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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抢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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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头陀林牵着马一见无谶他们出来,不知为何忽然紧张起来,转头问空信:“这回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圆通刚上马,一听她这么说也回头来看。在他的耳中,曼头陀林的声音里充满了依恋,眼睛里还满是紧张忧虑,真不知道如果空信说出一个“不”字后她会不会就下马不走了。
还好,空信只是宽容地笑笑说:“我自然要护送你们到安全的地方。”
曼头陀林大喜,回头又对无谶嫣然一笑,说一声“我们快走吧!”,便连看都不看圆通一眼,纵马飞奔而去。
圆通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于不知道自己使不出也该纵马跟上。
无谶来到他身边,豁达地轻拍他的背:“公主只是了气头上,暂时不想理你而已。你向她好好解释解释,她会明白你当日苦衷的。”
圆通着看着曼头陀林的背影苦笑:“只怕她是这一辈子都不想理我了。”
无谶微笑:“她会想明白的。”又看着曼头陀林的背影轻声说:“还不快去追上她。”
圆通又神情复杂地盯着无谶看了一眼,狠狠心,什么也不多说,纵马追去。
东城门前,楼上守卫远远地搭起了弓箭,喝问:“什么人?”
空信高高扬起手上的令牌,朗声道:“奉蒲甲大人之命,即刻出城。”
城楼上几个卫兵听了,互相看一眼,其中一个喝道:“等一等!”不一会儿,一队火把迤逦而下,一个头目模样的人走到空信身边喝问:“令牌何在?”
空信稳稳坐在马上,冷哼一声,将令牌扔在那头目面前。看他那一刻的凌人气度,曼头陀林恍然觉得他身后跟着的是千军万马,而不是区区三个僧俗妇孺。
那头目仰头怒目看他一眼,终于还是忍住气俯身拾起令牌,翻来覆去看了看,扬起头说:“令牌不假。只是深夜开城门需要城防长官的手令,就算蒲甲大人亲临我们也不能开城!几位大人还请略休息一会儿,天亮后开城再走。”
他的话说的不卑不亢,既给了他们几分面子,又坚决表示了自己的立场。曼头陀林听得一时都有些茫然,忧虑地具有看城门,不知如何是好。
此刻,时间对他们来说真如性命一般珍贵。天牢里的情形瞒不了太久,帕萝一旦知道天牢被劫,一定会立刻加派人手四处搜索。上次他们有一天一夜的先机尚不能摆脱,今夜更不知道能有几分胜算。等到天明再出去?那就必输无疑了!
就听空信轻轻哼了一声:“好大的口气!竟敢说蒲甲大人亲临也不开门。你可知道蒲甲大人比你们的统领大了多少级?竟敢说这样的大话!还不赶快给我开门!”
暗夜中,空信的脸被跳动的火焰照得阴晴不定,声音更是冷峻,话里有一番压的人喘不过起来的威严。站在后面的几个士卒听得顿时变了脸色,惶恐地看着自己的首领。那个头目的眼底闪过一丝恐惧,看看空信身后隐在阴影处的几个人,别的没看见,他率先就看见了凶神恶煞般的圆通,脸色更是一白。
可纵然如此,他还是咬紧了牙关,强撑着说:“军令如山……”
话却只说了一半。
寒光一闪,后面的话生生就被斩断。
那头目仍呆呆地站着,瞪着眼睛,仿佛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直到亲眼看见圆通冷冷地收刀回鞘,才似乎猛然醒悟,方才这一刀竟是在自己颈间划过。
“嘶”得一声轻响,如春风拂过杨柳。
曼头陀林目瞪口呆地看着刚才还在说话的头目忽然仰面向后倒去,脖子上的血向外狂喷。象一道血色的彩虹,轻易就沟通在了生与死的两端。
她坐在马上,整个人都吓得呆住了。连喊都忘了喊。
耳中却听见圆通依旧波澜不惊的声音,冷冷道:“军令如山,他居然敢挡我等出城办事,万死难饶。你们还不赶快下关锁让我们出城?”
