天子不记杀后之仇对他礼遇有加,更是以国姓‘睿’字赐他为王。

      睿王夏楚枫。

      他是王爷,更是端睿王朝不朽的神话。

      ************************************

      苏州。

      这里是离京城很远的地方堰阳城。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喧闹的叫喊买卖的声音此起不绝,一座精致的楼阁在街道中央挺然而立,镂空雕花的窗棂上飞舞的朦胧的薄纱,带着女人身上独有的妖娆脂粉香味勾的人心魂痒痒,楼阁的正中央黑色金丝楠木匾额赫然镂刻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字:

      胭脂楼。

      顾名思义,男人们花天酒地,寻欢作乐的地方。

      姑娘们与男人的嘻笑与调戏声,清官伶唱着婉转动听的曲子,偶尔也会有龟公吆喝和唯唯诺诺的声音互相交错,打扮的花枝招颤的老鸨在前面招呼每位来胭脂楼的客人。

      一个瘦削小巧的身躯佝偻着背往人群不注意的地方走去,却突然被路过的龟公提起耳朵在她的耳边啐了一声“臭丫头,这次给我逮到了吧。不在后院好好干活竟然还跑到这里来偷懒,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王叔,我今天和哥哥约好在西巷街的东口见面,见了这面,他就要去征军了,你行行好让我出去,我保证半个时辰就会回来的。”
      那名被龟公称呼为臭丫头的是前段时间卖身进来的阿七,模样倒是清秀可人,只是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全身瘦弱的似乎只剩纤细的骨架,是以那清秀的面容自然也变得有些丑陋。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那一双已经因为过度劳作而变的粗砺的手指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王二是怎样精明的人,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从她的身后夺出用牛皮纸包裹的两个白面馒头“好啊,你这个臭丫头竟然还敢偷东西,跟我走,今天不让妈妈教训你你就不知道自己皮有多厚!”说完就要做势去拉她,这个阿七进胭脂楼没多长时间,手脚却是极不干净,已经被他碰见好几次偷馒头出去见那个她说的那个伙伴,今天要是不告诉妈妈,以后那还了得?!
      “不要,王叔。”阿七听见要去见妈妈,神色突然变了变就连瞳孔都是惊恐的,妈妈的手段她是见过的,那些不听话的姑娘们每次不肯接客,妈妈最后都是将她们教训的服服帖帖,她不知道妈妈是用了什么手段,但肯定用了刑。瘦小的身躯抖的厉害,手指却是死死抓住王二的衣服“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告诉妈妈好不好?”
      “今天不让你皮受点罪,你以后怎么长记性!”
      王二刚才被客人骂骂咧咧的正好一身火气没地方发泄,此刻见到阿七偷馒头,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走,别在这里装可怜,偷东西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现在要改,也是要等吃过棍子长点教训!”
      “王叔,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告诉妈妈。”
      乌黑的水眸早已隐了许多雾气,心里却是焦急呆会要怎么出去见阿重,他明天就要征军了,她怕这一面见不上,以后就很难见上了。
      就在这时一声黄莺脆耳般婉转动听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来 “王叔,原来你在这啊,刚刚新来了位客人,妈妈让你进去伺候着呢。”
      说话的正是漠颜儿,和阿七一起卖身胭脂楼的丫头,只不过她的运气要比阿七好的许多,因为姿容不俗,嘴巴甜,说话又格外讨人欢喜,是以妈妈没有让她去做和阿七一样肮脏劳重的活计,让她学习琴棋书画,将来让她接客。
      王二见是漠颜儿,刚才那股凶狠的劲顿时消散,长满密密麻麻的麻子脸挤出惇和的笑容“漠小姐,谢谢提醒了。”
      转身又看向身后那个瑟缩发抖的瘦小身躯,明明是同时进来的人,命运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不过也怪不得,这样卑贱不堪长的又不好看也只配做胭脂楼最下等的奴才。
      “今天算你走运,要是下次再被我撞见,我非揭了你的皮不可!”
      “谢谢王叔。”
      她感激涕零的看着漠颜儿,她却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鹅黄的轻纱薄裙衬的她身姿隐有绰约苗条的线条,她渐渐走到她的面前,脚踩着高底花鞋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她。
      阿七下意识的缩了缩自己已经露出脚趾的布鞋,小小的潜意识里总是觉得漠颜儿是矜贵的小姐,只需要浅浅的露齿笑着,弹着悦耳美妙的曲子,穿着她从来都没有机会穿上的好看衣服,那便是与戏子里唱的官家小姐无异了。
      王二也不理她,径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踏着黑色的靴鞋走过去。
      “谢谢你。”
      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只是面容都是黑漆漆的油污,这一笑更难看了。

