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羁恨两相催》陈溺

25、chapter 25

　　“回去吧，谢谢你送我回来。”苏浠跟着她下了车。
　　“陆梵音，我们谈谈吧。”陆梵音放在包包上的手慢动作地握成拳，她转过身来。
　　苏浠的脸在桔黄色的灯光的映射下说不出来的妖异，类似花开不败的艳丽。时光像漩涡，卷进了所有的前尘往事，却不包括他的容颜，再强大的回溯，也只得成为了他的陪衬。
　　一晃六年，他似乎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她的心却已经开始苍老。他的眼在墨色四合的夜里像闪烁的星，周围的一切都静下来，只有他清晰的声线。
　　他问她，你还爱我吗？
　　原来他们都长大了。就像很多年前，她最想要的东西，是很多很多的人，给她很多的爱。后来，她只想苏浠一个人给她些许足以让她感觉温暖的爱。
　　可是爱是多么奢侈的东西，有人想要，有人不给，有人给，有人不要。于是现在当他对她说，来我的怀里，她却退却了，斗志全无，她的心再也经不得一点失去。
　　她怕了，怕失无所失，怕再一个有一个空洞般的噩梦里重复着失而复得。
　　她抬手轻轻抚着他精致的脸，看着他从前从未有过悲伤现在却总是不知所措的眼。声音很低很低地说：“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停在原地等你，苏浠，我累了。”
　　他的手缠上她的脖子，把伤心的表情藏在她的肩窝里：“你还恨我，是吗？”
　　陆梵音的表情刹那间变得恍惚起来。恨吗？应该……是吧。只是连自己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做什么。
　　“你走的很远了，是吗？但是我可以追，一刻不停地朝你狂奔。”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如果她还恨着他，那，真的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呢，至少，苏浠在她的心里没有从第一位变成陌生人不是吗。苏浠从来不知道，有一天爱情也会让他如此卑微。
　　他放开了她，把因为血液不流畅而冰冷的双手插在裤兜里，好像刚刚伤心难过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若无其事地说：“你先上去吧。”
　　“回去吧……”
　　苏浠按住陆梵音的肩膀硬是把她转了个头：“我要看着你上去了再走，快点上去吧。”陆梵音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他笑得潇洒的样子，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苏浠抬头看见有个房间的灯亮了起来，原本僵直的手慢慢得垂下来，原本比女子生得还细嫩的十指在夏夜还有些微湿热的的风中竟然冻得惨烈的白。
　　旧人不覆，新人不簇，这些，他都烂熟于心。可是，无论是从前，还是，以后，他要的从始至终，只有她。
　　从来没有来得及告诉她的话，现在说，还会不会太晚。
　　他抬头，发梢拂得眼睑痒痒的。一不小心，眼角就滑下一滴泪来……
　　陆梵音打开房门，屋子里暗暗的一片，只有厨房的灯亮着，斐亚坐在桌子面前对着精心准备的一大桌子菜一口一口地慢慢吃着，背影是说不出来的伤心。
　　“怎么这么晚才吃饭。”她问他。
　　他抬眼看她，脸上没有一贯的嬉笑：“今天晚上，你又去了哪里？”
　　“去了苏家，这件事我推不掉。”
　　“那你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给我，怕他听了难受？呵，陆梵音，你还真是博爱。”他看到他们在路灯下拥抱，她没有挣扎。他的所作所为就像小丑表演一般，明知她不需要，还是作践自己般地送上去让她伤害。
　　“斐亚，我不想和你吵架，今天我很累了。”她的眉眼里有很深很深的倦意，刚刚和苏浠的那番对话让她的心里直到现在还钝钝地痛。
　　“为什么不想和我吵？fay，你能不能公平一点，我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敷衍我？陆梵音，你到底有没有心……”斐亚站起来，冰蓝色的瞳孔里有着深深的怒气。
　　陆梵音扶住开始痛的头，语气也冷硬下来：“从一开始，我就和你说过吧，从我这里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顿了顿她又说：“还有，我没有央求过你要和我一起来中国。”
　　她转了身往房间里走，斐亚几乎被她绝情的话伤的落下泪来，从背后抱着她的腰不让她走：“我知道是我在自作多情，是我孩子气，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我没办法成为他……我知道的……但是你不能赶我走。”说到后面，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陆梵音叹了口气转过来，拭了拭他泛红的眼角，方才那抹凌厉似乎已经烟消云散，换了德语小声地安慰着他：“以后我都会早些回来好不好，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哄着斐亚去睡觉陆梵音拿了衣服准备去洗澡，斐亚太敏感了，对她也有很深的依赖。她心疼他双亲早逝，但他这两年对她的占有欲越来越强了，自从知道有苏浠这么个人后就每每地故意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说总有一天要取代他的位置，无论是在T台上，还是在她心里的。
　　这样的他，和十三年前的苏浠，多么的相似、
　　只是，苏浠太难忘了。
　　即便是痛苦像蝼蚁般蚕食着她腐朽的、摇摇欲坠的心，人们都把那个名字当成她的雷区小心翼翼地避开不去触碰，但是却反而真真切切地提醒了她那个伤口的真实存在。思念不可遏止。越是痛，就越是清醒，她就是这样，自虐般地提醒自己，他从来没在自己的心中移动半分。
　　陆梵音站在镜前看着自己的眉眼，薄凉似夜色，眼深如潭水。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这样呢？如果当初，不要遇到他就好了，那样陆梵音就会活得很好很好。
　　而她所有的不幸就来源于爱上一个注定得不到的人。
　　拧开开关，一道水帘扬扬洒洒射下，她与镜子里的自己隔绝。
　　她听见自己说，陆梵音，是时候要忘了他了。

