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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朱字街上 ...

  •   从朱字桥下来,小郁跟着林怀琛慢慢走在朱字街上。身旁有一对对男女走过,他们形状亲昵,毫不避畏。

      “阿琛,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我们中原的七夕。”
      “七夕?”
      “就是你们南疆过的春、秋禊,一个…嗯…情人的节日。”
      “我从来没有过过呢。”
      “那当然,因为你以前没有情郎,又没有姐妹陪你过。一个人走在这街上,难免要被归为异类。不过,以后你年年都有得过了……”
      “为什么啊?”有人明知故问。
      “因为……有我啊……”
      “啊呀呀,林将军好厚的脸皮啊……”
      云般的乌发懒懒地堆绾在小郁的脑后,她一身红衣,衬得肌肤胜雪。她攥住林怀琛月白的袍子不放,惹得林怀琛飞红了脸。

      不时有路人回顾这样一对美极的璧人。
      满街的纤腰楚楚、珠翠辉辉,但任是哪一个婀娜女子也比不上那红衣小郁的三分笑颜。
      有一旁的女子们窃窃私语,道:“那莫不是林怀琛将军?真是貌比潘安。若是、若是我能结识这样的情郎,我真是死也甘愿……”
      她话还未完,另一个女子便道:“你瞧瞧林将军身边的姑娘那真是倾国倾城啊……你听说没有,就是林将军回来的那一天,就是这个女子,她当街飞扑到林将军怀里,真是好不害臊……”
      “听说皇上也在他们身边呢。那女子竟不知避嫌。果然是南疆女子,与我们中原闺秀就是不一样呵……”说话的人言语中多有鄙薄。

      小郁却管不了这么多。
      她的心太小,只容得下一人。心被占满了,眼里也只容得下那一人。这世上熙熙攘攘的千千万万人于她都是尘土,又何必在乎别人说什么?
      她用小指勾勾他:“阿琛,七月十四是秋禊。你跟我回南疆好不好?”
      林怀琛放缓了脚步,任她勾住小指:“嗯,这个么……秋禊那日我也有事,恐怕不能陪你回南疆。”
      小郁甩甩衣袖,说:“你能有什么事?你刚从战场回来呢!那小皇帝再狠,总不会让你再去打一仗吧?”
      林怀琛穿着一身月白的长衫,乌发剑眉,对着小郁,却是异样温柔。
      “一切战事,也总抵不过两个原因,一是掠夺疆土,二是保家卫国。现下代国的境况,不说掠夺疆土,纵是保家卫国也需拼尽全力。时下政局不稳,正是臣子们该出力的时候啊。”
      小郁看着林怀琛,咬咬唇。
      “可是……”
      “什么?”林怀琛笑着。
      “可是臣子们就不是人啦?去年我在陪都里,承平帝,就是今天的那个白衣皇帝,他选秀的声势可大了。那么多的官家小姐,他居然没选出一个皇后来!你们才刚回来就回去,那成了亲的将士的家人怎么办?没成亲的还要讨老婆呢!”
      “嗯……原来是为了成亲一事啊。”林怀琛停在一个巧果摊前,拈起一枚巧果,眼里全是狭促:“小郁好像很着急啊。”
      小郁跺跺脚:“你说呢?我应不应该急?我们南疆女子想一套说一套。”
      林怀琛不语,把那枚巧果放在小郁的嘴边,小郁张口叼住。
      林怀琛笑道:“真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啊。”
      “怎么啦?”小郁嚼着巧果,口齿不清地说。
      “我是让你看看这雕成木芙蓉的巧果,虽称不上是巧夺天工,但也是别有一番精致可爱的风韵。你竟然这样就吃了?”
      小郁好容易咽下巧果,接过林怀琛递过来的水,急急地喝了一口,说:“那谁叫你要放到我的嘴边呢?要叫我看,就应该放到我的眼前嘛!”她眼珠一转,又说:“不过,这个东西还真好吃。我以前从没吃过。”
      林怀琛无限宠溺地说:“好吃就带一点回府上吃,可好?”
      小郁忙不迭地点头。
      卖巧果的贩子也是个人精,递过一个油纸袋子给小郁,说:“小姐,看您的样子,今年第一次出来吧?”
      小郁挑起竹夹,一个个夹起巧果。她听见小贩这样说,反问道:“大叔,你怎么知道的?”
      小贩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缝,说:“这凡是出来过的姑娘每一个没吃过巧果的啊。今年您身边的郎君真是俊俏啊,我卖了这么多年的巧果,也没见过俊的郎君。不过话说回来,我这辈子也没见过比您好看的姑娘。”
      小郁就是经不起夸,那小贩大叔话还未说完,她已经“咯咯”地笑起来。“大叔,你真会讲话。”
      “买好了,就这些。”小郁把油纸袋子塞到林怀琛的怀里,“你付钱。”
      林怀琛付了钱,又从袋子拿出一枚木芙蓉样子的巧果放回去,说:“刚刚吃了人家一个,就要还一个。”
      小贩忙隔住林怀琛的手,说:“我和这个小姑娘也算是言语投机。这一个就送给她吃了。再说,能见你们这么一对璧人,今年七月七我也不白过啦。”
      小郁咯咯地笑:“谢谢大叔。”

