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浅蓝》桃花＊酒

24、第十八章 病来如山倒2

　　静静从医院的入院登记那里查到肖蓝爸爸的病房和床位，接着去外面买了些水果和营养品，又转回来，就上了医院住院部的二楼。
　　走到病房门口，调整了下呼吸，心里还在想着呆会见到伯父伯母怎么说，一进门，却发现肖家顺的病床上根本没人，肖蓝的妈妈也不在。而邻床则有一个妇女红着眼睛，正一边抽噎一边收拾东西。静静愣了一愣，心里升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阿姨！”静静走过去，指指肖家顺的病床，轻声问道，“您知道这张床上的病人去哪了吗？”
　　妇女抬起头来，看了静静一眼，或许觉得有些失态，赶紧抹了把脸，“你问肖大哥？”
　　静静点头。
　　“转到急救室去了，你是——？”
　　静静心里“喀噔”蹦了一下，稳住呼吸勿忙答道，“我是肖蓝的朋友，知道伯父病了，过来探望一下。伯父的病很严重吗？怎么会突然送到急救室？”
　　妇女凄然一笑，眼里闪过一抹沉痛，“怎么叫突然？进了这间病房里的人，马上死去都不会是突然。”说着，摸着手中的几样衣物玩具，眼泪又掉了出来。
　　静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对不起！”
　　妇女摇了摇头，接着垂下头去收拾东西。
　　“我想知道，伯父的病——”
　　“心肌梗塞，估计，也撑不过去了。”妇女快速回答，说着，抬头又看向静静，“小蓝大概还不知道。”
　　静静喉头一哽，“心肌梗塞不是绝症啊？能治好的吧？”
　　妇女笑了笑，“不是绝症，可是拖到现在也变成绝症了。”说完，将最后一些东西塞进旁边的包里，又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卡片，递到静静面前，“这是我儿子画了很久的，说要画到最满意的时候再给小蓝，可惜画到最后也只是这样，麻烦你帮忙转交给她吧。就说是她爸爸邻床的小病友，她会知道的。”
　　静静呆呆了接了过来。妇女说了声谢谢，就拎着一个大包蹒跚地走了出去。
　　将卡片放到眼前，上面，画了一只很奇怪的动物，有点像马，却没那么矫健，有点像狗，却过于肥了些，耳朵很尖，尾巴很长，很搞笑，可静静笑不出来。

　　丁云秀坐在急救室门口，一脸凝重，面无表情如失了魂的一般。
　　本以为自己会哭，没想到没有。
　　也许，是早就麻木了吧？丈夫的病从来就没稳定过，最初昏倒时自己倒是哭了个昏天黑地，后来渐渐就是暗自垂泪，而现在，眼泪恐怕早就流干了。医生说他冠状动脉先天性畸形，加上常年过重的体力劳累，患上这要样的病，能拖上一个月已经是奇迹了。
　　本来就没奢望他能活下来，只是贪婪地希望能与他多相处些时日罢了，不过，这一次，像是比以往都要严重，怕是，真的撑不过去了吧？
　　再次叹口气，终于垂下了眼皮。
　　“云秀，家顺不会有事的！放心吧！”丁云娟坐在她右边，一面轻声安慰一面紧紧绞着双手。昨晚小蓝一夜未归，以为她后来来了医院，一大早赶过来，才知道小蓝根本没来过，而且，还碰巧遇上了妹夫的病突然恶化。现在，她的心并不比旁边的丁云秀好过，而是更加的忧心如焚。
　　“对啊嫂子！大哥会好的！”另一边的吴小翠，也担心握了握她的手。终于有空来看望大哥，谁知今天一来，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起初听小蓝说大哥很快会好，自己还信以为真，以为可以松口气。没想到——
　　丁云秀笑笑，转头看看两人，“我没事。”
　　“不是说不严重吗？怎么会这样？”吴小翠问。
　　丁云秀没说话，只是扯起唇角轻轻笑了笑，扬起头把视线投向了别处。
　　这一扬，就让她看到了站在旁边不远处的一个陌生女孩，那女孩脖子上挂着部相机，长得很清秀，小卷发，很青春时髦的样子，女孩手里还提着一堆水果，像是来看望人的，她是谁？
　　见自己终于被发现，静静不再迟疑，咬咬唇走了过去，叫了声：“伯母！”
　　之所以断定这个女人就是肖蓝的妈妈，只因她们的眉眼太像了。静静其实过来已经很久了，只是不敢贸然上前，如果伯父的病真的快要撑不下去，那她该怎么替肖蓝撒谎？而且，她真的可以撒谎吗？
　　“你是——？”丁云秀站了起来。
　　“我是小蓝的朋友，听说伯父病了，过来看看。”静静尽量使自己笑得自然。
　　“原来是小蓝的朋友！”丁云秀感激地笑了起来，“姑娘，你有心了！真是谢谢！”
　　静静摇头，“没什么，我只是顺路而已！”说完，眼睛往病房里瞟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伯父的病，还好吧？”
　　“还好！”丁云秀笑得艰难，说着将静静拉过来，“姑娘你坐！”
　　“不了不了！”静静赶紧推辞，“我就是看看，看看就走了。”说完，摸摸头，眨眨眼睛看向丁云秀，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一口气道，“伯母，小蓝最近工作很忙，这几天来医院恐怕不是很方便，她让我给您传个话，免得您担心，她还说，如果伯父病情有变，就立刻通知她。还有，她说您一定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天冷了加点衣服，按时吃饭，别太为伯父的病操心！一切有医生！”
　　丁云秀愣了一愣，正要说什么，旁边的吴小翠插言道，“工作再重要，比得上爸爸的病重要吗？姑娘，你回去跟小蓝说说，她爸爸现在——”
　　“没事！”丁云秀握住吴小翠的手，打断她，笑着看向有点难堪的静静，“反正小蓝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而且她这阵子确实也挺累的！叫她安心工作吧，真到了最紧要的时候——会让她来的！”丁云秀眼眶一红，声音忽地变得有些颤抖。
　　静静假装没注意，“好的，那我先走了，伯母您——要保重！”说完，朝面前几人颔首笑笑，便转身离开了。
　　待静静走远，丁云秀才猛然转身，伸手捂住了嘴。
　　旁边的吴小翠无声地叹了口气。
　　而站在另一边一直没怎么出声的丁云娟，此时却仿佛暗暗松了口气。

