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子游》枫生水启

10、宋水珺曲惊群芳泪 宵烙英拒上秀女名

　　宋水珺一手把小提琴放到肩上，另一手将琴弓放在琴弦上缓缓拉动，一曲《梁祝》便在琴弦与琴弓的触碰处飘然而出。宵烙瑛一听，朝宋水珺挑了挑眉，见宋水珺对她一笑，也笑了，边笑边以中国古典式的芭蕾舞舞出自己对梁祝的诠释。而周围那些之前让这几个女子吓走的蝴蝶又纷纷飞回，以将宋水珺和宵烙瑛分别圈起为主，绕着二人飞转。
　　待到宋水珺拉完曲，宵烙瑛也同时结束了舞，两人又在相视一笑，然后才转向公冶琳等人。由于宋水珺等人所处甚偏，其余秀女们一听到曲子都静下来聆听，并未去寻找声处，以免惊扰了弹琴的人，因而她人并未看到宵烙瑛的舞。听着听着，秀女们一个个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好不让人爱怜。至于公冶琳等虽有感伤但并无落泪，华偲琼叹道：“珺妹妹这一曲连我这个乐盲都深受感动。”
　　欧攸璐笑道：“水珺这曲就算是上天可怜我了，不枉我此生总算听到一曲比我还强的。”
　　柳璇皊打趣道：“啧啧啧，怎么就是可怜你了？我说珺妹妹这曲子才真真的是老天在可怜我姐姐嘞，借着珺妹妹让她打击打击你。”
　　众人当下明白柳璇皊说的是从前欧攸璐在牡丹花会上技压群芳之事，公冶琳笑道：“璇皊总是对攸璐当初比你姐姐略胜一筹耿耿于怀。”
　　柳璇皊笑道：“我姐姐有几两重我心里头清楚，我只怨攸璐不看在我面子上放我家一马。”
　　公冶琳笑道：“说你不看重家族吧，你总惦记这事。说你看重家族吧，以你之才和攸璐倒是不相上下，却不见你哪次真要打压攸璐。只是你们两个一见面就闹了，这下还要把珺妹妹扯进来，讨打。”
　　柳璇皊笑道：“琳儿新认了妹妹，就不疼我们了。”
　　华偲琼笑道：“不过才说一句，这会子又好上了。”
　　欧攸璐和柳璇皊相视一笑，齐道：“那是我俩感情好。”
　　华偲琼指着二人道：“你们瞧瞧，这两个还真不得了了。”话峰一转，对着宵烙瑛道：“瑸玢的舞也是不错的，只是从未见过，想来是你家乡那头特有的罢？”
　　宵烙瑛点头道：“确是我家乡那头的舞，也不知别国有没有。”
　　华偲琼淡笑道：“我现在对珺妹妹有些忌妒了。”
　　宋水珺笑接道：“琼姐姐不过是想去烙瑛的家乡吧？”
　　华偲琼答道：“是欲前往看看，只可惜不容易不是？”
　　宋水珺和宵烙瑛对视一会，便转向华偲琼同声道：“会有机会的。”
　　华偲琼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只听一太监尖声传来：“皇上驾到。”
　　在园中的众秀女们条件反射地跪下，齐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水珺和宵烙瑛虽不情愿跪下，却也清楚这不是什么好逞强的事，也都低头跪了下来。只听一雄厚而宏亮的声音道：“平身。”二人才跟着众秀女齐齐站起，借着地势偏僻，前头又有些秀女们挡着，二人便直直打量起皇帝来。只是距皇帝站的过远，所以二人只看到皇帝的一半身子，银白色的衣上绣着金龙，看不清楚皇帝的脸，但那所谓的天子之威，饶是那么远也可感受到。
　　宵烙瑛轻声对宋水珺道：“确有皇气。”
　　宋水珺只是笑，摇摇头，没回答。但在看向皇帝身后的人时，脸色僵了下。宵烙瑛问道：“你怎么了？”
　　宋水珺又摇摇头道：“没事，不过是看到哥哥他们也在罢了。”
　　宵烙瑛看向皇帝身后，有四名气质非凡的老人，两两一队紧跟在皇帝身后，宵烙瑛寻思：这四人就是那有名的老太傅了吧。中间两排左边一排是太监，右边一排是宫女。宫女们扶着更右边一点明显是以皇后为首的皇帝的妻妾们。至于太监们的左边，则是皇子与年轻的大臣们还有及个别，如宋清炀等比较有地位且与皇帝比较有交情的老臣子。宵烙瑛的目光在皇子与年轻大臣们中徘徊，思道：珺绝对不是因为宋家哥哥们才那样的，这里边一定有那个人在，但哪个才是那该死的混蛋呢？
　　正想着，就听皇帝问道：“适才是哪位秀女在奏曲？”
　　只见众秀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因为先前太过沉醉在曲子里，都没有去找寻那曲子是谁在弹奏，一时无声。公冶琳把宋水珺拉到皇帝面前道：“回皇上，适才奏曲的是宋太师之女——宋水珺。”
