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点将台之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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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风尘仆仆，当我见着医馆门前那抹熟悉的身影时禁不住撒腿冲进她的怀抱。黄香婶子刚想破口大骂，见着是我，一愣，旋即拍拍我的背，叨念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一听，浑身一震，只把脑袋往婶子怀里钻，不敢抬头，连话也不敢再说半句。半晌，婶子便开始骂骂咧咧地掐我的手臂，“死丫头，跑出去这么久也不知道知会我一声”声音里满是哽咽。
等明师兄和张琪近了，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黄香婶子的怀抱。抬眼见了婶子通红的眼，我装作委屈样儿，鼻音甚重道：“婶子，阿长这几天想你都想得衣带渐宽日渐消瘦了！”婶子终于破涕为笑，点了一下我的脑袋，向身后的张琪道：“真真多谢张公子了！”
张琪回了一躬，道：“哪里，哪里”我见他俩还要之乎者也鞠来躬去，便迅速拉过一旁探头探脑的明师兄，道：“婶子！这位是我从前跟你提到过的明师兄！”黄香婶子惊诧地望了望正向她眨着一双桃花眼微笑的明师兄，愣了愣，便与明师兄见了礼。
在我夸张的咋呼下黄香婶子很快招呼众人进馆休息。路过厅堂时，馆里几个等着拿药的人便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其中几个姑娘直勾勾地盯着张琪和明师兄看。我不由心生好奇，回头一望，发现明师兄笑容可掬，张琪则一脸局促不安，脸红到了耳根处。我从前与明师兄朝夕相处，对他那副皮相早已熟稔，与张琪又是先入为主的义气之交，故不曾注意过二人样貌。如今看来，他们却俱是风流倜傥的好儿郎，难怪京师中的这些姑娘眼睛都看直了。
因张琪在京中有府邸，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临行前，他看了我一眼，似有话说。可我送他到了门外，他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憋红着脸，支支吾吾，颇令人费解。等我百思不得其意，一步就要跨进门楣时，张琪突然出声：“阿长姑娘”我疑惑地望向他。张琪呼了一口气，眼睛看向别处，不喘气地道：“后日宋将军在点将台点兵，你我看去吗？”说完便紧绷着嘴，再也敲不出一个字。我一时没听明白他的问话，愣在那里，“你说什么？”
张琪猛地转过头来，扫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白皙的脸上飞来一片红晕，“你、你可以陪我去吗？”我这才想起张琪此行是想去投宋玉门下。提起那人时心中略略一震，可看着张琪红得似乎马上要滴血的脸，心下一软，不由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当然去啊。”张琪一怔，猛然抬起头来，黑亮的双眸中闪过难以置信和，巨大的喜悦。
我还未说什么，张琪扔下一句：“后日巳时医馆门前。”便逃也似的走了。
我呆在原地，看张琪的背影不禁微笑。过后，手却不由自主地抚上银箔。
指还温，箔已凉。
入夜时分，嫂子拉我到房里，摸摸我的脸，又不禁落泪。
“这才几日，怎么就瘦成这样了？跟个竿儿似的。”
我赖在她的肩头，撒娇道：“哪能啊，我在张琪府里好吃好喝，还胖了不少呢，不信你摸。”说着，便在婶子面前转了两圈。婶子笑骂道：“就你贫嘴！”掐了我两把胳膊，又拉我坐下，道：“看来张公子府上确实没少优待你！长儿啊，”她顿了一顿，道：“你此番牢狱之灾未必就不是福，婶子瞅着那张公子确实是个人才，待你又极有心，你落狱的事人家可没少出力”婶子见我半声不吭，拉过我的手，道：“你自个儿是怎么想的？”
我沉吟道：“婶子，张琪人甚好，可我”
黄香婶子听了我这话，登时恼了，厉声呵斥：“你难道还想着那个宋玉？”
我猛地抬头，没来得及掩饰眼中的惊鄂。黄香婶子怎么会想到宋玉？
婶子见我这副神情，颇为不争气地剜了我一眼，道：“你回来前几日那宋玉托人送了些东西过来，人已经被我轰回去了。哼，美其名曰酬谢当日救命之恩，可又不送金银，却送什么贵重首饰，真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谁知道打着什么主意！既是那样的身份，又做这等隐瞒，虚有其表，空负盛名，亏我还以为堂堂宋玉大将军是什么人物，原来不过是登徒浪子！”黄香婶子讲得义愤，我听得却是心尖拔凉。
宋玉遣人来送过东西？送的是什么？听黄香婶子讲，他送的不是金银，反倒是什么贵重首饰？婶子又是怎样轰人的，他，他想要说什么？越想我的心越慌，手脚越凉。张府一晚，我那样说，他应已知我确是白锦，而且我说得那样决绝，那样心狠，他既已知为何还会托人来送什么首饰？他到底想要说什么？等回过神来时，我才猛然发现自己的现在的想法竟还是如此可笑。当初既已决定忘了他，现在又何故做出这样一番小女儿姿态？他走他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何必去再意那个人的想法？即便他有什么话，我们的情分早已了结，当说的话早已说过，我又怀揣什么痴心呢？我使劲摇摇头，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习惯使然，熬过了，便会好。
