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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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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晓得的。”徐天当然明白了王春知的意思。
于侯生道:“你晓得什么了?”
徐天快速的看了眼似笑非笑的于侯生,“不要将今天我的发现告诉她。”他的目光又迅速在那块地板上转了转。
于侯生随着徐天的目光看去,那正是他与明楼交换位置的密道入口。他举起茶碗向徐天示意,“难怪阿春说你通透,那就好。”他微微眯着眼睛,手指随着二胡和琵琶声舞动,显得悠然闲散,“她现在不该知道的。”
徐天也端起茶碗,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王春知站起身,走到大开的窗前,不由回想起了方才与明楼见面的场景。
明楼除了脸色苍白了点,已经瞧不出任何受伤的后遗症了。
他自密道出来,一身国外进口的大衣,梳着大背头,浓眉间是两道深深的折痕,明明是个老学者的模样,却有一种威严气势扑面而来。
她能感觉到属于汪曼春的心脏猛烈鼓动,她甚至难以控制住汪曼春那股想要扑进明楼怀里的冲动,直到她被迫猛地站起身走了两步,她才最终抢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师哥。”王春知喊了一句,嘴角翘起自得又欢乐的弧度。她谨记自己是对明楼如痴如狂的汪曼春,但又必须克制影响她思维的属于汪曼春的浓烈情绪。
这种感觉她极不喜欢,但又必须假装下去。
明楼查出了她的假死计划,她自然不能再让明楼发觉她并非是那个对其爱得发疯的汪曼春。被发觉了,她的任务就直接宣告失败了。
“曼春。”明楼平静而温柔的呼唤了汪曼春的名字,随即又笑了,眸光里带着莫名的东西,让王春知有些害怕。
王春知上前,伸出手小心翼翼搭在明楼受伤的手臂上,眼泪立即花了眼前明楼的样子,“还疼不疼?我下手太重了,对不起。”
“还好,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明楼还有些眩晕,他难以置信那个传闻心狠手辣犹如活阎王的76号情报处处长汪曼春,会是组织掩藏在上海深处的特工九尾狐。
不,特工九尾狐是王春知,汪曼春已经死了。
他瞧着王春知无名指上的戒指,莫名眼睛一痛,心中空落落的,竟再说不出话来。
那个活泼娇蛮的大小姐,那个他曾经又爱又怜的小姑娘,已经死了。再活过来的人,却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她如何在嫁给别人后,还和他写那样甜言蜜语柔情蜜意的书信呢?
明楼想了很多,但也不过是一瞬的时间。
王春知收回手,“那次遇见,很抱歉。”她说的是那次扭脚,她当时被一个小孩子撞到,脚便扭了,哪知道会遇到明楼二人,她自然不能与明楼立即相认。
“你是对的。”明楼道,他目光再次落到王春知手指上,“还没有恭喜你结婚了。”
汪曼春的那股慌乱的情绪在注意到明楼有些凝滞的视线时变作了快意,王春知像是脱离身体一般冷眼看着少女娇羞低头,然后又猛地抬起头来,“师哥,记得给我补新婚礼物啊。”
昔日的旧情人这句话,无疑是一把凌厉的尖刀插入身体。明楼平静的眼眸涌现了些情绪又重回了平静,他笑了笑,“这是必须的。”
汪曼春脸色阴沉下来,但最终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王春知重新拿回了身体掌控权,背过身道:“师哥,你要见我,到底是为什么?”她当然知道明楼一定要见她最主要的原因是确认他的猜测是否正确,汪曼春是否是真的地下党。不过是这双方都知道的目的不宜被说破罢了。
“码头上有一批急需药品,需要我们转出去。”明楼静了几秒钟才回道。
王春知倒了杯茶递给明楼,“继续走水路?这两日只怕不太好安排。”她作为汪曼春时,不止是在找机会假死脱身,更是在这几年时间建立了几条安全的运输线,运输前线急需的药品和武器。
她倒是没料到明楼连这些事也知道,被人知道了自然便没了隐瞒的必要,因此她只痛快承认了。
明楼瞧着她,还在思考着自己记忆里的那个少女什么时候变作了这样冷漠的模样,却见女人又向他睇来情感浓烈的一眼。
她依旧对他有情。
明楼得出了这个结论,他压下心中隐秘的轻松快乐,慢慢道:“能尽快送走就好。”
“我们会尽力安排。”王春知听到了墙壁另一面发出细微的声音,神情凝重了起来。
明楼道:“你和他感情很好。”他也听到了那边的声音,但又有点不想尽早离开,因而扯起了另一个话题。
王春知低头,掩饰不住的羞涩,“是啊,世上也只有他如此全心全意对我好了。”
这无疑又是往他身上添一记伤——他最初准备回上海时,便是存了利用旧情人做一场给所有日本人看的大戏。此时王春知如此说,如何不是讽刺。
“那就好。”明楼的声音依旧平和低沉,甚至还带了欣慰和高兴的意思。
王春知瞧着明楼的模样,暗暗在心中说:你看,他在几年前答应明镜出国,就已经放弃了对你的情,你又何苦执着。现在,看清了么?
