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天堂》沈湮

2、夜莺之诗

　　我在黑暗里倾听：呵，多少次
　　我几乎爱上了静谧的死亡，
　　我在诗思里用尽了好的言辞，
　　求他把我的一息散入空茫；
　　而现在，哦，死更是多么富丽：
　　在午夜里溘然魂离人间，
　　当你正倾泻着你的心怀
　　发出这般的狂喜！
　　你仍将歌唱，但我却不再听见－－
　　夜莺颂

　　空旷的校园，雨后空气微微湿润，午夜静谧安然，只有玫瑰花香和夜莺的歌唱。
　　“死亡？将身躯埋葬在黑夜……让血液浇灌的爱情……”
　　唯一亮着灯光的是大剧场，一身黑衣的少女孤独歌唱，是古老的歌剧，一桩悲怆的爱情，或者说是一厢情愿的单恋，穷苦的学生爱上富家小姐，妄图在富家小姐的生日为她送上一朵鲜艳的玫瑰，可是寒冬之中最美丽的花朵也失去颜色，善良单纯的夜莺爱着他，夜莺为了得到他心中的一席之地不惜生命去染红爱情的鲜艳。不是童话自然不会有什么美好的结局，富家小姐嫌恶的将玫瑰抛下马车，滚落泥泞，被来往行人踩踏成尘……
　　得不到的终归是得不到。
　　“真是动情。”
　　在黑暗的席位中有人鼓掌，带着悲哀的声音轻轻叹息。舞台上的少女浑然不觉，仍然高歌，正是高潮部分，夜莺悲歌着将胸膛送向玫瑰尖锐的刺，淋漓的鲜血顺着黑衣流淌，歌声更加尖锐变作尖叫……
　　握在手中的不是道具，而是真实的匕首，寒光凌冽，一寸一寸消失于血肉之中。
　　少女歌唱……继而死亡。
　　追光猛然暗下，帷幕拉起，一场戏到此终结。

　　晚上吃什么呢？真是艰难的决定呀……
　　远天流云拉扯着思绪，白衣少年坐在落地窗前，长发松散扎起搭在肩上，阳光染就的淡金色眼眸微微眯起看着碧空流云，神思游走，考虑的问题略有艰深之感……晚饭吃什么？抹茶蛋糕还是芝心红薯……
　　“嗯……”实在看不下去，暮晨忍不住低声咳嗽以作提醒。
　　神游的少年瞬间回神，一副认真模样歪着脑袋看着他。暮晨忍不住扶额，这是卖萌么？问题是他虽然是大叔但是不好美少年这一口啊……谁来管管这个卖萌的世界。
　　暗自吐槽一段之后又拿起办公桌上的文件袋，抽出来只有薄薄的四张，但是就这四张已经是一个人一生的总结。沈无颜……乍然看见这个名字，暮晨差点把才喝进去的茶水喷了出来，什么样的家长才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么个无德无良的名字。
　　“我自己改的，因为没能保护老爹。”沈无颜一脸淡然的解释，十年来因为名字引来的种种反应他早就习惯了。
　　“恩……孤儿？”
　　“和姐姐一起住，没有血缘，我是她收养的。”
　　……
　　漫长的例行问话，暮晨看着手中的文件暗自点头…沈无颜，二十二岁，军校毕业，有一年特种兵经验，参加过维和部队……一切都很不错，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问题，那么唯一的问题就是，太年轻，缺乏经验，不过经验这种东西交给时间就够了。
　　随着红章落定将文件重新封存，一直以一种领导的姿态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暮晨站了起来。
　　“欢迎加入特别刑侦队。”
　　沈无颜握住暮晨的手，在强烈的斜射阳光下，看不清少年的脸孔却能看见金色瞳孔中的坚决，像是孤独的狼，坚定，坚毅。
　　“一会儿会有人带你去办公室，现在先和我去做一下登记。”
　　守在门口的秘书看见沈无颜出来的时候不由皱了皱眉，这年头……怎么连小孩子都往里头招了？虽然沈无颜已经满了二十二岁，甚至再过两个月就是二十三岁，但是一张清秀脸孔，身形也有些单薄，乍看起来只像是十七八岁的大学生而已，而且是学文的那种，手无缚鸡之力。
　　顺着各个部门走上一遍，沈无颜当真是觉得无言了……什么指纹掌纹甚至唇纹眼角纹的统统被存了一份，然后又是虹膜验证，肌肉扫描……沈无颜有刹那错觉，感觉自己是走错了穿越了，这里不该是警察局，而该是某部大片的片场。
　　最后一份表格填完封存，秘书小姐淡然决定将沈无颜放生。
