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子游》枫生水启

3、买乐盒得悉乡人事 访故友巧遇云二郞

　　宁灵——眠月王朝的京都，这个繁华的都城，天还未亮之时已有人在街上走动，太阳出现后街道上满是人迹。热闹的街上，有位姑娘到处乱晃。她身著一袭浅紫色的裙裳，一头柔顺的青丝随意的扎着，较引人注意的是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时地透出灵秀之气，但她用暗淡的眼光掩藏住了，使得自己那清秀可人的模样在这随手一抓都是俊男美女的京都内，引不起什么关注。
　　她来到一个小摊子前，摊子上摆放着一些不甚起眼的小玩意。路边没有几个人会来这个摊子光顾，紫衣女子扪心自问，若不是自己正好瞄到一个稀奇的小盒子，只怕也不会到这摊子上来。她拿起小盒子，对摊主问道：“这个多少钱？”
　　那摊主是个很普通的中年妇人，模样倒也不差，毕竟这京都里边最不少有姿色的人，只是那淡然的目光让女子称奇。妇人瞟了眼女子手中的小盒子，道：“五两银子。”
　　一旁摆摊卖胭脂的妇女听到妇人报出这个价，抽了一口气，道：“悠妹子，你怎么把价报那么高？莫不是不想做生意了？”毕竟在这世界里，平常老百姓家过得好些的，一月的开支大约就五两银子了。
　　妇人道：“若是姑娘觉得不值这个价，不买也罢。”
　　紫衣女子心道，这妇人倒有见识，想来不是一般人物。她便淡然一笑，道：“这个价倒也不高。”她从腰间取下钱袋，漏出了随身配带的玉佩，那玉上有个“珺”字，这紫衣女子便是那正应该在太师府中休息的“宋水珺”。而她拿的那个盒子，是个音乐盒，虽然她没有打开那盒子来看，但她知道这确实是个应该在自己原来世界才有的音乐盒。她取出一小锭银子，递给妇人道：“我这锭银子有十两，五两用来买这小盒子，剩余五两用来向你打听个消息。”
　　妇人笑道：“我也不过是个寻常小户人家，哪有什么消息可供姑娘打听？”
　　宋水珺道：“也不是什么难打听的事，我只是想知道这盒子是何人所做？”
　　妇人把银子递了回去，道：“姑娘给我找个五两银子吧。这个事姑娘想知道这个却是不难，那五两银子的事就别提了。你只消回答我个问题，答对了，我便告诉姑娘。若是答错了，别说五两银子，就是万两银子，我也是不会说的。”
　　那卖胭脂的妇女听了，不禁为妇人可惜道：“悠妹子，你也忒固执了，眼看这好处你还往外推。”
　　妇人板起了脸道：“我倒是不愁没法度日，这该有的坚持，还是得坚持的。”
　　宋水珺接过银子，换了个较小的银子交给妇人，道：“这是五两银子。你说问题吧。”
　　妇人盯着她一会，才缓缓道：“姑娘可知何为手机？”
　　那卖胭脂的妇女一听，道：“悠妹子，那东西没听人说过，你这不是为难人家姑娘么？“
　　宋水珺一听，愣了下，道：“大婶，你确定要我说？”
　　妇人也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让人听去不是好事，便道：“姑娘不妨到我耳边来说。”
　　宋水珺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大婶说的可是用以通迅之物？”
　　妇人笑道：“姑娘答中了。”边说着，从衣内掏出一个锦囊交给宋水珺，“姑娘要找的人，就在这锦囊里头。”
　　宋水珺拿着锦囊和音乐盒离开了摊子。她边走边打开锦囊，上边只有诗两句：“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宋水珺笑了。把锦囊收好，往自己手帕交欧攸璐家走去。
　　这欧攸璐，与宋水珺同龄，是眠玥王朝的欧太保欧少华的二女儿。话说锦绣元年，柳太傅柳元仲特邀了一些官家子女参加牡丹会。虽说是花会，但实是个变相的小诗会，因为柳元仲在赏花时让所有人都咏首诗来赞牡丹。其实他的本意是让自己的孙女柳瑹皊在这小诗会中突显才华，博个好名声。不想当时年纪最小仅有十三的欧攸璐，马上便咏道：“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①此诗将其他人的诗全比了下去，便有人私下称她“小才女”。待她十四时，琴棋书画都已超凡，即是当时各以琴、棋、书、画之技称首的“四大太傅”都自认不如，从此赢得了“京城第一才女”之名。