这一下变生不测,人人心中都是一惊。周围的小兵更是几乎被吓傻。看看倒在地上挣扎的头目,再看看杀气腾腾的几位大人,哪个还敢违抗?人人都觉得脖子发凉,好像那把刀即将划破自己的脖子一般,转脸就争先恐后地去开门。
曼头陀林忍不住又看了看圆通,紧咬了咬嘴唇。她知道圆通这么做事出有因,可毕竟被杀的是楼兰守卫,她心中有几分不忍。
空信心中也暗暗吃惊。当日和圆通一起与宫中侍卫们激战时他就见识过圆通下手的狠辣。如果说当日还有可能是激战中控制不住力道的话,今日他这番手起刀落便真有点让人心寒了。就算是要为大家争取时间,也不必动不动就痛下杀手吧?只是他心里虽这么想,却也知道此刻不能流露一点优柔寡断的神色,所以脸上竟也没一丝波澜。眼看巨大的城门打开了一条细缝,哼一声便纵马奔了出去。那架势,还真像个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将军。
圆通连忙紧紧跟上。眼看曼头陀林还呆呆地注视这地上的那头目,心中明白她这时一定是吓傻了,一探身也挽起她的马缰,一同奔去。
最后一个走过的是无谶,他默默地看着地上的人,心中轻念了几句经文。他知道这人死的无辜,更没有想到,下这番狠手的居然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圆通。他看着圆通的背影,也有了几分疑惑。这人跟着自己从天竺到楼兰,几千里一路相伴,自己怎么竟像完全不了解此人呢?
四个人一口气奔出七八里来到了孔雀河边,曼头陀林才似缓过劲来,忽然在黑夜中尖叫起来:“圆通,你又杀人了!”
圆通面色一白,连忙辩解:“我是……”
“我不听!你杀人了!!你就是杀人了!!!”曼头陀林忽然捂着耳朵狂喊。
圆通无奈地回头看看无谶和空信,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空信看了他一眼,心中叹口气,纵马来到曼头陀林面前,面色沉寂的看着她。
曼头陀林彷如被人欺负的孩子般抬起头来,颤颤地说:“空信,他杀人了……”
“公主,我们在此别过!”空信忽然说。
“什么?”曼头陀林浑身猛的一震,方才的话生生咽回了嗓子里,瞪大眼睛惶恐地看他。
他不是已经答应这一路要与自己在一起么?怎么才出门就要反悔?
空信焦虑地向后看看,说:“杀人抢关的事瞒不住,此时蒲甲必已知道了。追捕我们的大队人马立刻就会出发。我们四个在一起目标太大,无谶大师的身体也容不得昼夜狂奔,这么个逃法大家都逃不远。好在不远就是罗布泊,那里芦苇茂盛,完全可以供你们藏身。”
曼头陀林急了,惊叫着重复:“你们?”
空信镇定地点头,说:“我带着四匹马沿孔雀河一路往北,追兵追随马蹄印记,自然会一路往北追去。你们三个在芦苇丛中躲几天,等形势没那么危急了再出来。”
“不行!”曼头陀林断然拒绝:“我们说好的!这次你要和我们一起走。”
空信却坚定地看着她:“那就大家都别走了!”
“你!”曼头陀林又急又气。
“你放心,我一个人,很容易就能寻空甩掉他们!”空信简短地说。
“不行!”曼头陀林的眼泪又开始打转了,她什么也顾不得,只会梗着脖子说这两个字。
空信却沉下了脸,有些怒道:“我们已经在城门抢关杀人,回不了头了!你若再闹,就白白辜负了我的一番心血,更白白牵连了我们三个的性命!”
曼头陀林被他吓得说不出话来,只呆呆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依恋与不舍。
空信不敢看她的目光,只能别过头去对圆通说:“你好好照顾他们两个,躲在芦苇丛中,千万不要……。”
话未说完,一个锐利的声音从耳边破空划过,颤颤巍巍地钉在他们身前不远的树干上。空信脸色一变,失声高喊:“是鸣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