　　“你就坐那边吧。”靠窗的位置，正在翻书的眼镜青年头也不抬只抬手指了指沈无颜又指了指一张空出来的办公桌，常用的分类夹，新配来甚至来不及拆开保护膜的电脑，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不得不说办事效率之高。
　　花费十几分钟将所有东西熟悉一遍，又去采购一些日常用品，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正好是吃饭时间，整个部门五个人都在。
　　“新来的，沈无颜。”作介绍的是沈无颜最早见到的那个眼镜青年，语言简洁干练。“李云，呈尚，柳薰，张萧你也可以叫他嚣张，有人来找他就说不认识，不然丢人。然后……我们比较习惯称呼自己Wolver，猎狼人。”
　　沈无颜顺着打量一遍将名字和脸对上号，李云就是那个戴眼镜的青年，俊美又毒舌。是个文职，负责整理情报。呈尚负责电子网络，曾有过耳闻，听说在进特别刑侦部之前是个职业黑客，圣战中他一个人几乎攻破四个国家的防御网，还恶作剧一般将对方的主页全部换成自己国家的拟人图，将对方技术人员起到半死，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死宅。柳薰是整个部门唯一的女人，倒不是说她在这里会得到什么照顾，相反这个漂亮的姑娘照顾着所有人的安全，她是狙击手，据说曾经是个杀手，排名绝对靠前，为何会在这里工作不得而知，大概也是特招吧。至于被李云吐槽到炸毛的张萧，沈无颜对他的第一印象是……胸大无脑……当然是指胸肌，张萧190+的身高，一身堪比健美选手的肌肉，配上一张阳光的脸孔，放在大学时代必然能够迷倒一票自认娇柔的妹子，但是，第一眼沈无颜就发现张萧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单纯的像个孩子，对队友有着绝对的信任。
　　简单的介绍之后各自又开始处理手上的东西，最忙的就是李云和呈尚，柳薰一个人默默的坐在角落检查枪械，有些闲人勿近的意味。整个办公室只有才来的沈无颜和被众人嫌弃张萧两个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理所当然两人应当组队。
　　“要去吃饭么？”扯着沈无颜衣角的是张萧。
　　“恩。”将整理好的东西往抽屉里一放，沈无颜欣然答应。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柳薰也跟在后面，依旧是一张闲人勿扰的冰块脸，方圆十里生人勿近，张萧耸耸肩示意习惯就好。
　　并肩走在一起，沈无颜才无奈的发现自己的身高真的有那么点矮……不说张萧190像尊铁塔一样，就连身为姑娘的柳薰也比他稍稍高出一截，而且柳薰穿的是平底。一时间有些受伤的感觉。
　　警局的食堂是二十四小时开放，毕竟警察是世界上最为没有生活规律的工种之一，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必然会为他们提供最好的后勤。
　　“很治愈。”柳薰递上一块用车厘子做装饰的抹茶蛋糕，自己叼着一个蒸饺。
　　沈无颜点头的确很治愈！像是许久不见的姐姐又回到身边，一瞬间什么身高是硬伤都成了浮云。
　　“咱们估计有得忙了。”张萧抱着一堆甜点一脸兴奋的做到两人对面，然后默默将才放下的食物往自己面前挪了挪以确保能够在对面两人下手之前以最快速度塞到嘴里。
　　“怎么了？”沈无颜好奇道。
　　“醋了歌恨皈依的庵子（出了个很诡异的案子。）”接话的是柳薰，一笼蒸饺已经消灭干净正在消灭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来的包子，有些口齿不清。“虾舞啃定灰叫凯灰（下午肯定会叫开会。）”
　　不等三人吃完东西，暮晨的电话就来了，正如柳薰预测的出了个诡异的案子，全员集合开会。
　　“艺术学院戏剧学院，各位应该不算陌生。”暮晨的声音带着某种强力的感染力，能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PPT上。