　　静静下了楼，心情较之先前更低落了，给李杨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又叮嘱他好好看着肖蓝，要他等肖蓝醒了之后第一时间通知自己，然后才极不情愿地办正事去了。
　　到了下午，昏迷了半天的肖蓝终于醒了，身体能动，神智也还算清醒。只是看到自己在医院里，看到旁边莫名惊喜的李杨，有些迷惑，待她渐渐回忆起发生了什么事，又立刻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肖蓝！”李杨轻轻叫了叫她，看到她睫毛微微颤动的时候，他就差点激动地叫医生了，好不容易看到她的眼睛真的睁开了，兴奋得正要冲出去叫人，却又只见她转了转眼珠，视线接触到自己，眨了眨眼，却居然再次闭上了。他有些不明所以，有些紧张，迟疑了一小会，终于伸手过去牵住了她，“肖蓝，你醒了吗？”
　　肖蓝的手一阵颤粟，似乎想抽出来，努力一会，意识到了身体的无力，便只好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她异常的举动让李杨有些莫名的失落。呆愣了几秒钟，放开她立刻冲了出去，“医生，医生！她醒了！”
　　床上闭着眼的肖蓝，忽然咬了咬唇，眼角，有颗泪珠悄悄渗了出来。

　　莫医生摘下听诊器，对着旁边已经等得心焦的李杨开口道，“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可以放心，不过需要休养，留院观察几天吧，接下来还需要再做个全身检查。”
　　“全身检查？我为什么要做全身检查？”肖蓝不解，强撑着病体要坐起来。刚才护士过来给她打了一针，这会，终于渐渐恢复力气了。可是一使劲，人还是瘫软了下来。
　　李杨慌忙扶住她，“别动！你现在还很虚弱！”说完，看了看旁边的莫医生，“稳定了就好，医生，我们出去谈谈？”
　　莫医生点点头，两人正要移步，肖蓝却大声喊道，“医生，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说完，又看向旁边的李杨，“为什么要出去说？我不可以知道吗？”
　　李杨转身摸了摸她的头，“你刚醒，需要休息——”
　　“我不要紧！”肖蓝抢白，说着，抬眼对莫医生道，“医生，我不是只是昏倒而已吗？”
　　莫医生看看肖蓝，又看看李杨，然后说道，“是这样，今天早上给你检查的时候，觉得你心率不太正常，具体不好说，所以，想进一步做个全身检查。呃——，问个问题，不知道你家里有没有心脏病病人？”
　　“心脏病病人？”肖蓝摇头，“没有，心肌梗塞算吗？”
　　医生沉吟了一下，接着问道，“那你平时会不觉得胸口疼，或者胸闷，呼吸困难什么的？特别是剧烈运动后？
　　肖蓝愣了一愣，“这个，是老毛病了。不过，不经常。”
　　莫医生点点头，“知道了，你休息吧！”说完，看看旁边的李杨，“能出来一下吗？”
　　李杨又揉揉肖蓝的头发，“乖乖休息，我一会就回来。”说着，就跟着莫医生的脚步走了出去。
　　肖蓝脸红了一红，心头五味陈杂。