      漠颜儿只是看了她一眼,那漂亮的眼珠也是冷漠的“这一次算你走运,下一次就算你的双手被剁了,我都不会再看一眼。”
      她的话语清冷高傲,阿七也不在意,依旧笑的灿烂“以后有什么事情找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阿淙说过,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漠颜儿对她有恩,她是必定要回报她的。

      这么丑的乞儿还想着给她报恩,能把自己性命保住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还想着会帮到她,漠颜儿觉得可笑,可是眼前这个乞儿却是一副她不答应就不让她走的样子。
      “你只要别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就好。”
      她生性便是带着几分冷漠与高傲的,就这样丢下一句话便有隐隐倨傲的姿态,也不管阿七有没有听见,抬起高脚花鞋从她身侧走了过去。
      阿七见她答应,那双毫不起眼的眸子顿时竟变得流光溢彩起来,抬起头,却发现漠颜儿已经走的远了。胭脂楼里的达官显贵门腆着肚子进进出出,和姑娘们调笑嬉戏成一团,她看着手里的两个馒头在刚才的争夺中变得脏兮兮的,又想起王二刚才的那番话顿时有些垂头丧气,阿淙明天就要去征军了,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他跟她说,征军就可以打仗,可以建功立业,就可以不受别人欺负,还可以吃好的穿好的。她不懂什么是建功立业,但听阿淙那样说是极好的,阿淙明天就跟着征军的官兵们出发,再见面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但想到妈妈的手段和王二刚才说的那番话,她又有点胆怯。
      阿七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她是个乞儿,从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在一间破庙里,和一群年纪差不多的乞丐在一起,他们说她乞讨的时候被人一脚踢到台阶上,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没了记忆。她倒没有因为失去记忆而显得多难过,她是乞儿,就算是有记忆,大概也不是多好的,忘了就算了,填好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阿淙是他们这群乞儿的老大,对她极好,每次有好吃的都会先让给她。他年长她几岁,却从来不允许她喊他哥哥,于是她就阿淙阿淙的这样喊他。前段时间,他去堰阳城张员外的家做短工,她去偷偷看他,不成想半路遇上胭脂楼的妈妈,妈妈告诉她,只要她在纸上画押就会让她吃得饱穿得暖,她禁不住蛊惑画下押,却不想被骗到了这个地方来。到了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可白纸黑字上明明白白写着她自愿卖身胭脂楼,说破嘴也是自己没理,更何况是阿淙,他虽然生气但也没办法。
      可是,这次他要走了,他平日里对她那样好,若是不能去见他,她肯定会难受死。

