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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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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暑散去,立秋涌上。
天气阴晴不定,窗外沙沙作响,淅沥的雨声将树叶洗的发亮。珍珠罗帐被风卷起,不远处水波轻漾,碧沉的荷叶摇曳身姿,花朵吸取了足够的水分在阴沉的天气绽放的也有了妖娆的气息。
阿七站在雕花窗前,身后是秋华的声音“小姐你这样是不行的,王爷带你进府说明你在他心里很重要。可是你都进王府这些日子了,他不来见你,难道你就不主动去见他?”
雨声清凉,阿七的衣裳也被微微溅湿。
转过身,无可奈何的对喋喋不休的秋华再次开口解释“我不是小姐。”
她只是胭脂楼一个的丫鬟,王爷说在他身边伺候着便可以见到阿淙。于是稀里糊涂的来到了京城,可是她并没有见到阿淙,王爷也没有让自己伺候,反而让别人称她小姐,给她锦衣玉食,她穿着漂亮的衣服,住着比柳胭小姐还要漂亮的居寝。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如今每个人见了面都称她为小姐,拼了命般的解释,可是却看到他们一副惶恐的表情。
唯独秋华不是,可是她却依然喊自己小姐。
阿七有想过去找王爷,可自那日王爷说过那些奇怪的话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您明明就是小姐。”秋华给她削苹果,苹果皮长长的结在一起也没有断掉“王爷说您是,您就是。”
她在王府也呆了几年,何时见过王爷带过女人回府过,阿七小姐虽无倾城之姿,可性子温婉,她倒是很喜欢。
“可王爷明明说的是让我伺候他,当他的贴身丫鬟使唤。”阿七在这件事情上总是犯死结。
果然——
秋华古怪的看着她,像是看到了一个怪物。
“小姐,王爷身边从来不需要别人伺候的。”
“不需要别人伺候?”
阿七眼睛猛然间睁大,似是有些吃惊。
突然忆起从堰阳城到京城的路上,王爷确实从未让人伺候过。
秋华一副一看你就不知道的样子看着她,手里削苹果的动作依旧利索“以前王爷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可自从璃凰小姐——”她突然停顿,猛然看了看四周,阿七的身子早就在她提到璃凰两个字的时候变得有些僵硬“璃凰便是前皇后。”
秋华压低了声音。
皇后?
阿七脑袋蓦然滞了一下。
这个名字她不是第一次听到。
那晚她从那个躲在暗处救她的人听到过这个名字。
她也从王爷的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秋华没有注意到阿七的异样,许是很久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此刻有人听她诉说,便显得欢天喜地“璃凰小姐未及笄的时候曾女扮男装偷跑出宫,后来遇上王爷,与王爷称兄道弟,结伴游山玩水。直到王爷无意勘破她的女儿身才喜欢上了她。”
秋华说的简单,可阿七能想象到当时王爷和那位小姐在一起是怎样的快活。
“可是后来王爷才知道璃凰小姐是皇上命定的皇后。皇上比王爷早一步遇上璃凰小姐,如此一来,王爷也只能落个黯然神伤的下场。”
阿七胸口莫名的抽了一下,实在是无法想象那样的王爷会是什么样子。
却听见秋华继续说道:
“只可惜,那样一个妙人,最后竟然死了。”
“死了?”