　　外面的走廊上，莫医生看着李杨，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奇怪道：“她的家属怎么一直没过来？”
　　李杨迟疑一会，然后问道，“医生，您直接告诉我吧，她这次昏倒，除了是受了寒之外，是不是还另有原因？”
　　莫医生皱了皱眉，“我们怀疑她的心脏有问题，而且，可能是先天性的，不过，只是怀疑而已。考虑到病人目前的身体状况，所以不好在她面前明说，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能说服她做个全身检查，不过，病人的情绪很重要，你最好不要刺激她！”
　　听过这话，李杨傻傻地愣在了原地，就连莫医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也没注意。
　　“他的意思是说，肖蓝可能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吗？”这个念头猛然袭来，李杨的心顿时一阵紧缩，他下意识地握住拳，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回到病房，肖蓝已经重新躺了下去，她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李杨进来的脚步声，忙转过了视线，“医生跟你说什么？”
　　李杨大踏步地走过来，弯下身子，抚上她的额头，“医生说你身体太虚弱，需要好好休息，叫我照顾好病人！”
　　肖蓝眨眼，“真的？”
　　李杨笑笑，“真的！”
　　肖蓝盯着她看了一会，把头撇向一边，“那你会照顾我吗？”
　　“会！一直照顾到你好起来！”李杨回答得很是坚定。
　　肖蓝心里涌出一股暖流，夹杂着甜蜜的滋味，她几乎想对着他幸福的笑出来，但是，她只是扯了扯嘴角，便冷然道：“谢谢！但是，我想出院，会有人照顾我！”
　　“出院？不，你现在不能出院！”
　　“为什么？”肖蓝复又看向他。
　　李杨眼神躲闪，“医生说了你还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而且，最好再做个全身检查。”
　　“我不需要！”肖蓝回答的斩钉截铁，“我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回家休息几天就会恢复，不用那么小题大作。”
　　“可是肖蓝——”
　　“别可是了！”肖蓝打断他，然后，盯住他的眼睛，“李杨，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们只是同事而已！”
　　李杨愣了。
　　因她疏离的表情和一句话，心，隐隐难受。
　　“小蓝！听说你醒了？”这时，门外忽然风风火火地闯进一个人，两人同时移过视线，是静静！那个声音永远比脚步要快的丫头。
　　“终于醒了！坏丫头！担心死我了！”静静奔到床前蹲下来，扬手便对着肖蓝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擂了一拳。肖蓝吃痛地“哎哟”叫了一声，捏了捏肩膀，却对着她露出了醒来后第一个笑容。
　　“怎么搞的？大半夜的不回家为什么会在报社门口晕倒！天那么冷，又是风又雪的，你不要命了吗？”静静生气地冲她大吼，完全不顾及她现在还是个病人，“今天采访老心不在焉的，李杨说你醒了，我就立刻收工回来了！死丫头！你再这样随便吓唬人我可不饶你！”
　　肖蓝撑起身子坐起来，静静赶忙去扶，顺便垫了个枕头在她后面。
　　“对不起！”肖蓝拉住她，“以后不会了！”
　　静静咬咬唇，白了她一眼，然后又伸手过去帮她揉肩，“刚才打疼你了吧？”
　　肖蓝笑起来，“没有！”
　　“肖蓝，你刚醒，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看到她终于露出笑容，李杨也终于轻松起来，适才心里的难受也被渐渐驱散。
　　肖蓝看了他一眼，“我不饿，你回去吧！谢谢你照顾我那么久！”
　　李杨被她刻意冷淡的语气弄得很不舒服，却还是强作笑脸关心道，“我请假了！而且，我说过照顾到好起来为止的！听话！想吃什么？”
　　肖蓝很不喜欢他哄小孩子的口气，赌气把脸撇向一边，“说了不需要！”
　　李杨有点尴尬，肖蓝的态度让他真的很费解，一夜之间，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昨天晚上，他还分明趴在自己怀里哭过，无助、脆弱。而现在，她就像只小刺猬。
　　察觉到两人间的不对劲，静静站了起来，看看李杨又看看肖蓝，“小蓝，别这样，李杨可在这儿守了你将近一整天了！他是真的很关心你！”说着，看着李杨坏坏地一笑，“至少，我就从来没见他这么紧张过其它人！”
　　肖蓝有点不高兴，“静静，别说了！”
　　静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好吧好吧不说了！”接着，推推李杨，“要不你回去吧！你在这儿呆这么久估计也累了！再说报社里有些事情离不开你！”
　　李杨无奈妥协道，“好吧！那我先走了，晚上再过来，今晚的聚会就取消吧！肖蓝不能去，我们大家玩得也不会开心！”
　　“嗯！”静静点头。
　　“不用！我没事了！一会，我就去办出院手续。”肖蓝挣扎着想要起来。
　　“不行！身体没有完全恢复之前，你必须在医院乖乖呆着！”李杨的口气忽然变得严厉，“静静，你看着她，我现在出去，叫份稀饭和清淡点的小菜叫人送过来。等我把报社的工作处理了就过来换你。”
　　静静愣了一愣，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强势的李杨，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乖乖点头道，“唔，好！”
　　“就算要照顾我，也用不着你！李杨，对于一个普通的同事来说，你做得太多了！”肖蓝盯着他的眼睛，语气没有一丝委婉。
　　李杨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不再说，便直接转身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