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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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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王府西北院是府中仕婢们的栖所,一名披着雪袄的婢女悄无声兮的从最北间厢房退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盆被血染的尽浑的水,目不斜视的离去。北厢房的软榻上横着个人,昏迷不醒,脸侧像床内,竟是趴着的。
绸缎般的黑色长发被分拨开,纷乱四散在床榻上就像一朵绽放的墨莲花,背部赤裸着,莹白如血的玉肌上纵横交错着好几道鲜血淋漓的鞭痕,惨不忍睹。
按照青玄管事的吩咐,每天早晚都安排有婢女轮流替这挨了鞭的可怜少女清理伤口上疗伤药,其实王府武训挨三鞭本也没什么,忍忍便过去了。可是眼前这昏迷的女人,却是挨了整整二十四鞭,落的现在这般田地。
没人知道其实青玄是留了手的,数年前在他还坐镇北疆练军之时,这种军鞭是军营中很常见的刑法,八十鞭重伤,一百二十鞭至死,但就这么一个纤弱的姑娘,竟然硬挺着足足挨了他二十鞭才昏死过去,倒也省去了剩下的四鞭,只是这绝强不屈的性子似是跗骨生来,毁之不去。
偌大一个凌王府,算起来其实就那么三十来人,执事一人,账房一人,家丁婢女各六人,管事车夫杂役厨子数十人,现在又多了这么一个在床上足足躺着半月余,不事劳作的米虫,倒也无人介意。
瑞雪凌冬,北厢尤其阴冷,所幸靠房里燃着炭火盆也能去去几分寒意,莫要说,也只有凌王府的下人有这种一人一间厢房还能烧炭火的待遇了。棋一趴在铺着软垫的榻上,百无聊赖,背上的鞭伤算是好了大半,只是现在正是伤愈的关键期,道道血痕都结了痂,像一条条蜈蚣般扭曲的爬在她的背上,有的时候阵阵奇痒,扰的她好几页都睡不安稳。枕头边一本黄缎面几个亲切的大字《凌王府家训》在这半月余的时间里与棋一姑娘可谓铭心刻骨,想想,到不如就这么二十四鞭一命西去还痛快些。
哀叹一声,棋一又端着黄缎面子有翻看起来,
“。。。第六十三条,府内任何人不得圈养养任何种类的动物,违者杖责二十”, 。。。。。
“第六十九条,府内任何人不得传播春宫图册□□书籍,秽乱王府,违者逐出王府,除凌王府籍”
。。。。。
“第八十七条,禁械斗,违者杖四十。”
“八十九条,禁赌,违者仗二十”
渐渐感觉眼皮似乎要聋拉下来,脑袋也不停的翁翁作响,棋一心里想着编这本册子的人一定是个变态,遂决定不再勉强干脆准备就这么美美睡上一觉的时候,意外的响起了敲门声。
除了辰时午时酉时,有婢女来给她换药送吃的,应该根本不会有人来她房里,不等她应声门就被推开,来人是一名眼生的女婢,棋一觉得自己先前应该是没见过的。
婢女指了指方才带来放在桌上的暗红色小木箱,吩咐道,“这箱子里是些起居用的杂物”又瞟了一眼房内一口着地的大箱子,示意道,“换洗的衣服安放在那边箱子里”
见棋一目前行动似有不便,女婢索性打开小木箱,将里面的物事一一替她摆放好,铜镜,梳子,彩带,另外就是笔墨纸砚。
“对了,还有一事,马上就是守岁年关了,按照王府的规矩,府内当差的下人可以写下自己来年想要添置的物品,王爷会在年初一发放过节彩礼。你若想好就用笔写下,晚些自会有人来取”
棋一拉了拉被子蒙住半脸,闷闷的道了声谢,又装模做样的干咳几声,待那婢女替她合上了门,一把拉下捂在脸上的被子,贪婪的呼吸了几口新鲜口气。
对于刚刚所说的所谓的“王府的福利”,棋一满是不削,真要这么好,难道写和氏璧随侯珠那凌王爷也能送不成,只是她不知道,别人哪有她这般要求极端,新年彩礼不过是王爷主子的一番心意,就算是婢女要上一匹漂亮的丝绸,几盒胭脂,或是丁生们想些新茶薄酒,府上这位王爷是绝对不会吝啬这点金银就对了。
棋一再榻上趴久了,觉得手臂好一阵酸麻,一个翻身,却是真忘了自己背上那些个东西还没好,背部擦过榻上软垫子,闷疼着哭不出声,心里暗暗骂,这好色可恨又蛮不讲理的坏心眼王爷,当真可恶之急,想到这,忽然想到什么似地,棋一脸上浮现一抹狡黠的坏笑。随即抵着寒意和伤痛,颤巍巍的爬下床,摸起了纸笔,若有所思般点画起来。
二更,正是亥夜眠月之时,凌王槐破梦书房仍是灯火通明,案上的男人放下手中的书册,按了按眉心,驱散倦意。忽又瞥见桌角堆叠的书册上,账房请批的度岁预算账册还未过目,又强自定了定心神,打定主意准备再熬半个时辰,无非是一些府内换新的添置,琐碎的事物也便匆匆过目了,最尾页记录了府内上下家丁家婢想要的新年彩礼,不过谁想要什么凌王爷都可以倒背如流了,就那么三十来口人,也是年年如此。一目十行的扫过,却是看到最后一行,嘴角不易察觉到抽了抽,又好气又好笑。
账本的最后一行是这么写道,“ 婢女棋一彩礼猪头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