　　上天毕竟不会让人十全十美的，欧攸璐打娘胎里出来心脏就比常人的要弱些。三岁那年，她母亲带她去专供官家所用寺院——人定寺里祈福。她趁着母亲不注意时偷溜出寺院，才出寺门没多远，一辆马车正朝她驶来。一旁因为不愿让人知道自己是太师女儿而没与母亲一起进寺院祈福的宋水珺眼疾手快地把拉开她，马车便从她们身边险过。虽有惊无险，但这事还是吓着欧攸璐，她的心病马上就犯上了，一下子呼吸困难起来。宋水珺一看她这情形不对劲，便口对口给她渡气，才使她缓过气来。两人便从此结为好友。
　　宋水珺来到太保府外，叫了门，开门的是刘叔——太保府的管事。刘叔打量了好一会，恍然大悟道：“水小姐。”宋水珺因为不想让人知道她是宋清炀的女儿，外出时总是用在现代时所叫的名字，当初与欧攸璐结交时用的就是“水莲珺”而不是“宋水珺”。她还给自己编了个身世，即是个失去了父母的商家小姐。因为年幼，被父亲的好友宋清炀暂时收养，等到自己有能力掌管自己的家产后，再离开宋府。
　　宋水珺点头笑道：“刘叔好眼力。”
　　刘叔道：“快请进。水小姐三年没来，二小姐可想死你了，她若知道你回来了，怕是得高兴坏了。”
　　宋水珺道：“刘叔，你快领我找她去，三年没见，我也怪想她的。”
　　刘叔将宋水珺领到欧攸璐的房间，正要喊欧攸璐，宋水珺止住他道：“刘叔莫唤她，待我进去让她惊喜惊喜。”
　　刘叔点点头，退去。宋水珺推开门，走了进去。见身著淡粉色裙裳的欧攸璐坐在窗边的凳子上，趴着窗，不知向外看什么。她抿嘴一笑，朝欧攸璐走去。
　　欧攸璐听到声响，头也不回便道：“玎珰么？我心情烦着呢，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出去吧。”
　　宋水珺没回话，依旧朝她走去。欧攸璐没听到出去的动静，没好气地转过头来，道：“我叫你……”看到宋水珺一下激动得结了巴，“你……你你……”
　　宋水珺笑道：“你……你，你什么？唉，你烦什么呢？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保持情绪，小心你又犯心病。”
　　欧攸璐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她，道：“你可回来了。我有按你说的多锻炼健身，现在只要不生别的病就不再犯心病了。”
　　“那让我瞧瞧。”宋水珺顺势拉开她的双手，绕着她打量了一圈，道：“嗯，你身体看上去还不错。不过还是要好好调理。”
　　“我知道啦。”欧攸璐把她拉到桌边坐下，道：“你这三年做什么去了？快快给我从实招来。”
　　“我不是在信里说了么？我认了个师傅，与她回师门学艺去了。”
　　欧攸璐不满道：“少唬我了，你这三年一直没回来，一定会遇到不少趣事才是。”
　　宋水珺笑道：“你看你这样子，若给外头的人知道‘京城第一才女’居然这么孩子气，怕是许多人都得心碎了。”
　　欧攸璐满不在乎道：“我管别人怎么看，你快给我说说。”
　　“我哪有什么东西说给你听？我三年与自然为伍，都快成了土包子了，没让你给我说说见闻，你倒先问起我来了。”
　　“你还好意思提。”欧攸璐当下板起脸来，道：“你这三年没来，爹爹根本就不让我随便出门。你说我能有什么趣事？只是辛苦了瑞翔哥哥，他一个人打理我们三人的‘玉晶铺’，还要偷偷帮你照顾‘听水居’，我听说你刚走的那段时间，他可忙得昏天暗地的。”外人只道“玉晶铺”是宋瑞翔一个办出来的，但只有两家的人知道事实是宋瑞翔、宋水珺和欧攸璐三人合资办成的。而宋水珺便从那时起，借口不愿再寄人篱下，在太师府后门对街处买地建了个“听水居”，在两家人暗地帮忙中搬了出去。外人只道她是“听水居”的主人，一个无父无母、依靠祖上传下的一些田产生活的商家小姐，与欧太保家二小姐的好友，却不知她和宋家人的关系。在外她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外人根本就不重视她，所以她便光明正大地在外边做默默无名的“水莲珺”。
　　“好啦，好啦，这下我们俩打平了。”宋水珺无奈道：“我刚遇到一件趣事了，这不就来找你一块去瞅瞅么？”
　　欧攸璐惊喜道：“真的？那我们快去。”
　　“我听说欧伯伯现在管你很严呢，他还会让你出去？”
　　欧攸璐没好气道：“你还说呢，他以前管我也严。不过，如果是和你一起外出，可以不用知会他。”
　　宋水珺陪笑道：“你别气了，我有好东西给你。”说罢拉起欧攸璐的手，把在街上买的音乐盒放入她手中。
　　欧攸璐打开盒子，研究了一会，道：“不过一个普通的小盒子，给我装首饰还不够大呢，没劲。”
　　宋水珺一指盒内暗藏的开关，道：“奥妙尽在其中。”她手一按，盒中随即窜出一首曲子来。
