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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积玉楼畅欢 ...

  •   小郁和林怀琛正走着,一个年轻人拦住他们:“郁姑娘、林公子,我家公子请你们上楼一叙。”
      他们一上楼,看见郑德殷与赵柔两人并头耳语,低头浅笑,无限温柔。
      林怀琛拉住小郁便要拜下:“臣……”
      郑德殷转头,虚扶一把:“爱卿多礼。朕看着楼上风景好,忍不住轻你们上来同赏。”又看一眼小郁,她半个身子隐在林怀琛身后,一只手拽住林怀琛的衣袖,说,“真是爱侣啊。小郁姑娘今天似乎不甚活泼啊。”
      小郁上前半步,抬了抬鬓角,勉强咧嘴笑:“是皇上今天好兴致啊,美人相伴,好不潇洒。这位姑娘真好看。”
      “这是赵姬娘娘。”旁边的内侍提醒小郁。
      赵柔也走到郑德殷的身边,莞尔说:“我听闻大军班师那日有一位姑娘当街拦住了林将军,心想着什么样的姑娘能拦住将军。今日见了姑娘,才知人间真有绝色,怪不得林将军难过美人关。”
      小郁听她声音柔柔,像是在打趣她,并不是嘲讽。
      怀琛回来的这些时候,有许多的官员带着家眷上门拜访。怀琛心知她汉话并不好,中原人时又难以接受所谓的南疆蛮夷,所以并不让她应酬。小郁在林府里游逛,每每总听到那些陪都城里的官女子们明里暗里地骂她不知廉耻,当街勾引,只能做个金屋藏的阿娇,登不上大雅之堂。
      她听得心里难过,不知怎么反驳,只好避开这些人,刚才才不言不语。今天听见赵柔这样讲,心里好过些。
      “赵姬娘娘说笑了。”
      “小郁实在不必娘娘娘娘的叫。我曾随父亲在南疆生活过一段时间,回来方知中原人繁文缛节,南疆人才是真正质朴。我叫赵柔,小字宜湘。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小郁的心事好像被人看透,连忙说:“我姓郁,叫白茶。”
      郑德殷笑道:“我看小郁平日也是个大胆的,怎么遇到宜湘了却显得温文。”
      林怀琛又接着说:“可见一物降一物。赵姬娘娘才是真正降住小郁的人。”
      小郁剜了他一眼,跺跺脚:“你也取笑我。”

      郑德殷携着林怀琛的手,两人坐到软榻上。他看了一眼赵柔,赵柔立即心领神会,对小郁说:“今天宜湘得了一味好茶饼,名叫情人膏。茶色如膏,岂非正适合今天这节日?小郁可愿意陪我下楼去烹一杯情人膏?”
      小郁正嫌尴尬,又听到赵柔温言软语,再听到“情人膏”三字,登时脸红,岂有不从。
      红衣的小郁和蓝衣的赵柔相携而去。两个女子的裙角被风扬起,好像流光迷乱,令人沉醉不知归。
      剩下楼上的两个男子坐着,看楼下熙熙攘攘。
      “想当年你走的时候,朕看着你,就像这样的公子岂是个能打仗的?若非林相苦求,朕真是因为自己的印象而错过了国之将才。”楼下的街道上人愈发的多,郑德殷说:“这三年怀琛作为儿子却没能了参加林相的丧礼,又欠小郁一个婚礼。怀琛怪代国么……怪朕么……”
      “陛下,为国为家,是一个臣子的责任,这是父亲从小教育我的。并非怀琛不孝,只是当年我要上战场时,父亲已是疾病缠身,他这一生天纵英才,岂会不知自己命不久续,可他却仍向陛下请求让我走。有国才有家,是父亲常说的。想来、想来父亲不会怪我。而小郁……”说话的人看向远处,好像想起了什么,紧皱的眉头松开,慢慢浮起一丝微笑:“我和她还有这一生可共度。”
      郑德殷兀的觉得这笑容刺眼。他慢慢压下那种不适的感觉,又漫不经心地问道:“闻卿三年间,九死一生的处境有无数次。朕只是看着战报,便已觉得险象环生、层现错出,令人不忍再想。”
      林怀琛再想起那时候,也忍不住摇摇头。“战事总是如此。所以古人才言,一将功成万骨枯。”
      “朕还记得五月时接到密报,才知道你从岩谷出来还未死。当时朕真是高兴,拉着小高说我的将军果然是福将,必将领着我们代军胜。果然、果然是赢了……你竟能在三百死士都战死之后,与那公子棠相拼。”
      林怀琛听到这话,只好说:“到底是臣无能,本来可以一举击杀公子棠……”

