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琴师》也安酒

3、尘世（二）

　　明若对我说，她出生在江南一个偏远山居地，有清湍古柳，斜壁深涧。
　　还有大片的杏树，每年到了春末，洁白如雪的杏树漫山遍野而开，其幽幽之香气纵横十里之外。
　　说起其家乡之美的时候，明若嘴边带着很柔和的笑，嘴边两个较浅的酒窝显得很是漂亮。
　　她是在那里长大的，有她的阿爸，阿妈，阿姐还有一个小弟。
　　15岁那年，在族长主持及弈之礼之后，她成为深山护看神木之一人。
　　他们说，此神木需得在成年未婚洁净女子守护，才会开花结果。结出的果，是让人长生不老的。
　　不得不打断一下，我觉得一般情况下，这种话的可信度真的让人怀疑。世间没有长生不老之物，天界也是如此。
　　天界之仙，也会依据其自身的体制以及法力活到一定岁数，当然这岁数自然比凡人要长的多，但最终或轮回或长睡，等待另个愿意将其命格分一段出来的仙或妖让他复活。
　　然而不管怎样，其结局也逃脱不了一个亡字。
　　“你也不信吧！”明若望着我轻笑道，“其实我也不是很信。毕竟整个族已延续下来守着它几百年，它也依旧干枯枯的”。
　　故事继续讲下去。
　　她15岁离了家，至此住在深山之中。
　　山很静，几乎无人。她是被分配于山外头的崖边上，专门看着是否有外人进入山中的。
　　每天清晨，在雾霭之中看着金光刹破，看流水潺潺，看众鸟群飞去觅食，听着清脆的子规声，以及很远处她的伙伴们清扫的回声，那么远，又那么安静。
　　每个黄昏，看山头斜照，黄昏晚归。鸟归，风吹。
　　很多个日子，她便这样过来了。无声而又凝静。
　　韶光易逝，她未体会便恍恍老去。
　　最后，她终于发现个有趣的事，能让她打发这寂静时光的。
　　那是一个午后，她洗了帕子，之后被风一吹，落入水中，当她察觉时，只见帕子早已随流水远去。
　　当时她便呆呆的立住了，然后猛然一笑，快速的跑回她的竹屋之中，找到纸，叠成一个小巧的纸船，然后便放入水中，看着纸船远远飘走，直至消失。
　　有人说，水是想通的，她想，她叠的纸船一定会飘很远，很远，比她自由的多。
　　从此，每日她都会在纸船上写些无聊的话，然后放走纸船，让它远离。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这年过尽，她19岁。
　　初春的气息朦脓升起，暖意融融，山间开始热闹了。
　　这日，当她站在崖边时，突然看到一个很白色简单的纸鸢飘来，像是一张漫不经心投来的白笺，带着些未知的信息，远来拜访。
　　她诧异的接过纸鸢，只见上面画着一个奇怪作揖的乌龟，一旁写道“龟先生前来拜访仙子，还望仙子接手”
　　她扑哧一声笑了，看着憨憨可爱的乌龟，心里突然融化成一大片，那时，阳光温暖，春天真的已到。
　　从此，她便每日都能接到这位龟先生的拜访，有时候带着些山野荼蘼，有时带着些诗词书画，一些问候，亲切言语。
　　龟先生告诉她，他住在山底，很长时间也是无聊。然后在一日晒太阳时突然从水中捞到一块素帕，不久后又飘来纸船，之后，纸船天天都来拜访。
　　他便天天坐在水边等待着纸船飘下来，不知不觉间，竟已成习惯。
　　之后的冬天，因河水冻结，没再收到纸船，他突然有些不适应。
　　所以，在春天一来，他便唐突制作了纸鸢，趁着风顺，便将纸鸢放上去，想去拜访那仙子。
　　因为他突然有些想念山上的那个仙子了。
　　当她从纸鸢上拿过竹筒，打开看到“想念”这两个字时，心跳突然加剧，脸上的绯红在阳光下很是羞涩，呆呆的，望着纸，傻了。
　　豆蔻年华，深不见人，未经理过感情这回事，当猛然发觉时，突然惊觉，自己已经有些微醉了。
　　其实讲到这里时，我真的很佩服两人的勇气。
　　两人都未见过对方，就能将一段感情发展起来。试想，如果对方中的哪一位是歪瓜裂枣之类的，当然这只是假设，现实已告诉我们，两方果真是珠联璧合。
　　先忽略掉这个话题，再从假设说起，如果两人中的一个长的很没有意思，亦或者住在这深山之中，就是因为有无法医治的恶疾之类的。如果有朝一日见了面，那岂不是要哭了。
　　师父听见这话，恐怕又要鄙视我一番了。可这也无奈，众人以颜取人都是第一经过的阶段，爱美之心，人人皆有。我也一样，要不是看师父长的还像那么回事，恐怕早就跟着空空仙人跑了。
　　话说，空空仙人真的能与师父媲美了，模样可谓让人过目不忘。要说师父是妖艳的红莲，他便是清净之莲，淡白色的。
　　之所以将两人都比作莲花，是因为天宫我见过的花只有莲花。到了尘世，才知道还有其它的花。这就不多提了。
　　可惜人家最终皈依佛门了，女色尽是空，也就是说，在他眼里我其实与一个男的没什么两样。所以最终，我还是乖乖跟在腹黑师父身旁，继续给他赚酒药了。
　　有些扯远了。
　　来个总结语，当然这只是假设，假设只能成为假设的原因，就是因为它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
　　本来是还想要听明若将故事讲下去的，可是因为夜过败家的儿子前来捣乱，此故事硬是没有讲下去。
　　这里，引出了夜过的儿子，有人恐怕要失望了。心里肯定又要骂了，果然半道出来的男子一点都不可靠。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夜过的儿子，夜晋，7岁的一个小屁孩。
　　据说是夜过年轻时不懂事让一个女子怀了孕，当夜过得知消息时，那女子已将夜晋生下来了，而她却在难产中死去。
　　夜晋自小就在这大宅中长大，因无人管教，性子格外野。小小年纪总是闹得夜家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但是幸亏有他，不然深沉古宅得多死气。
　　模样跟他爹一样，斜看一眼，就让人很想揍。小小年纪，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还以为那叫风流，其实就是一流氓。
　　很佩服明若的一点也是在这里。
　　作为后妈，硬是将这个淘气到有时让人咬牙切齿的孩子给制服的服服帖帖的。就像现在，夜晋追着萤火虫玩累了，就顺着明若的胳膊爬上去，窝在明若的怀里，在明若的轻轻拍打哼歌声中慢