　　欧攸璐乐道：“嘿，想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这么个小盒子居然放得出曲子来，做工一定很精细了。”
　　宋水珺笑道：“总算没丢了你的见识。快把这音乐盒收起来，领我去人定寺去，免得一会晚了，那就去不成了。”
　　“知道啦，现在离中午还很早呢，你急什么？”欧攸璐边说着，边把盒子放到自己的收藏柜里，“我们走吧。”
　　两人走到太保府门口，正准备上马车的时候，听到左边传来清爽的男声：“哟，这不是水姑娘么？真是稀客呀，三年没有一丝消息，这会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宋水珺一听到这声音，不禁觉得头皮发毛，和欧攸璐一同转过头去，看见三名男子朝太保府走来。走在前头的那名男子一袭淡蓝色的儒衣，高大清爽，脸上总是挂着微笑。这男子正是那声音的主人，令宋水珺头皮发毛的人，也是欧攸璐的大哥——欧振毓。宋水珺扯嘴笑道：“欧大哥，你就别取笑小妹了。师门有规矩不得在出师前与人联系，纵是小妹也不能违反呀。”
　　欧振毓走到二人身边道：“三年不见，人变漂亮了点，怎么就不见野性也收敛一点，才来见我妹妹，就把她扯出去了。”
　　宋水珺摆出一脸很可怜的表情，道：“没办法哟，谁让我是没人管教的野丫头。”
　　欧振毓脸上微红：“都那么多年的事了，不提也罢。”
　　欧攸璐笑道：“哥哥，都那么多年了，你还和莲珺争，真不受教，你几时说得过她？”
　　宋水珺一本正经道：“欧大哥关心攸璐，我自是明白，你放心好了，攸璐和我一起几时出过事？”
　　欧振毓无奈地摸摸宋水珺的头道：“小丫头还是挺懂人心的。”
　　走在欧振毓身后的两人也走到他们旁边，两人都身着白色儒衣其中一个个子与欧振毓差不多，但较清瘦，一付温文尔雅的模样。另一个身姿挺拔，脸上很严肃。这两人相貌上有七分相似，不难看出两人应该是兄弟。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开口问道：“这位姑娘是？”
　　欧攸璐答道：“她是我的好朋友‘水莲珺’，她三年前拜师学艺去了，所以晔哥哥和昀哥哥都没见过她。”她转向宋水珺道：“莲珺，这是云晔，晔哥哥。”她先指那名温文尔雅的男子，然后又一指那严肃的男子，“这是云昀，昀哥哥。他们是亲兄弟，他们在我五岁的时候按他们家里的规定去灵安修习，逢年过节才回一趟家门，直到三年前你走没多久，他们才从灵安习满归来。你们之前没见面的原因，我想你也清楚，我就不说了。”
　　宋水珺点点头，心道，这两人可是“四大太傅”之一的云清之孙，她当初就是不想与他们碰面才总是故意错开的。她不动声色道：“幸会。”
　　二人也冲她点点头。云昀将刚才听了宋水珺与欧氏兄妹对话中的疑问提了出来：“欧太保不是对欧小姐看管得很严？怎么水姑娘却可以轻易将欧小姐带出府？”
　　欧振毓答道：“她是例外，有她在，小妹最安全不过了。”
　　云晔也有些奇怪了：“此话从何说起？”
　　欧振毓有些为难地看着宋水珺，宋水珺笑道：“还是我来回答吧，攸璐与我走在一起，绝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云昀觉得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他也没有胡乱怀疑，毕竟欧攸璐除去“京城第一才女”这个头衔不说，还有个头衔——“京城十大美女”之一，怎么看都不可能不引人注意的。
　　宋水珺只得解释道：“攸璐和我走在一起，她的气质会受我影响，走在街上顶多让人觉得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女子，而长得不错的女子街上多的是，攸璐不就不引人注意了？更何况，太保家的女儿，哪有那么轻易出门的？”
　　云昀和云晔皆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宋水珺暗捏把冷汗，心道，他们应该没发现什么。
　　欧振毓也知道宋水珺不愿他人太过注意她的心态，边拉着云氏兄弟二人进府，边道：“我们赶紧去商量我们的事去。”回头又对宋水珺与欧攸璐道：“你俩快些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
　　①刘禹锡《赏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