　　的确不算陌生，S市的戏剧学院算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院校，很多明星毕业于此，校园里那些贴成湛蓝色外墙的教学楼可谓是一线明星的摇篮。戏剧学院校风一向优良很少有什么不好的传闻，现在放在众人面前的却是鲜血淋漓的凶杀案，除去对死者的哀悼，众人更多的是带着好奇。
　　就在半个月前戏剧学院有个姑娘死了，死的很奇怪，据法医检查，死亡时间大概是午夜十二点到凌晨一点之间，地点在戏剧学校的歌剧院，一个空旷的礼堂，初步判断为自杀，因为作为凶器的匕首是紧紧握在死者手里的，也只有死者一个人的指纹……本来这个案子应该就这么结了，可是第二个死者在第三天出现了，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死法，让人头疼不已，再脑残的也该知道这绝对不会是简单的自杀案。
　　“可以去现场看看么？”在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中一直保持沉默的沈无颜半晌才缓缓开口。
　　暮晨带着赞许点了点头，所有的假设都不如去现场一看得到的线索多。
　　下午三点，除开李云和呈尚留守本部，暮晨开会，余下三人驱车赶往戏剧学院。
　　大礼堂已经被封锁，黄色丝带在距离舞台一米远的地方拉开，舞台棕红色的木制地板上用白色粉末画着一个人形，在人形之下还有一道更淡一些的印记大概是上次留下的。有些不舒服的感觉，沈无颜皱着眉头，四下打量，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却又说不出来。
　　大礼堂很空旷，是仿照悉尼歌剧院建造的，站在舞台上的演员们不需要耳麦就能将台词传递到每一个观众耳边，而观众席上的声音又会被微化最后被结构疏松的建筑材料所吸收。整个大厅有一种华贵又沉稳的感觉，像是中世纪美丽的贵妇人，将脸孔藏匿在面纱之下带着微笑淡看世间悲喜。
　　张萧去找老师问话，柳薰在查看现场，沈无颜则在四处游荡像是在寻找什么。
　　“不大对头啊。”柳薰皱着眉头，围着尸体的位置走了几圈。
　　“怎么？”沈无颜招呼柳薰道“薰姐，你来看。”
　　沈无颜指着的是一处坐席，第三排，偏右，整个位置都隐藏在黑暗里，就算大厅的灯全开这里也是个死角。
　　“狙位？”
　　柳薰走到那个位置坐下看了看，眉头皱的更深，作为一个狙击手，她才坐下就明白沈无颜想让她看的是什么了。这个藏在黑暗中的位置，正好斜对舞台，如果给她一只射程10米以上的枪，就算闭着眼她也能一枪打中舞台上人的心脏，正好是尸体的位置。
　　“可是……凶器是匕首呀。”柳薰有些不解。
　　“看这个。”沈无颜指了指斜前方的座椅，皮质的椅子背最上端有两道斜口，像是用什么利器快速滑过造成的，虽然位置微微有些差别，但是角度偏差不大。
　　“啧~算个线索。”
　　柳薰想了想，招呼采样组的同事过来，仔仔细细将座位附近翻了一遍，有价值的东西不多，但是有一点就足够了，他们发现了半个指纹，在椅子扶手的最前端，像是无意留下的。
　　在柳薰采样的同时，四处闲逛找线索的沈无颜突然看见了一人的身影在二楼阶梯台上一晃而过，几乎是下意识的拔腿就追，等他跑上二楼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一扇开着的窗子，窗帘在呼啸的风中扯出各种形状，影子落地成了择人而噬的恶魔。
　　走到窗边往下一看，不由挑了挑眉。拿出手机来翻到一个备注是“白痴”的号码按下通话。
　　“宝贝~~~~”电话不过半秒就接通了，对面的人一副贱相，沈无颜忍不住嘴角抽搐。
　　“帮我抓住你傍边那个人，黑衣服那个。”
　　话音一落，对面就收了线，继而是楼下一声惨叫。
　　“怎么了？”柳薰挑眉看着悠闲下来的白衣少年，忍不住问道，狙击手的直觉让她判断这惨叫和沈无颜绝对有关系。
　　“抓到个可疑的人。”
　　沈无颜侧头微笑，人畜无害。啧！刚刚那叫的，感觉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