      一举击杀公子棠……兴许半年前他真是这样想的。可是现在……
      当时他与公子棠厮杀至岩谷的石壁上,两人都已精疲力竭,只想杀了对方,将这漫长的战事结束。林怀琛与公子棠都在搏命,谁先放弃谁必死。二月的岩谷风雪如沙,一点一点的消磨两人的体力。谷内代国的三百死士与岑国的一千士兵也像他们的将领一样竭力厮杀。
      有什么声音、有什么声音从岩谷的雪山顶传来……
      什么声音?林怀琛再不多想,高手的博弈神思差一分便送命。公子棠也听到了,他也不愿多想。两人登着石壁,刀与剑相嘶鸣,战到山的最顶端。
      远处的声音越来越响,连战士们的呐喊嘶叫都已掩盖不了。
      积雪像波浪一样的涌向山下,像嘶吼的狮子一样冲向谷里士兵。
      “是雪崩,雪崩啊……”有人在叫喊,但一瞬间喊声被淹没,不知所踪。林怀琛和公子棠同时放下了剑,他们甚至还来不及飞下山去救起一个为自己国家拼命的士兵。这一千三百条生命他们不是为了国家而战死,而是这样……这样的被覆盖在了雪原之下,没有谁能让他们重见天日……
      公子棠的剑“叮”的一声掉在地上,他身上的战甲已经破烂不堪、血迹斑斑。林怀琛的剑指向他:“你放弃了?”
      公子棠嗤笑一声,说:“好像很讽刺的,他们都死了……我岑国的大好男儿是这样死的……”他指指山谷口:“杀了我又怎么样?出口封死了,你也一样要死。”
      林怀琛抬眼看去,岩谷的出口被雪封死了。
      死路一条。
      林怀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山的,他找了个山洞坐下。二月的岩谷极冷,谷里只见冰凌而不见水,全然不见有什么动物的痕迹。林怀琛就这样坐三天。先时的打斗几乎将他的体力耗尽。用内力护着过了这三天已是再也无法支撑。
      “小郁……”他的眼前仿佛有红衣的倩影,他想伸手去拉那衣角,却连手也伸不出。
      他在一片温暖中醒来。他低头看看,发现自己被泡在温泉里。手脚被固定在池边的石壁上,显然是为了怕他在昏迷中滑下水淹死。皮肤已经起皱泛白了,应该泡了很长时间。
      林怀琛挣扎着起来,穿好衣服。他打量着四周。这是个露天的温泉池,三面环山,只有一条陡路可以进来。水汽氤氲蒸腾,这里被白色的雾气缭绕,显得温暖。一些外面冻死的花草,在这里只是略略泛黄,只如初秋。
      雾气里一个人手里拎了东西过来。
      是公子棠。
      他英俊的面庞已经不复往昔的神采,只一双眼睛还是漆黑,目光灼灼逼人。
      “啊,你醒了?”公子棠放下手中的东西,是一只雪兔。
      “为什么……”林怀琛的声音已经沙哑的如破锣,多天未进水食让他说一个长句都成困难。“为什么……救我……?”
      公子棠用一只手拿着林怀琛的剑慢慢处理那只雪兔。“我那天在山崖上走着,实在不行了,滚下了山。我命大,顺着那条坡滚到这池边。这儿热,让我慢慢醒了。我想去找些吃的,剑却不知摔哪去了。我慢慢走着,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你。你抱着剑,我想要你的剑。拔不出来,才知道剑和你已经冻在一起了。我只能慢慢把你拖回来,索性不远。等你和剑能分开了,才拿着剑去找吃的。”
      林怀琛看着他:“我是你……敌人。”
      公子棠又嗤笑了一下:“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救你就是救我自己。”
      “你的手……怎么了。”
      公子棠看看自己的手:“摔断了一只。”
      林怀琛心下是一种从没有过的滋味。张张嘴,却只能说出:“谢谢。”
      “你果真谢我的话,不如帮我处理了这只雪兔。”他将剑递给林怀琛。林怀琛再不多言,坐下收拾雪兔。
      “林将军,我已是残疾。是杀我的大好时机。”公子棠皮笑肉不笑。
      “怀琛是十分想杀了你,但不是现在。恩将仇报的事我做不来。我也当公子是个心胸坦荡的真君子。可惜不是,不然何以这样试探怀琛。”
      公子棠讨着没趣,不再多言。