　　皇帝盯了着宋水珺一会，点头道：“果然有相似之处。”
　　宋水珺听了这话，道：“水珺斗胆问皇上一句，皇上说的是水珺与琪姐姐？”
　　皇帝反问道：“宋姑娘不知她的样貌？”
　　宋水珺答道：“原是不知。来前琳姐姐们差点将水珺错认，然皮肉相像之人天下何其多，故而斗胆向皇上一问。”
　　皇帝哈哈笑道：“朕确是在说你与她。”转头面向身后的臣子们，“宋太师是个有福却又无福之人啊！你这女儿倒是不错，可惜身有‘离乡病’，却是让你骨肉难聚了。”
　　宋清炀上前道：“臣倒自认有福气的，从前臣已打算好了，过几年臣退出朝堂，便携妻随女儿游山玩水，顺便给女儿找个外地的好女婿。不想皇上一旨诏书，把臣的打算全打乱了。”
　　皇帝笑骂道：“还等你去游山玩水，你那女儿的青春都给蹉跎光了。”
　　宋清炀笑道：“那也是师父说珺儿在二十五之前不宜谈婚论嫁，否则臣早让女儿出嫁了。”
　　皇帝笑道：“水月老人所言朕有所耳闻，想来朕的儿子也是知晓的，饶是如此，珺丫头还是让朕的儿子惦记着呢，否则珺丫头也不可能出现在这红妆宴上了。”他回过头对宋水珺道，“珺丫头想嫁朕的哪个皇儿？不必忌讳水月老人所言，皇族人不惧克，你只管说出来。”
　　宋水珺正要答，忽有一人从众秀女身后的树下跳下，窜到前边来，道：“父皇，若是这珺姑娘的话，不如就指给儿臣吧。”
　　那个人和眠玥大陆大多男子一般身高，很平和的一张脸，算不上出众，但露着睿智的双目以及总是挂在唇边的微笑让人感觉这个人既亲近又疏离。那人身上的气息让宋水珺觉得很熟悉，很安全，有一种归属感油然而升，胸口传来阵阵热气。
　　皇帝听了那人的话，有些惊讶也感到松了口气，道：“驺儿，你是说真的？”
　　那人竟是皇帝最宠的小儿子顼胤驺，由于顼胤驺的母亲——前皇后是皇帝最爱的发妻，在生下顼胤驺后没几年就过世了。皇帝对这个儿子是连着母亲的爱给了双份的宠爱，好在顼胤驺是由大皇子顼胤骏的母妃——地位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抚养，而这个皇贵妃和前皇后是表姐妹，对顼胤驺如同顼胤骏一样，顼胤骏对自己这个小弟也很疼爱，所以顼胤驺的成长倒是一帆风顺的。只是前皇后在过世前好像是很清楚自己儿子能耐的，嘱咐皇帝让这个儿子自由发展，并自己决定成家立业的事。皇帝本不同意，但他确实很爱前皇后，不愿前皇后走得不安心，只得同意。顼胤驺毋庸置疑是个出色的孩子，虽然皇帝放任其自由发展，文武双全倒也不假，皇帝很是满意，唯一让皇帝头疼的是打从十五岁后，顼胤驺将经书一打一打地搬到宫中，到了十八岁甚至还想出家。皇帝不答应，但也同意他若是不想成家绝对不会逼他。这回的红妆宴之前跟他提过，他也没表过态，以至皇帝以为他还不愿成家，今天也就没派人去叫他。不想他竟自己跑来，还出指婚的话来，皇帝当然同意，只是不敢相信，故而有此一问。
　　顼胤驺笑道：“儿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岂敢拿姑娘的名誉开玩笑？只是父皇应该问问珺姑娘的意见才是。”
　　“我不同意。”说话的是一名英挺的男子，坚毅的脸庞上有着风雅的五官，高大的身区透露着与顼胤驺不同的凌人气息。“驺儿，我不同意你娶她，她……”
　　看着这男子，宋水珺有些恍惚，除了那句“我不同意”外，跟本就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只看到他的嘴在动，好像什么也听不到了。
　　而那男子才说到“她……”就让顼胤驺打断了，顼胤驺道：“大皇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件事由我来解决吧，更何况，我和珺儿是旧识。”那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暗，不再出言阻拦。
　　宋水珺觉得有些可笑，那人居然是大皇子。自嘲地笑了笑，刚想开口拒绝，便听到顼胤驺传入耳朵里的细微声音：“不要拒绝我，我知道你的情况，包括三年前那件事，你先答应下来，事后我会告诉你原因。”宋水珺惊讶地看着顼胤驺，顼胤驺对着她微笑，洞悉一切而熟悉的目光，宋水珺突然做了件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扑入顼胤驺怀里哭了出来。