      “那张家公子以为自己是谁啊,本姑娘不侍候了!”阿七正叹着气,一声娇媚的女声突兀的响起。
      “小姐,您要是不去伺候那张家公子,要是他向妈妈提起,那咱们.....”
      阿七抬起头说话正是平日里没少欺负她的丫鬟翠冰,因着自己伺候的姑娘柳胭是胭脂楼的头牌,就连说话也有几分主子的气势,然后此刻她的声音却是带着几分惊惶和不安。
      “怕他做什么?”那柳胭果然生的美丽,一袭火红丝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的腰肢,眉如柳,那双媚人的眼眸十分勾人心弦,火红的丝裙更衬的她肌肤如雪细腻,就连生气的模样在阿七看来也是好看的。声音软软的此刻却带了几分不屑“睿王的军队就要行驶到堰阳城,堂堂睿王自然是需要女人伺候的,他张家公子算什么?等我做了睿王的侧妃,管他父亲在堰阳城有多大本事,也照样得给我跪下来磕头行礼。”
      语气极其骄傲。
      原来柳胭存的是做睿王侧王妃的心思。
      阿七在茶楼里说书的人说那个睿王有多英明神武,整个端睿王朝几乎将他当做天神赞颂。可是,活在那样神话当中的人是柳胭姐姐可以触摸到的吗。
      虽然柳胭姐姐很漂亮,可是在胭脂楼里出身的她想做那个如同神话被人景仰的睿王的侧妃,就连她这个乞儿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句话是阿淙教她的,这时脑袋里却突然蹦出这个奇怪的比喻,她想笑,没想到真的笑出了声。
        那笑声不大,但柳胭和翠冰却是听到的。
      “是你?”翠冰原本刚才便被那张家公子的随从调戏,又被柳胭的话给教训了一顿,心下正是恼火,此刻瞧见前不久进来的那个阿七不在后堂干活,反倒在大堂偷懒,顿时语气汹汹“不在后堂好好干活,躲在这里偷懒还偷听我和小姐的谈话!”
      “我没有……我……”
      阿七只是碰巧听到他们谈话,平日里被翠冰私下欺负不少回,可却没有像今日这样对她凶过,她原本就没了从前的记忆,许多事情都是阿淙后来教的,如今被翠冰这番训斥,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翠冰见她一副吞吐吞吐的样子,更加嚣张起来“待会告诉妈妈,不让她好好教训你,你自然是不长记性的!”
      “我没有偷懒。”
      阿七看起来比翠冰矮了半个头,全身是粗布补丁的衣服,脸颊又是脏兮兮的黑色油污,哪里像是胭脂楼的人,分明就是个乞儿。
      “乞儿果然是乞儿,以为进了胭脂楼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翠冰看着她的目光满是鄙夷。
      柳胭在一旁漫不经心的瞅着阿七,樱唇轻启吹着细如柳葱手指刚抹好的水仙花汁,艳色薄纱里衬着芙蓉抹胸,透着隐隐的风情与春色,这样的女人确实有让男人疯狂的地方,只可惜,错身在青楼。
      “我……我没有想过。”阿七瘦小的身子微侧着将手背过去,潜意识里,她是有些害怕翠冰的。
      那翠冰却极快的观察到了这个动作,伸出手就来扯她的手臂,那力道又大又狠,阿七吃痛的松手,那两个馒头却从袖口里掉落在地,滚到翠冰的鞋边。
      “你竟然敢偷东西。”
      阿七的手臂被翠冰扯的生痛,正用另一只手搓手臂,却不料听见翠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小脸顿时变得惊恐,她看着滚在翠冰鞋边上的馒头,此刻白了脸色。
      “姐姐,我……”
      她不安的看着翠冰,许是想到妈妈平日里的手段又或是刚才王二的那番话,两只眼睛满是惊惧与不安。
      “谁是你姐姐?”翠冰狠狠的剜她一眼,吓得阿七将刚说出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丫鬟声色俱厉的当着主子的面教训一个丑陋的乞儿,引得许多人将目光看向这里。
      “哟,这不是咱胭脂楼的头牌嘛。”
      有人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柳胭,外罩火红色薄纱,袖口的地方用金线勾出栩栩如生的牡丹,两臂挽着同样火红色的欲雨带,拖延在裙摆身后,她本来生的便是极美的,鲜艳的火红衬的她的肌肤莹白如雪,看的不少人心痒难耐。
      “柳胭姑娘,今晚陪小爷们一度春宵怎么样?”
      如此放荡不堪的话引得围观的人一阵大笑。
      “谁不知道这柳姑娘是张家公子看上眼要娶回家做十八房妾氏的,我说傅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
      “是啊。”
      “哈哈……”
      ……
      那翠冰正在教训阿七,猛然听到这些话,折身去看柳胭,柳胭本是气急,伸手就给了翠冰一个狠狠的耳光“你教训她做什么?到底谁才是主子!”
      她用的力气是极大的,那翠冰的脸上硬生生的出现了五个鲜红的五掌印,就连一旁围观的客人们也噤住了声,这柳胭虽是头牌,却不是谁都能见的,今天好不容易见她一回,却没想到也是个性格如此利落的女子。
      “主子,我只是见她偷东西........”翠冰捂着脸颊痛得眼泪都快流下来,目光看向阿七的时候又恨又毒,阿七的被她的目光吓得不禁瑟缩了自己瘦小的身子“她手脚不干净。”

