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泊于韶华》木浅眠

4、学园祭

　　日子悠悠而过，仿佛昨日还是阳光煦暖，今日就被这凛冽的寒风折磨的不行了。
　　学园祭的日子定在12月31日，今年的最后一天。
　　苏暖这几天很忙，各种繁杂的小事，从大的布局计划到小的零碎杂物，从整体的人员安排到日常采购的讨价还价，几乎事事亲力亲为。
　　莫翰为此不解，印象中苏暖懒得不得了，是个平日里买个饭都不愿挪步的主儿。
　　当然，这个观点一说出口，就遭到了苏暖同学的爆栗一个：“笨蛋，我可是处女座的呀！”
　　此时，两人正坐在暖融融的全家里，享受着温暖的关东煮，莫翰差点被桂花卷噎死，可是无奈他对星座的知识了解甚少，只好傻乎乎地追问：“那又怎么样？”
　　“唉，你真是，叫你别读那么多荼毒心灵的教科书了吧。处女座呢，是标准的完美主义者，所有事情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完美。话说莫翰，你什么座的？”
　　“之前有人说我好像是摩羯，也不知道是水瓶的，我不记得了。”莫翰用心对付着面前的龙虾丸，漫不经心地答道。
　　“喂喂，两个性格差很多好不好。”苏暖边说还边凑过去抢了一个自己最爱的撒尿肉丸，遭到男生的反抗之后，自然而然的用暴力镇压了，“不过话说我看你这么沉闷，木头一样的性格，我就给你定摩羯的好了！”
　　苏暖把嘴一抹，大手一挥，特豪气的说道。
　　莫翰有些哭笑不得，真是个自我的人：“不过话说你真的很喜欢撒尿肉丸啊，每套六种丸子，你全买撒尿肉丸？”
　　“废话，这也是处女座的一种特性，执着一种东西会到有强迫症的地步。”
　　苏暖的语气陡然低沉了下去，喜欢这一种丸子，都可以到这种地步，那么喜欢一个人呢？岂不是这辈子也忘不掉了？

　　学园祭重头戏之一——英语剧。
　　每个班必出的节目，也是最终觉得孰优孰劣的重要一项，不得马虎。他们班级选了最讨巧的爱情剧——《睡美人》
　　苏暖有些头疼，按理来说，最适合的公主和王子就是秦凉和简默泽，不仅外形搭，帅哥美女的组合让人赏心悦目，而且英语出众，但是偏偏这两个又都是自己没法开口的人。
　　踌躇了半天，决定由自己去说服秦凉，而简默泽，就交给了莫翰。
　　首先因为男生之前好沟通，其次也是自己没法面对。
　　“秦凉。”苏暖轻轻地叫了一声，自己都暗骂自己，声音连蚊子都不如。
　　可对方还是听见了，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苏暖啊，什么事？”纤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在桌子上一下一下敲着，节奏有些紊乱。
　　“就是，就是英语剧的事，需要一个女主角。”平时的口才完全派不上用，若是从前，她不需要自己请求，早就会笑嘻嘻地凑上来说一句“咱俩谁跟谁啊。”但是现在，或许连能不能帮忙也不一定了。
　　“需要我的话没问题！”秦凉答应的很爽快，只是眉目间闪过一丝惊讶。
　　“真，真的，那谢谢你！”苏暖激动得几乎想要给对方一个拥抱，但动作进行到一半又戛然而止。
　　现在，不适合吧。
　　“不过，苏暖，我还没有忘记。”秦凉突然伸手拉着苏暖，低垂着头“那年的晚上，默泽在你家楼下等了一晚上，你还是那么狠心，没有出来。”语气有些微的愤怒，“你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了？苏暖，我知道你家发生的事情，可是我还是始终无法原谅你，因为，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形式，任何借口去伤害他人，特别是一直那么喜欢你的人！”
　　说到后来，秦凉的声音甚至哽咽，她低下头，黑色的长发遮住俏丽的面容。
　　苏暖心一抽，她一直是自己所认识的女孩中最单纯的一个，向一朵向日葵，给自己带去阳光般的活力，她爱自己的每个朋友，笑容纯净如天使一般。
　　可是偏偏“秦凉，我不是圣母玛利亚，我不需要对所有人好，”苏暖抬起手，轻轻抚着她的背，脸上挂上了浅淡的笑容。
　　既然早已无法回到过往，那么就让所有幻想都被焚烧干净吧，我从来都没有那么好。
　　秦凉退开一步，推开苏暖的手：“苏暖，我们之间，你还是选择背叛？”
　　苏暖收回手，眼神中带着悲凉：“你们怎么都还抱着幻想呢，我们马上18岁了，和3年前15岁的我们不一样了，我早就不在乎了。”
　　苏暖就这样离开，再不给秦凉说任何话的机会。
　　她是那么美好的女孩，天生属于舞台，属于光芒，属于象牙塔，而自己，该学会在这个复杂的危险的社会中冲锋陷阵了，不是我选择背叛，而是生活帮我做出的选择。