这下阿七倒有些吃惊。
“自古以来皇帝薄情真是一点都不假,没过几年,皇上便宠幸上了另一个女人,还将璃凰小姐赐给可汗,废黜皇后之位,举行大典封那名女子为后,凤撵行至成武门下,璃凰小姐一跃而下当场甍毙。”
秋华心性直爽,这样肆意说话也并未察觉不妥。
“那王爷应当是很伤心吧。”
阿七咬咬唇。
“王爷当场刺死了新皇后,最后连同新皇后的同族都被处以腰斩之刑。所以,王爷应该是很伤心的吧。”那时秋华还未到王府,可说起这件事还是唏嘘不已“可事后皇上竟然没有怪罪王爷,反而加官进爵,更以国姓冠称。”
她说的声音很低,可阿七还是听到了。
虽是不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可是她隐隐的觉得皇上和王爷之间似乎并不是一般的君臣的关系。
“王爷未遇到璃凰小姐前便是骄奢淫逸,夜夜笙歌,却从来不碰女人。”秋华未进王府之前,茶楼那些说书的将这些总是说的绘声绘色“除了璃凰小姐,你是王爷第二个带进府里的女人。”
虽然阿七尚未及笄,但却是王爷亲自带回来,在下人们的眼里自然不一样。
“我和你一样都是个丫鬟。”
阿七口拙,不懂怎样去说才会让秋华放下这个看法,情急之下只好说出这番话。
秋华这阵子已经不止一次听过这样的话,这次终于没了耐心,和之前阿七一样无可奈何顺便翻了个白眼“不管你之前是不是和我一样都是丫鬟,可王爷亲口说让我们称呼你为小姐,那你就是小姐。别人巴不得这飞上枝头的机会,你倒好,拼了命的往外推”
阿七性子温吞,待人又极是和善,秋华在她面前说话也丝毫不顾忌什么。
“可我根本不是小姐。”阿七下意识抓紧衣襟“我只是想见到阿淙,等他建功立业以后就可以像以前那样和我在一起,再也不用忍饥受冻,被别人欺负。”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生来便是个乞儿,可如今却被当作小姐好生伺候着。这样的生活愈是安逸,心里的恐慌就愈加不安的蔓延,这一切都不是属于她的,可是却被王爷强硬加在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安分的汹涌的想要破土而出,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让她害怕。
若是抢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将来必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阿淙曾经这样跟她说道。
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如今却是突然有些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几日相处,秋华早已知道阿七口中的那个阿淙是谁,隐隐笑她的天真却并没有说出来“每个上战场的将士们都是抱着建功立业的心思厮杀战场,最后却是马革裹尸。而活下来的也许在下次的厮杀中同样面临这个下场。”
秋华虽是率性,可心思成熟。
“而战神睿王这名号便是他们厮杀的动力,他是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又是神一般的存在,若是沾上这个神一般的存在的光芒,又岂止是不用忍饥受冻,被别人欺负,仰人鼻息。”
“所有人都臣服在王爷的脚下,而你,可以与他同享这无上荣光。”
秋华的眼睛亮如闪曜,阿七从她的眼里看到和柳胭一样的狂热。
“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阿七抿唇,倔强的如同凶猛的小兽,这几日的生活终于磨耗了她所有的耐心“我要回堰阳城。”
她不要再呆在这里。
哪怕回堰阳城再当回乞儿也不要像现在这样虚浮的毫无真实感。
秋华被她吓了一跳,眼底的狂热早就已经消散“你在胡乱说什么?”
“我要回堰阳城。”
阿七抿唇又重复了一遍。
“你在说什么。”
又是一遍询问,可这次却不是秋华。
阿七抬起头——
夏楚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进来,他面色阴骛的可怕,银色面具幽幽泛着冷光。
秋华早就在他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慌了神绪。
她刚刚说的那些话不知被王爷听去了多少,想到这里,她的双腿不由自主的打着冷颤。
“你下去。”
他却是开了口,连多看一眼的意愿都没有。
秋华哆哆嗦嗦的点头称是,哪里还见刚才的伶俐,不一会便匆匆退出了屋子。
屋子里静的可怕,珍珠罗帐被风吹得扬起,案几上青烟缭绕。
窗外,雨声愈发清晰。
阿七怔怔看着夏楚枫,没有开口说话。
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手指紧紧的搅在一起犹不自知。
“你要回堰阳城?”
声音平静,连平日里的清冷都不见了,无波诡谲。
这样的夏楚枫阿七从未见过,平静的好像凝固的冰块,紧绷着压抑风号浪吼,稍微用力便会裂出无数碎缝,刺的人鲜血淋漓。
阿七点头,在碰到他悴了冰般的目光又突然变得理直气壮“我还没有答应你来京城,是你私自趁我睡着的时候将我掳到这里来的!”
“所以?”
“你让那些人伺候我,还让他们喊我小姐!”阿七说的越发底气不足“你说让我伺候你,你还说我可以见到阿淙。”
她说的脸颊越发灼热,这阵子秋华给她包子头比她自己梳的要好看许多,绸带飘扬,细心打扮后看起来倒也算精致。梳着包子头脸颊红扑扑又大声叫嚷的阿七,理直气壮的像挠人的小猫,夏楚枫莫名有了想笑的冲动。
之前的怒火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我有说你不用伺候我吗?”
一双手突然覆上她的脸颊,阿七一怔,随后脸颊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没有。”
“既然想伺候我,明日便跟在夫子身后学习琴棋书画。”那声音又变得清冷“我不希望伺候我的人什么都不会。”
“那明日就要伺候你吗?”
阿七已然忘了之前要回堰阳城的事情。
夏楚枫点头,唇角微微有了弧度“等下我便让人吩咐将你的东西搬到我的居寝。”见阿七一副目瞪口到还未反应过来的样子,不由心情大好“贴身丫鬟自然是要无时无刻都要呆在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