　　“啧啧，我的小祖宗你不知道自己的脸上的伤才刚好啊，这松松泡泡的眼袋是怎么回事啊？”john靠在桌角看四五个造型师中不安分扭动着的苏浠，似笑非笑地调侃着他。
　　那天晚上受了大打击的苏浠此时精神百倍地回嘴：“少爷我抢手啊，不知道多少MM排着队着约我呢，不想john你这个寂寞空虚的宅男只能靠网上交友满足自己得不到纾解的‘需求‘啊！”他说得从善如流。
　　自己平时私下的兴趣被他放在台面上就这么说出来，john脸色一变，尴尬地看了几个憋着笑的设计师一眼，急得直瞪苏浠。
　　“好了好了，我闭嘴。”苏浠举手作投降状，脸上却没有一点悔过的样子。
　　“C！我求求你赶紧找个能管得住你的人结束单身算了，别祸害人间了！”
　　“姐姐，刘海要全部撇过来才好看呀。”他没理john，他倒是想啊，但陆梵音又闷骚又倔强，虽然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实际上就是头小倔牛，苏浠气哼哼。
　　John看着几个女化妆师笑地快开出了花的样子，暗暗翻了个白眼。在这么现实的模特圈子里有几个人敢指挥化妆师，随意改动自己的造型的。偏偏他苏浠就敢，而且是周瑜打黄盖，双方都很享受呢，一旁的几个小助理也被苏浠的容貌迷的七晕八素的，上来递个纸巾就直接戳那死活不肯走了。
　　今天要和苏浠一起拍这次杂志封面的是最近几个月因为气质甜美可爱而迅速走红的颜衾。散着一头微卷的棕色长发，穿着公主般的蓬蓬裙，裙下的两条腿又细又直，让人看了好生羡慕。
　　她一走进化妆间就看到，一群可以说是顶尖的化妆师围着一颗美丽的头在捣鼓发型，好大的排场，本是黑葡萄一般的大眼微微眯了起来，皱着眉问旁边的助理：“那个人是谁？新来的模特么，以前没见过呢？”那样亮眼的酒红色，若没有出色的容貌与之映衬，是无法驾驭的呢？
　　“啊……那是C。”小助理的眼里冒出星星，一派向往的神色：“他一般极少来公司的，等等他要和你一起拍杂志封面。”想当初自己就是想亲眼一睹C的惊人之姿才在一堆人中挤破头般地摇这个位子。谁知道，C除了工作的必要平时是极少在公司露面的，当时她还为这个失望了好久呢！
　　颜衾被吓了一跳，费力地去看那从镜中映出的妖精般的邪魅容颜。顿时就怔怔然说不出话来了。那就是C。
　　即使是从各种报刊杂志媒体上看过无数次这张脸，但闻名确是不如亲眼目睹来得震撼。那是一种大气磅礴的从骨子透出的艳丽，混着难以形容的气场，让人难以自控地心跳加速。
　　这鲜亮的红，配他，竟然显得没有那么刺眼了。十分融洽地浑然一体。
　　她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连她向来自傲的外表在他面前都显得那么拿不出手，比起他的国色天香，她顶多只能算是小家碧玉。
　　颜衾有些犹豫自己接下来是否有勇气和他并肩拍摄杂志的封面了。怪不得那么多模特都无法与苏浠搭档，外面都传是因为苏浠脾气差的可以，实际上，也许有一大部分是因为他们自愧不如，临阵退缩了
　　怔忪之间，不知何时苏浠已经来到她的面前，浅灰色的V领长袖和白色的长裤裹着细长的腿，一看就是出自名家手笔的不菲设计。致命的香气袭来，特殊的气场让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苏浠微微低下头问她：“你就是那个叫什么……甜心公主？”
　　“如果是的话，我强烈建议你换套衣服再和我搭档，这是时尚杂志，可是不是什么灰姑娘特辑。”说完很善良地朝她笑笑，眼里的嘲讽像针一般。
　　在他那样的目光下，颜衾感觉就像是被羞辱了一般，但她只是又向后退了一步，咽了咽口水，说不出话来。对其他人的高傲此时在他面前一点也显摆不出来。
　　他径自走出去，john跟在他身后在经过颜衾时歉疚地笑笑：“他就是这种臭脾气，不好意思啊，你也快去上妆吧。”
　　颜衾回他一笑，朝他微微鞠躬。
　　所谓，漂亮的傲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