　　至于莫翰那边，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苏暖说这是帅哥之间的惺惺相惜，或许他们可以发展发展也不错。
　　莫翰沉着脸，大公无私地把巫婆这个活儿多又不讨好的角色安排给了苏暖，理由是“你本来就很像巫婆啊！”
　　苏暖虽然奋力反抗，但最终得到除她以外全班通过的决议。
　　得到剧本的时候，她一瞬间面如死灰，拉着莫翰的领口，颇有电视剧里怨妇的架势：“怎么办啊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英语最差了，那么多的台词，你要我死啊，要我死啊！”
　　“我看你这咆哮的功底不错，有着口水不如背背台词。”那么毒舌，非简默泽莫属。
　　“你！”一连串的骂人句子都准备好了，怨气打算发泄出来，却在看到对方放在自己桌上的那杯咖啡之后通通烟消云散。舌头打了个弯，“娭？谢谢。”
　　“没事，放了毒的。”
　　苏暖正在喝咖啡，被呛了一下，但在看到对方气定神闲的样子后，只好扔了个白眼过去，继续忍受。
　　不管怎么说，排练还是在这样“其乐融融”氛围之中有序的进行着、

　　日子终于到了学园祭的一天，大家都显得异常兴奋。
　　校园里的走道上，操场的树丫上满是彩带与气球，处处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甜蜜的芬芳。
　　在校长冗长的致辞之后，那一声“正式开始”，成功地把每个人的情绪都调动了起来。
　　纪帧作为班主任，还不忘每个人关照一遍：“晚上六点前一定要回教室哦，老师还给大家准备了神秘惊喜哦！”
　　其实大家都在心里默默吐槽：不会又像上次期末每人一根棒棒糖吧，以为我们还是小学生计较这种东西嘛。不过想归想，为了今天可以尽情的玩，大家都满口应承下来了。
　　纪帧圆满地看了一眼苏暖，貌似鼓励版地拍拍她的肩膀：“接下来就交给你了。”然后踱着步子汇入了学生的人流。
　　苏暖看看自己班级这个不靠谱的老师，顿觉人生多灾多难，只好回头看看今天自己的部下，安排工作：“莫翰，你和莫叶东几个男生负责搬运，许韵加上那边的几个女生，对，就是你，你还有你，都别闲着，出去拉人啊！”
　　苏暖把袖子拉到半截，叉着腰，拿着借来的大喇叭，俨然是现场总指挥的模样。
　　不过这个教室是高三合办的，自然还有其他班级的学生，也个个都是优秀的女生，谁愿意被她这个平时连名字都没听过的无名小卒使唤啊。
　　首先发话的是校花——孟瑶，声音糯糯的：“这位同学叫什么来着？”
　　“苏暖。”苏暖自己回答。
　　“哦，不好意思，我不太记得了。不过今天这个教室是合办的，之前你们一班插手已经很多了，现在我们这里那么多的学生，你不会是觉得她们都得听你的吧。而且，之前你安排的宣传的几个女生，长得真是不怎么样。”孟瑶抱着手，嘴角的笑容甜美极了，甚至还带着点微微撒娇的语气。
　　苏暖冷冷的瞥她一眼，知道对方是在为难自己，也跟着淡淡的一笑：“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罢了，只是今天总需要一个管理的人吧。这位孟瑶同学，你的名字我可记得很牢哦，美丽的校花，之前我的朋友很荣幸的被你喜欢。”苏暖把声音微微压低，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身后的莫翰。
　　“你……你想要怎么样！”孟美女脸微微涨红，之前告白被拒绝，一定是她人生中最大的败笔了。
　　“我也不想怎么样啊，只是你们如果谁想争这个管理位置的，ok没问题，反正我无所谓，但是如果有人借此闹不团结，导致我们今天的活动失败的，趁早给我滚出这里，少一两个人没人会介意，长得不如某些人漂亮又怎么样，主题教室靠的是内容，又不是皮囊！”她一番话含沙射影的骂了孟瑶，骂的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这下子总算是安生了不少，大家都井然有序地开始完成自己的工作。