      朱字桥下来便是朱字街。朱字街是整个陪都的主道路,几乎贯通了整个陪都,长达数十里。每年的元宵、七夕等节日里,朱字街上的人总是比肩接踵、熙熙攘攘的。
      小摊贩们、商铺们使劲浑身解数将这平日里朴素庄严的大街装饰得绮丽非常,各式各样的玩物琳琅满目、一应俱全。
      尤是这七夕节,男女之间的束缚淡去,尽情享受这只有一日的欢愉。

      小郁一边吃巧果一边说:“阿琛,你看着巧果真像朵木芙蓉,还是含羞待放的呢!你吃么?”没等林怀琛答话,她便拈了一枚放到他嘴边,哄孩子似的,说:“啊……阿琛张嘴……”
      林怀琛低头,只见身畔的美人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吃过这样多的糕点,从未觉得有比小郁手中的那个更诱人的了。
      他含笑要咬去,她偏偏又把糕点塞进自己嘴里,口齿不清的说:“阿琛这样笨,我怎么会轻易地就让你吃到呢?”
      林怀琛待她,向来好脾气,这一回被她欺负紧了,却也要顺着她的话来驳她:“是啊,我这样笨。可是世间万物讲的是阴阳调和,世上若是没有一个这样笨的我,又怎么会有一个这样聪明的小郁来陪我呢?”
      小郁笑得越发欢了,接着他的话,说:“所以说啊,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能陪你。”她想了想,又说:“前几日,我捉到姐姐南疆来的灵雀。灵雀送信来,姐姐问我什么时候和你成亲,她说我是巫女,婚事不能仓促。但是其实我也并不是……”

      林怀琛却渐渐熄去了笑意,映着小郁流若月光样的笑颜,他凝睇不语,看着这个等了他三年的女子。
      初见她时,她坐在百尺高的树上,随手拈出一朵花来,砸在他身上,说:“喂,外乡人,你是迷路了么?”
      那花砸到林怀琛的身上,他只觉得清新扑鼻,仿佛跌倒在一片柔软的花海里。定睛一看,那花竟然是朵极美的木芙蓉。三月春初的熏风浮过他的身周,而他手里竟然拿着一朵木芙蓉!
      人人皆知那木芙蓉拒霜,开在深秋,这春初哪来的木芙蓉?
      林怀琛拎一柄长剑,剑尖挑起木芙蓉。艳色的木芙蓉盛开在严霜似的利剑上,格外娇柔。
      林怀琛正苦于被困在这南疆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的森林里,这会却突兀地冒出个女子。他微颦眉头,说:“你是谁……”
      话还未完,树上的女子竟然轻飘飘跌了下来。
      一身石榴红的袍子翻起,露出里面乳白的襦裙,乌发凌乱地纷飞,遮住了容颜,像一只红蝶,飘飘然地坠落。
      林怀琛不及多想,一把上前,飞身接住她落到地面上。
      女子整个蜷在他怀里,见他落地,忙不及地跳下来:“呀呀,你这个浪荡子。”她虽这样说着,一边理着自己的衣服,面上却不十分害怕。
      那女子仰面,又问道:“少年人,你来这里做什么?不知道这里是走不出去的雾林么?”
      林怀琛看见她仰起的脸庞,面容如同盛开的木芙蓉,何其鲜妍娇美,又如同初绽的白莲,何其清雅高洁。
      半晌,林怀琛慢慢吐出一句:“名花倾国两相欢。”
      女子含笑:“不仅是浪荡子,还是中原来的呆子。你可知道若是被困在这雾林里,任你本事再大,都是计绝出不去的。还有心情背诗么?”
      周遭皆是百尺高的树,且依稀有白雾浮动。天光被树冠遮住,照下来便成了碧色的,但到了近地又成了白色,与寻常日光无异。林怀琛曾听人说“南疆多异事怪俗”,他初来南疆便不小心进来这雾林,不是不怕的。
      然而他却又微微一笑,将剑收回鞘中。
      “你又笑什么?中原人,我问你话呢。”
      “我笑姑娘既知这雾林凶险,却还一人独坐这百尺树头,神情自得。可见姑娘定有法子出去。”
      那女子“哧”的一声笑出来:“知道又如何,偏不带你出去。如你有本事,便自己出去。”说着,飞身攀上一棵树,吊在枝与叶间,晃晃悠悠的消失在林怀琛的视线里。