汪曼春的情绪没有出现,似乎被她说服了。
她大松了口气,送走了明楼,于侯生也从密道上来,过了几秒钟时间,伙计进了包厢,于曼丽随后也站到了包房门前。
点了歌的于曼丽又高高兴兴的上了楼。
王春知见她开心的模样,淡淡道:“也真是劳烦你这么跑上跑下的,不累得慌?”
“不累,那位女先生唱的不错。”于曼丽开心的双手背在身后,也站在了王春知身边,侧目瞧着王春知,“嫂嫂,你喜欢什么曲子,我给你点。”
“迷雾水珠。”王春知轻声回答,“他们只怕不会的,以后我吹给你听。”那时主流的钢琴她只是略通,倒是吹得一手好笛子,迷雾水珠就是她最喜欢的一支曲子。
于曼丽咬着下唇,忍不住的笑容挂在脸上,“好的啊,到时候我找录音机给你录下来。”
“小孩似的。”王春知有种看着自己孩子的感觉,她答应参与这个任务时,也已经三十多岁了,的确是该有个孩子的年纪,大概这也是她极喜欢于曼丽的原因。
于曼丽蹭蹭两步挨着王春知,凑到王春知耳边道:“嫂嫂,你们在这约会也可以带着我啊。”
“那你以后和徐先生约会也带着我?”王春知往后仰着身子,伸手去捏于曼丽的脸,“也真是不害臊。”
于曼丽摇了摇头挣脱了王春知的魔爪,双手捂着脸颊噘嘴道:“疼死啦,我晓得你烦我打扰你们了!”她那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可怜巴巴的瞧着人,立即让王春知想到了当年初见她的时候。
当年她派去湖南找人的人找了好几个和她提供的特征相似的孩子,她便立即赶去辨认,那时那一群十来岁的孩子中,她一眼便看到了于曼丽,不是因为脑中那个提示找到服务对象的声音,而是因为那双害怕却倔强的漂亮眼睛。
她选中了于曼丽后,那双眼睛便成了可怜和欣喜,那些情绪背后却藏着戒备和倔强——这孩子自小就会伪装,而且是自然得让人喜欢的伪装。
“我可没使劲。”王春知摇头,向于曼丽翻了个白眼,又冲于侯生道:“你定的是什么票。”
和徐天扯闲皮的于侯生抬眼瞧着王春知,薄唇勾起惑人的笑,“武则天。”
于曼丽眼睛发飘,偷偷向徐天使了个眼色,道:“那咱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徐天道:“好的呀,不过,我已经定了少奶奶的扇子了。”他见于曼丽脸色好了起来,心中也暗暗高兴,嘴角压制不住的翘起。
“那可不巧得很。”于侯生道,他起身去拿王春知挂在衣帽架上的大衣,给王春知穿上。
于曼丽瞪着眼睛,大声问道:“你们这就走了?”
于侯生自己也穿上衣服,王春知为他整理领带衣襟,他似笑非笑瞧着于曼丽:“这是自然,我们还有其他约会,小朋友,别再跟着我们,打扰我们约会了哦。”
于曼丽气得差点将桌子掀了,“谁跟着你了!还有,谁是小朋友!”
“好了,你们两个。”王春知做和事佬,挽着于侯生的手臂向于曼丽道:“记得早些回家。”
于曼丽像是瘪了气的轮胎熄了火气,目送王春知二人走了方才跌坐在椅子上,大大的吐了口气,片刻时间才充满钦佩欢喜的瞧着徐天,“徐大哥,蛮上道的啊,多亏你推了,不然这一路不知道会怎么不自在。”
因为王春知娇宠,又自小得学校教授和同学的喜欢,她难免还带着小孩心性,刚才脑子发热闯了王春知包厢,正是害怕责难的时候,如何还敢跟着去打搅王春知的约会,徐天因为她一个眼色推脱了邀请,她自然高兴。
一则高兴自己暂时安全,二则是欢喜徐天如此了解她。
徐天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测对了,于曼丽来邀请他看电影,根本是玩笑话,或许她来找他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他有些失落的低头,道:“也没什么的。”
“少奶奶的扇子……”于曼丽沉吟,忽然拍手道,“那咱们去看吧。”
楼下女先生已经开始唱起了天涯歌女,婉转清脆的女声传来。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徐天觉得歌词太火热了些,他脸颊烧得发烫,眼眸余光看着半眯着眼睛十分陶醉的于曼丽,慢慢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