　　秦凉化着妆，对着镜子，刚刚涂好的眼影又花掉了，她眨巴眨巴眼睛，眼前好像又浮现出那个义正言辞的维护自己朋友的苏暖。
　　曾经，她也这样挡在自己的面前，挡住那些嘲笑与伤害，大声地说：“家里没有你们富裕又怎么样，生活靠的是自己，不是家里的资助，寄生虫！”
　　这样爱憎分明的她，怎么会背叛自己呢？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下午5:00整
　　学园祭正式开始，有学生陆陆续续地进来。
　　这个教室集合了所有同学的智慧，把所有的动漫展，摄影展，绘画展全部展示了出来，不过最出彩的还是‘义卖’的活动，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被晒在桌子上，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苏暖，拜托拜托，你就帮一下忙吧，我们也就今天可以去玩一下了。”许韵拉着男友顾然，向苏暖求助，他们想要出去玩，但是自己义卖摊子又走不开。
　　“你们真是，算了算了，当心点，别被发现了。”苏暖知道自己又是那个倒霉的人，只好挥挥手要，故作大度。
　　许韵小声谢过之后拉着顾然一下子就跑得没影了。
　　苏暖站在摊子前整理东西，看见面前站着两个挺眼熟的学弟学妹，看样子是情侣，想着大概是认识的，于是上前推销：“学妹，有没有看中什么东西啊，这个风铃很不错哦，原价25，现在只卖15元，怎么样？”
　　女孩子还在犹豫，男生就凑上来说：“你不是一直喜欢嘛，就买了呗！”
　　女生毫不客气地打了他一拳：“你是笨蛋啊。”
　　故作娇嗔地撅起小嘴，苏暖一下子就明白了。
　　勾勾手指，把学弟招过来，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点什么，男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忙说道：“学姐，我要这个，帮我包起来，包的好看一点哦。”
　　女生瞥了他一眼：“包好看一点你要送给谁啊！”
　　“唔，我想送给一个很重要的女孩，但是不知道她会不会收啊，你说她会收吗？”说着拿过包好的风铃，塞到了女生的手里，目光炯炯。
　　女孩子不争气地红了脸：“你干嘛啊！”
　　等他们打打闹闹地走远，苏暖对着身边的人感叹：“你看，现在的小孩子，真是的。”
　　“别用这种语气，弄得你好像有多老似的，明明就比他们大个一两岁而已。”
　　“切，我哪有玩那么幼稚的恋爱游戏。”自然地回嘴，说道一半才发现身边不是莫翰惯常的语气，猛地回头：“简默泽！你怎么在这里？”
　　“很惊讶吗，我画完妆了。”男生自然地开始整理桌面。
　　仔细看看，好像是的，一点淡妆，更好地把他棱角分明的线条勾勒了出来，本就足够俊帅的脸上更添几分英气，现在的他，更像是从童话中走出的王子。
　　“你是笨蛋吗，书籍和零食可以放在一起吗，还有这个文具，笔滚得到处都是，本子摊得乱七八糟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把东西卖出去的。”
　　而现在，英气的眉头皱起，苏暖颇为不好意思地在桌子面前一挡，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与抱怨：“话说你是干什么的，不知道还以为你是隔壁班派来砸场子的，团结懂不懂啊，团结。”
　　简默泽收回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地说：“我就是来砸你场子的，怎么样？”
　　“啊？”苏暖这回是真真切切的惊到了，本来想吓唬对方的，没想到这个人竟然那么不要脸，竟然直接承认了，真是，真是……
　　苏暖词穷了，3秒过后，只好主动让出位置，哭丧着脸说：“那大哥，您悠着点。”
　　简默泽背对着苏暖，看似冷漠，其实忍着笑意，这个迷糊小姐，即使过了3年，经历了那么多的困难挫折，看过了人生的黑暗与荒芜，有些特质，却始终没变。
　　那些最初让他心动，最后让他念念不忘的特质。