抬头望婶子似乎还在说些什么，我淡淡道：“婶子放心，我从来不曾迷恋过那宋玉，今后也不会与他有什么瓜葛。至于张琪，”我顿了顿，道：“张琪人很好，但我只将他作兄长，婶子今后不必再为我的婚事费心。阿长今生的命是婶子救的，阿长就只想在婶子身边，好好尽孝，陪婶子一辈子。”
我说完定定地望向黄香婶子。婶子轻轻搂过我，两行清泪落下，“傻孩子，婶子怎么可能陪你一辈子”叹息声像是风声，潜入京城的凉夜，平添几许落寞。
是夜，我推开窗，想着惊蛰起，弯月银钩，寒虫渐觉。
晃到后日巳时，我拉了明师兄一起候在医馆门口。
明师兄近日正被医馆里形形色色的花姑娘烦的头晕目眩。自我那日严词拒绝后，黄香婶子便不再强求，倒转而为明师兄介绍各色对象。明师兄刚开始倒是乐在其中，但不久便也受不住京师里的狂蜂浪蝶，今日寻了个借口便同我溜出来。我看他初到京师，对京里的一切事务都很新奇，便不再好意思把他一个人留在医馆受罪。我们正四下张望，忽见远处疾行来一个蓝衣少年。少年一身骑装，腰间别着一把宝剑，满头青丝只用一只发冠随意一系，更显得面色如玉，唇红齿白。行间风声猎猎，道不尽的风流。我围着张琪转了好几圈，直到他面色微红，清咳出声才由衷赞道：“张幼林，你今儿真是太美了！”明师兄也在一旁发出啧啧赞叹。
张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瞥见明师兄也在，微微一笑，却没有说些什么。我见他不在意，觉得倒是自己小人了，便也不说什么。
等我们走到点将台时，观看的人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方形台面四周有官兵把守，燕军的黑黄龙旗将场地圈出一方又一方的休息区。燕君重武，按照往日惯例，每年都要下令在点将台点兵，届时皇亲国戚都会到场观看，以扬国威。听说，这一风俗在燕国由来已久，传说是燕太子流苏十岁时创下的兵制。我不禁对那传闻中的神童太子心生敬仰，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治术，当年秦帝国全军覆没，亦是无可厚非。其实，点将台的功用，并不仅仅是作为阅兵场所，更是各军营选拔优秀将领的一种行之有效的手段。燕王为制衡军力，将燕国军队分为八旗，直接听令于皇帝。分别是皇城禁军二旗，北地骑军，全国五省子旗、鹰旗、寅旗、黄旗、申旗共五旗，各旗将领每年都会来点将台观看，往往将心仪之士招入门下。由于入军的门槛很低，只要有一技之长又立志报国之人皆可参加，且形式并不复杂，相当于民间擂台比武，只不过比的是骑射武术，因此这也成为一种颇受人民喜欢和重视的选才途径。每年，各地慕名而来的能人志士数不甚数。而张琪，也是为此次点将而来。
我望了望身边黑压压的人群，踮起脚尖，想要看一看前头的景象。可望来望去，除了脑袋就还是脑袋，颇让人郁闷。正气闷，一旁的张琪忽拍了拍我肩，低头一笑，道：“跟我来。”满脸难以抑制的兴奋神情。我正要说什么，可人群忽然向后倾来，一时受不住力，竟仰面就要摔了下去。忽然，一只手搂住我的腰将我托起。我惊呼一声，仰面撞上张琪泛红的脸。
我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俯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人声嘈杂，不时互相推搡着，场面极其混乱。张琪红着脸抓过我的手，用口型比“人多，别跟丢”。我便一路跟着他穿越人潮，终于到达了一处较空旷的地方。
张琪猛地松开我的手，指指不远处。一群身穿骑装、佩剑的人正在一处茅亭下排队等候，身边跟着些亲属。
茅亭前大书：录入处。
我恍然明白，张琪是要参加点将的，自然是可以入场，不像外围的观众一样只能守在外场。而我们跟着张琪，自然算是家属亲戚，得着些便宜也是理所应当。我忽然回身一看，“明师兄呢？”张琪一惊，显然也是忘了他。他一脸苦恼，打算原路找回去，我望了一眼身后，人群越来越多，早将来时的路堵得水泄不通，现在想找回去恐怕困难。忙拉住他，道：“算了，师兄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们还是先入场吧。”他听我这样说便也只得先行入场。
然而录入时又出了点麻烦。排到我们时，登记官只抬眼瞟了一眼：“夫妻？”
我愕然。张琪已是满脸通红，“不，不是。”
登记官轻飘飘地呼出一句：“不是？你当老爷是瞎子？夫妻入场，交十两银子。”
我低头没说话，张琪脸色一沉，争辩说：“真不是，她······”
登记官登时来了火气：“夫妻十两，免谈！想骗我，门儿都没有，尽是些想浑水摸鱼的家伙。”我瞥见摊位前挂着的牌子“夫妻纹银十两，一般亲属纹银五两，友人纹银三两”，顿时明白了登记官的坚持，一时有些无语。后面排队的人开始不耐烦地起哄，登记官的脸色亦是阴沉沉的，我便伸手拉了拉张琪的衣角，“给他十两。”张琪看了我一眼，转过头从怀里掏出二十两纹银，啪地甩在桌上，怒道：“说了不是就不是！”便拉着我疾步走开。
我一时发怔，耳边还听到登记官自言自语：“真是怪人！”看着张幼林笔直的背影，忽然有些感动。
等到了场内参赛者家属休息区，我低头轻声对张琪说：“给二十两真是太多了。”张琪一笑，道：“二十两是买我自己的心。”
我撇了撇嘴，道：“你倒是钱多得没处花。”见张琪苦恼，我忙笑道：“快去吧，我在这里看你！”
张琪一愣，随即红了红脸，向侯赛区走去。
我微微叹了口气，向四周扫去。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点将台之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