      他们花了三个月,才在群山之间找到了一条小道,可以通到山谷外面。
      “我们可是说好了,日后战场再见,绝不可念及这一段旧情,决不可手下留情。”
      林怀琛默然点点头。两人出了岩谷,一个向南,一个向北。谷中的一切,留在昨日。

      林怀琛想起这一段,不禁默然。
      郑德殷看着他,眯起眼,眼底涌起风云,一瞬又消失不见。“宜湘和小郁真是,这样久还不回来。”
      这边赵柔教着小郁烹茶,轻声道:“这情人膏只消烹给情人喝。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如果忍耐一点点就能得到一生的幸福,是不是很值得?”
      小郁垂着手,红衣云鬓,肌肤胜雪,眼眸却是低垂。“娘娘……宜湘想说什么?”
      赵柔笑笑,像春风一样拂过去。“我知道你为什么看见我不安,因为我能看到你心里的不安和自卑,而你是这样骄傲的人。别人知道你容色倾城,林将军又独宠你,却不知道你等了他三年,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活着回来。我想你在南疆必定身份尊贵,到这里却受尽官女子们的奚落。那些男子们再爱一个人,却没有女子的心肠。不能设身处地,又如何解你心中不安?小郁,我明白你。我不会笑你,我敬重你情深。”
      小郁的心事被人点破。她不语。
      “你要记住,如果现在忍耐一点点就能得到一生的幸福是值得的。林将军爱你敬你,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好儿郎。”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我最见不得爱侣分开。在一起已是这样的难得缘分,若是因为别人而心生嫌隙,岂非悲哀。若是心有结,有人能解,世上便不会有那些怨偶了。”
      小郁像是明白了,抬起头,咧嘴笑,好似晴光破云、幽月穿空。“宜湘,你这样好。”
      赵柔笑道:“小郁一笑,连我都把持不住了。”

      两个女子分别端着一壶茶上楼。
      红衣女子径直奔向那少年的将军,他含笑看着她。女子笑着:“听宜湘说,喝了情人膏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一生一世不分离。”
      女子杯子里的茶色泽如膏,醇香扑鼻,偏生小郁的手若春葱,肌肤凝脂。两者像一幅画一样呈在林怀琛面前:“你这样子端来,就算是毒药我也非喝不可。”
      郑德殷却不像林怀琛。他扶着赵柔的手,就着杯子一饮而尽,与他平素的文雅行为大相径庭。
      他喃喃道:“宜湘,我多想和你一生一世。我要的是,一生一世。”

      四人就在这积玉楼上谈笑。
      路边渐渐有商家换上了花灯,沿街看过去,一路流光溢彩。不远处的杂耍开锣了,更显热闹。
      赵柔原是闺秀,后又嫁入宫中,鲜少见过这样热闹非凡的景象。她凭窗而望,显得十分欣悦。
      郑德殷温言道:“宜湘若是喜欢,不如下去走走。”
      赵柔却没有答应,“臣妾不想这种时候也有大批的护卫内侍明里暗里的跟着。一年中难得有一刻是臣妾自己的。”
      郑德殷的眼睛几乎是登时泛起了内疚的神色:“那么便不要他们跟着。朕还不能保护你么?”
      “臣妾的意思是陛下与臣妾根本不认识路啊。堂堂一国之君带着妃子若是迷了路,岂非好笑。”
      小郁在一旁拉了拉赵柔的衣服:“若是宜湘愿意,我好歹也在这城里呆了三年。不如我领你们去游玩?”
      “这是最好不过的了。”赵柔转向郑德殷,摇摇他的手臂:“陛下,有小郁带着路,还有林将军护驾。我们可以安心游玩。如何?”
      郑德殷左手揽住赵柔,右手拂心,故意做出一副承受不了的表情:“朕这平素仪态万方的赵姬娘娘撒起娇来真是别有风姿啊……”
      积玉楼上的人因为这年轻的帝王的玩笑,也都笑了起来。窗外流光映衬,映的大家笑意盈盈。
      如果此时的天会说话,它应当会悲悯。笑么,是应该笑的。因为这是你们一生中最好的时光。总有一天你们中活着的人会明白,往昔不可忆,流年再难追。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成绩。更不了第三更了。虽然没人看,不过说一声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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