　　慢睡去。
　　明若哼的歌很好听，悠长而又温暖，划破这寂静的夜，院中萤火虫扑扑灭灭，周围夜来香的味道散发奇异，远远传来一两声虫豸叫声，这个夜显得安静凉意的多。
　　“累不累？”我问。
　　“恩？”她将望着夜晋的视线挪过来，眉目隐隐，嘴边攒着温柔的笑，略微疑惑。
　　“刚刚在想什么？”
　　“晋儿其实很可怜，自小没母亲，怕是很寂寞。这么小”明若轻声说着，用手理了理夜晋脸上沾着的头发，继续道“我想好好照顾他”。
　　如果有人这么说，我一定会觉得很违心，毕竟10个故事中，9个后妈都是蛇蝎心肠，而且其中还带着个坏姐姐，两人缺德鬼总是趁孩子的爸爸不在，虐待孩子，孩子就总是哭，哇哇的。
　　但是不知为何，这话从明若嘴里说出来，却让人无故相信。
　　夜清是在不久后摇着轮椅过来的，白衣翩跹，远远的，像是云中仙人。
　　“夜已深，我来看看”他说，声音清亮似月。
　　明若看了眼天，喃喃道“竟不知这么晚了”，随即微带歉意的说道“是我留酒姑娘这么久了，还望原谅”。
　　“我不是这意思”，夜清道，顺便指了指夜晋，“这孩子很闹腾，你喜静，我过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明若笑，酒窝带起，爱怜的看着夜晋，“虽然相处没多久，但我很喜欢这孩子”。
　　“这就好”夜清抬头望着木棉花叶，声音若有若无道。
　　“我就知道，小若能和晋儿相处好的”随着夜过声音的传来，这难得的安静协和被打乱。
　　我觉得他像个躲在暗处的狐狸，关键时候露出狡猾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