　　顼胤驺像安抚小孩子般拍着她的背，对着皇帝和大皇子笑道：“父皇、皇兄，这下就不用问珺儿的意见了，很明了了不是？宋大人，你意下如何？”
　　宋清炀对这事也很诧异，但女儿都自己扑到七皇子怀里了，不禁感慨道：“看来还是女大不中留了。老臣还有个疑问，殿下是如何与小女相识的？”
　　顼胤驺答道：“宋大人也清楚我从小不得出皇城，便只得常常到宫外茶楼去玩。后来就认识了莲珺姑娘，而后有幸从她那里认识珺儿。”
　　宋清炀挑了挑眉，道：“这样啊，那就难怪了。今后就请殿下多多担待珺儿了。”
　　皇帝疑道：“莲珺又是何人？”
　　宋清炀答道：“莲珺是臣友之女，因臣友家亡，来投靠臣。三年前随她师父行走江湖去了，偶尔带信报平安，至今却从未归来过。”
　　顼胤驺拥着宋水珺对皇帝告辞道：“父皇，儿臣和珺儿先告退，儿臣许久未见珺儿，有许多话想同珺儿说。”
　　皇帝道：“不可，水珺还未进行秀女测试。”
　　顼胤驺笑道：“这还不简单么？适才珺儿的那一曲，儿臣看这乐试就过得的。”又向着皇帝身后的四位太傅问道，“四位太傅来说说，珺儿那一曲如何？”
　　“宋姑娘的曲子很感人，”年纪最大的云清最先道，“臣之前还感动到落泪，难得的一首好曲子。”
　　年纪较云清小一点的风远飏道：“此曲前所未闻，臣今有幸闻之，已觉此生无憾。”
　　年纪最小的雨君祥道：“‘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这句莫过臣心中的感觉了。”
　　至于柳元仲则是笑道：“臣对宋姑娘的曲没有任何异议。臣比较好奇的是宋姑娘用的是什么乐器来奏曲的，臣听得出不是臣所能知的乐器所奏。”
　　宋水珺笑道：“柳大人好耳力。”对着宵烙瑛喊道，“瑸玢过来。”宵烙瑛上前，宋水珺从她手里过小提琴，然后把小提琴递给柳元仲，“水珺用的是这个。”
　　柳元仲接过细细打量，道：“这是什么乐器？”
　　宋水珺道：“柳大人若是感兴趣回头我让瑸玢帮你做一把，有什么问题以后可以问问瑸玢，水珺只知这乐器名为‘小提琴’，其余的水珺答不上来。”
　　顼胤驺对皇帝笑道：“父皇，可以给珺儿秀女号了么？儿臣想领珺儿退下了。”
　　皇帝无奈道：“罢了，料你也留不住。那朕就赐水珺‘珺玉秀女’之号。你们等着明天听旨吧。”
　　宋水珺行了个万福礼：“谢皇上。”
　　顼胤驺对皇帝一鞠：“谢父皇，儿臣就此别过。”
　　顼胤驺拉着宋水珺离开，宵烙瑛跟在二人后头，正要离开御花园时，忽听有人说道：“七皇弟，等等。”
　　顼胤驺转头，看着来人，笑道：“三皇兄，莫不是想向小弟讨媒人钱？”
　　顼胤骋不知从哪边窜了出来，拍拍并没沾上土灰的衣褶，笑道：“宋姑娘的丫环应该留下。”
　　宋水珺打量这邪媚长像的顼胤骋，嘴角勾起一抹淡得不能一见的笑，道：“三殿下看到了瑸玢的舞了？”
　　顼胤骋爽快答道：“不错，秀女之选不单是小姐可入，历来跟着小姐一起来的丫环也可入，只需有人保举，即可。今日本殿下便想当一回保举人。”
　　宋水珺笑道：“这也得当事人同意不是？”
　　顼胤骋不料宋水珺有此一答，脸上的错愕与其本身的邪媚长像极为不合，道：“还会有人不愿？”
　　宋水珺心暗叹道：果然人不可貌像，虽是有了邪媚的气息所掩，仍是挡不住那直性子。答道：“三殿下若不信，可以对瑸玢一问。”
　　宵烙瑛笑道：“这还用三殿下问么，瑸玢还想跟着小姐学些东西，等着三年后好还家。哪想去争当什么秀女。”
　　顼胤驺笑道：“三皇兄满意否？我可以带珺儿走了罢？”
　　顼胤骋此时已调整好心态，搁下话道：“既然不愿，那也没什么好勉强的。我得去父皇那里了，之前我也没同他们一起来。瑸玢是吧，有空本殿下会找你的。”说罢，迈着大步穿过众秀女朝皇帝问安去了。
　　顼胤驺看着他的背影笑道：“这下可好玩了。”转头却对宵烙瑛道，“瑛儿，你可得小心了，我三皇兄虽不像他外表那般邪肆，但却是个细心又放荡不羁的直爽人。他既有心有于你，不管哪种，小心为上，日后遇着他，能避则避吧。”看着二女的疑惑，他只是笑笑，走向御花园的大门。珺瑛二人虽有疑惑，但不见他解答，只得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