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小镇》惊蛰雨

4、第 4 章

　　看见杨汝铁青着脸走进来，靠窗的两个女生便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杨汝看了她们一眼，一

　　言不发，像绷紧的弓弦，再稍加一点力，立刻就会绷断那样。教师的空气仿佛被压缩，抽空了那

　　般，使人胸闷。那两个女生终于意识到了压迫感，便乖乖的闭了口。

　　“这次的考试，实在太差了。”声音不高，却足以震慑到全班每一个人。“你们自己知道

　　吗！”似是疑问句，又像是对她自己教学的不肯定。大家默默的垂下头，竟没有一个人敢回答

　　她，包括成绩优异的班长蔚薇。那是一种被人用力扼制住了脖子，逼你回答的感觉，是很难受很

　　难受，同时心里又觉得很对不起的感觉。书驰将头埋在臂弯下，只看得见下层放的一厚摞书和小

　　块不规则的地板。

　　“整个班级，只有许然同学和蔚薇同学的卷子看上去还是值得肯定的，这整整一个月教下来，

　　你们究竟学了些什么……”杨汝还在不停地说，是真的真的很生气的样子，手指握成拳然后敲向

　　黑板，很用力的感觉，黑板上的粉笔字落了一些粉笔灰。很轻的那部分被扬到了空中，在太阳

　　下，被照亮，很不喜欢的感觉，仿佛只要一走过去，就想伸手去掸，怕会吸入鼻腔。

　　黑板上永远有那两个人的名字，且总是许然在前，蔚薇在后。他们俩的名字在黑板上掉了颜

　　色的时候，身后不知换了几批人了，仿佛只有他们的名字是亘古不变的。书驰再望向蔚薇的时

　　候，果然，脸上早已褪去了方才的不自信，骄傲的眼神正对视着杨汝。原来她是担心这个。因为

　　没有全部拿到分数所以担心了？因为怕先前的知识点没有用熟而打错了题，所以担心了？那么太

　　多余了，你永远会在黑板上并被列为好学生和学习的榜样的。书驰扫了一眼后，趴了下去，无精

　　打采地滚着桌上的圆珠笔。

　　又有谁会在意呢？根本就没有人，会来关注这个小地方吧！所以，派来的老师也是极少的，并

　　没有一门课一个任课老师这样分得很均匀，通常都是，哪里需要往哪里赶，不过还好，这种情况

　　只出现在副课上，主课是不会这样的。

　　“听说，小章是大城市来的呢！”这话书驰是听人在女厕所里讲的。有人还说小章是和杨汝一

　　块儿来的，不知道是上海还是哪里。到底，消息有限，实在不清楚了。具体他为什么要来这里教

　　书而不是留在大城市，大抵是来支教的吧，又也许实习的日子过了，却觉得这儿很好就留下来

　　了，也不一定呢。不过具体原因谁知道呢，即使关系再好，即便很能与他打成一片，但他毕竟也

　　是老师啊。况且，他自己不肯说，大家也都不敢胡扯，只知道他一直都在，且一直都不会离开。

　　课堂接近尾声的时候，杨汝突然叫了书驰的名字，毫无预兆，让女生有点措手不及，刚想舒出的

　　气，闷在了胸口，使劲捶也不能完全吐出。

　　女生故意拖沓了几分钟之后，才起身出了教室，脚步停在办公室门口，习惯性的就要推门往里

　　走，顿了一会儿，屈起手指轻叩门扉，却意外的没人来开门，从里面传出了一句：“门没关，进

　　来吧。”

　　一进门就看见张樱站在小章的办公桌旁，意外的是，桌上竟没有放她的考卷，那他找张樱为的什

　　么呢？抬眼，杨汝正望着她。书驰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浮上了红晕。杨汝问了她几句成绩后竟意

　　外地岔开了话题，拉出身前的抽屉拿出一份表格递给站在旁边的书驰。

　　“有个作文比赛，你要参加吗？”看出了女生脸上的不确定，便说道：“你先拿回去好了，明

　　天再来告诉我要不要参加。”

　　似逐客令一般的斩钉截铁，女生握着报名表，余光瞥了一眼张樱后，走出去将门关上了。

　　“哎，刚才杨汝叫你去干嘛啊，你有没有被训得很惨呐？”书驰一回到位子上，那怡就跑来问

　　她，估计是见她刚才脸色极差，担心书驰吧。

　　“那倒没，只提了几句，附带着过去了，主要是问我作文比赛要不要参加的事。”女生边整理

　　着桌上的课本边回答她。

　　“噢，那还好，还以为要把你单独叫去训一通呢！”那怡眯眯地笑。

　　“不过，我在办公室里看见张樱了，是小章把她叫去的，她怎么了吗？”似是无心的一问。看

　　到了她因为是身边的人所以转而向那怡说这事。可是，她却不知道，虽是生活在同个班级的好朋

　　友的朋友，虽然同在一起吃午餐，生病还去她家看望。虽然同做过很多很多事情，同待在一个环

　　境，但到底，还是对她及她家的情况什么都不了解，是比普通朋友还普通的朋友。是比陌生人更

　　亲近些，比闺蜜疏远些的同学，是在普通不过的关系，只是，比别的不常往来的同学似乎较为熟

　　悉一些，在没有别的了，仅此而已。

　　那怡说张樱的家只有她和她妈妈两个人，以前去的时候还有一个奶奶，不过很久没听她说起了，

　　也许是去了别的地方，也许是去世了。总之，现在她们家只有她和她妈妈两个人，她父亲在她很

　　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她生活在单亲家庭里，却一点也不让旁人心疼。每每看到的她总是一脸的笑

　　容，使书驰无法将她和单亲联系起来想。

　　有些人表面看起来的脆弱也许只为讨得一点的关心，而有些人表面的坚强却是发自内心的，想得

　　到，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关爱。一但拥有，便会立刻褪去伪装，显露出她柔软的心。

　　女生的脸像泼上了红色的颜料，直红到耳根。刚从办公室出来，回到教室就与那怡讲话，絮絮的

　　话语时断时续，听不大真切。当看到女生的眼睛里闪有泪花的时候，书驰的视线有些朦胧，耳边

　　好象装上了扩音器，将她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以至于下节课的铃声都没能将书驰从张樱的事

　　情中带出来。

　　“我妈她一个月做的那些散工，快支撑不起我们家的开销了。小章倒也没说什么，是我自己先

　　开的口，我说我想我可能要休学了。”张樱无奈地说，脸上带着悲伤的神情。

　　“他说，他可以帮我负担这学期大部分的学费让我继续读下去。他说，他不想某个时刻去上课

　　的时候，却发现少了一个人，左思右想，然后记起她再也不会回来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