      “手脚不干净什么时候要你一个丫鬟来管教!”柳胭被那么多人议论,此刻自然是恼羞成怒,“主子没说话,你一个丫鬟倒是伶俐的很,难不成想飞上枝头做凤凰?!”
      她话里的意思翠冰怎么会听不出,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奴婢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她一边说一边磕头,额角都快渗出血来。
      隐下的眸光却是淬了毒般锋利,若不是阿七这个死丫头她今天怎么会这样狼狈。
      阿七也是惊呆了,从来没见过柳胭姐姐发怒的时候这般可怕,翠冰看着她的目光恨不得要吃了她,她惊了惊,身体瑟缩的愈发厉害。

      “我的姑奶奶哟,你怎么在这,人家张公子等你好久也不见你的人,再不去的话,他还不得掀了胭脂楼。”
      从二楼木梯走下来一位挽着发髻纨团扇的妇人打扮的花枝招展,略微臃肿的身躯裹着水绿色的薄纱拖曳着裙摆,身后还跟着几位龟公,其中一位正是刚才刁难阿七的王二。
      阿七的脸色白了白,想将翠冰脚下的馒头捡起来,那双鞋却狠狠的将馒头踩在脚下。
      “客人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青妈年轻时也是个美人,笑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风韵“大家都散了吧,不过是主子教训丫鬟而已,咱们的柳姑娘皮薄的很。”她用团扇掩嘴笑着。
      来胭脂楼寻乐子的客人们自然是知道这里的妈妈是不能得罪的,她背后的靠山是比官府还硬的存在,笑笑闹闹,便各自搂着姑娘散去了。
      带客人们散去,青妈这才敛了神色,看着柳胭的目光也不似刚才那样含笑“别让人家张公子等久了,你赶紧去伺候着。”
      那柳胭虽然是存了不该存的心思,但对于青妈一向畏惧的很,略微做了个辑,便往二楼走去,火红丝裙长及曳地像盛开的妖娆牡丹,翠冰小心翼翼的跟在她的身后,还不忘回头剜了阿七一眼。
      只剩下阿七一个,青妈没开口她也不敢走,就在一边站着。
      倒是王二,一脸的幸灾乐祸。
      “刚才王二都和我说了,小小年纪就想着偷鸡摸狗的事情,念你是初犯,今晚不许吃饭,去把后院的衣裳统统给我洗干净!”
      青妈慵懒的摇着团扇,她虽是骗了阿七进了胭脂楼,但还不曾这样对她声色言辞过,阿七倒不觉得委屈,反而有些庆幸今天没有罚她,诺诺的点头,瘦小的身躯飞快的穿过轻扬的薄纱帘往后堂走去。
      青妈看着瘦小的身影若有所思,高脚花鞋踢了踢早就肮脏染上灰尘的馒头,这个叫阿七的,姿容不算绝色,人也不够聪明伶俐,可偏偏主子却让她在这胭脂楼里好好照看她,主子的心思她一向是不敢多猜,让她照看她,偏偏又让她去干粗重卑贱的活计,她纵使有许多疑问也不敢问出来只好照办。
      不过,主子这样的安排自然是有他的用意吧。
      她沉吟着,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只是对着王二吩咐“以后阿七的事情你别管,只要她别乱跑就成,其他的不用告诉我。”
      “可是.....”
      王二本想着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教训阿七,却不想青妈这么轻易的饶过了那个丫头。
      “嗯?.”
      青妈转过头沉吟的看他,他那一张麻子脸顿时堆满了笑容“是是是,妈妈说的,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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