　　忙忙碌碌地到了晚上，结束了主题教室，大家兴致勃勃地都跑到外面的操场上观看各个班级的英语剧，顺序是之前就决定的，苏暖的班级在最后一个，临近零点的时候。
　　为此，简默泽还嘲笑过苏暖的手气：“呵，你是希望大家便打着呵欠，边看睡美人的故事，还真是搭啊。”
　　对此，苏暖无力辩驳，不过现在，最后一个上场的好处出来了，不用像其他班级那么手忙脚乱，可以安安心心地看节目。
　　每个班的节目都大同小异，偶尔有几个帅哥美女，就引起一阵尖叫。
　　苏暖对自己明智的决定颇为洋洋得意：“看吧，我就说让简默泽和秦凉搭档吧，一定会赚足眼球的。”
　　“是啊，特别是在有这样的巫婆的衬托下。”莫翰毫不客气地回击。
　　“切，本来就比不过他们，无所谓啦。”苏暖是天生的乐天派。
　　“没心没肺！”莫翰如是评价。
　　但不管如何没心没肺，临近上台时候，苏暖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担心自己忘词，担心忘记动作，担心表现不好拖大家后腿。
　　不管莫翰怎么说“没事的，反正大家都想睡觉了，没人会注意的。”还是说“关注点在公主和王子啊，没人看你的。”都没有用，苏暖紧张的直哆嗦，连练过无数遍的台词都一句也记不起来了。
　　“如果紧张的话，就想象台下的人都是白菜萝卜好了。”
　　老套的台词，苏暖刚想反击说：“拜托，没有用的好不好。”
　　就听见对方继续说：“这是你以前对我说过的啊。”
　　抬头对上简默泽的眼神，深色的眸子中满含着温暖，他继续说：“你不记得了吗，可是我都记得啊。”
　　苏暖一下子觉得那些台词啊动作啊都回到了脑子里。
　　温暖的目光一直对着她，而更温暖的是那一句“我都记得啊！”
　　在你自己都已经忘记了的时候，在你紧张的无以复加的时候，他不是安慰，不是鼓励，而是记得曾经你的自信，你拙劣的鼓励，并且同样的，对现在的你充满信心。
　　在苏暖发愣的时候，他们都登场了。

　　事实证明，苏暖的眼光确实不错，帅哥美女的组合特别养眼。
　　演出非常成功，当然除了苏暖这个巫婆的演出——台词七零八碎，动作一塌糊涂，估计童话大王还活着也会被气死的。
　　不过就像莫翰所说的，关注点不在她这里，这些小瑕疵也在王子与公主唯美的爱情童话中显得微不足道了。
　　当他们谢幕时，操场上的人群已经三三两两的散去，可他们几个还得悲催地留下来整理服装与道具。
　　最后操场上只剩下几对情侣，和苏暖，莫翰，简默泽，秦凉四个人。
　　秦凉的衣服很单薄，禁不住打了几个寒战，简默泽体贴地把衣服递过去。
　　苏暖低头看看自己手里刚刚想要递过去的外套，觉得特别多余，手滞留在半空中，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觉得冷的话把衣服披上啊。”莫翰自然地接过苏暖手中的外套，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苏暖摆摆手，笑了笑：“没事的，我不怕冷的。”
　　莫翰也只好笑笑。
　　简默泽瞥了她一眼，笑容灿若星辰，是了，这就是她了——不怕冷，不娇气，有时候过于要强找不到丝毫可以心疼她的地方，一点也不像个普通的女孩子。
　　可是偏偏让人放不下。

　　远处传来零点倒计时的声音。
　　五！听见身边的情侣许下“爱你一辈子”的承诺。
　　四！有几个笨蛋提早放开了手中的气球。
　　三！有人鬼使神差地挪动了步伐
　　二！少女觉得身体一暖，落入了一个令人安心的怀抱。
　　一！头顶传来今年听过最温暖的话语，在今年的最后一秒，新年的第一秒。
　　——他说：“在我的身边，你可以怕冷。”

　　周遭的一切失去了声音，只有他独特的声线充斥着整个世界；所以的浓墨重彩都映在他深邃的眸子中，褪成了黑白两色的独一。

　　苏暖闭上眼。
　　这一切都美好得仿若童话，
　　仿佛一触碰
　　就会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