      “你还记得么,当初我在雾林里见到你时,其实是又累又饿,可看见你竟全忘了。直到你走后,我自知再无可能走出那雾林,心中便又多了一层懊悔。但却想若不是误闯雾林,也不会看见你。由己观人,可知那些先代为美人亡国的君王也是有的。”
      小郁牵着林怀琛的衣角慢慢走着,簪子上的流苏掉下来,扫过耳畔,痒痒的。林怀琛的话像另一朵流苏,扫在她心上,又苏又麻又心酸。

      那日她走后,在无意想起那个偶遇的中原人。直到有一天,姐姐让她去雾林采茶,她又看见这个中原人。没过几天,他已然是气息奄奄,白袍子看不出一点原先的颜色。他的佩剑躺在他身旁。地上满是剑痕,想来是用剑撑着才勉强走到这里。她心惊,自己一时的小脾气差点害死一个人。
      她扶起他,给他灌下一小瓶原汤,以解他饥馑苦楚。
      那中原人动了一动,怀里掉出一朵花。
      是她那日扔的木芙蓉。
      小郁捏着木芙蓉,再无心情笑着中原人是个呆子、傻子。她的木芙蓉本就是反季生长,靠她的巫术供养得以盛放。若无供养,半日便枯。
      而这里的那朵,不仅没枯萎,反而愈加娇妍,美不胜收。
      小郁像是明白什么似的,将手探到他的心上,那里冰冰凉凉,暖意稀薄,浑不像是活人胸膛。
      木芙蓉还有一种养法,就是以活人血肉养之。他将花放在心上,日夜以心头血养之,所以木芙蓉更加娇美。
      小郁拾起他的剑,剑身上端端刻着一个“林”字。

      朱字街上灯火煌煌,人影幢幢,小郁的心却飞到了那白日的南疆和痴情的少年郎身上。心念又转了千番,口中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半晌,她拉住林怀琛的手,说:“阿琛,我们注定要永远在一起。”

      积玉楼上,美人素手烹茶,郑德殷斜倚在朱紫软垫上,看着窗外的街道上一片流光:“真是繁华胜景,天上人间。”
      身边的美人将茶奉上。“陛下。”
      郑德殷并不接,只是用手扣一扣桌子,示意将茶放在桌上。他牵起那美人的手,凝睇道:“宜湘,今天是七夕啊,朕却只带你一人出来。”
      赵柔是枢密使赵英杰的嫡出长女,是名门之后,人品贵重。她是承平帝继位后第一轮就选中的秀女,两轮选秀过后,后宫渐渐丰盈,却依旧隆宠不衰。她抿嘴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说:“这时恐怕臣妾说不高兴皇上也不会相信。”
      郑德殷也笑,拉她到窗前:“看,林卿和小郁也在。”他略略抬高了声音,对外面的侍卫说:“去,请林大人和那位姑娘上楼一叙。”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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