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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一序——夜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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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晋宁和苏遗的事情,大抵可以追溯到虎丘一役,那一役血染,天际是飒飒的细雨飘洒,关于结局用一句话可以概括,那就是晋宁输了,他赌着的敌军是无法预料到自己的偷袭。他甘冒奇险,派了千人部队在阵前干扰敌军,自己却披甲上阵,手中是三尺青锋。那剑自从离开了那段江南水仙的哀婉韵律就不错出鞘过,可是现在拔出来却是冷气森森,扑面而来的寒冷气息。
他带着剩下的三百兵卒,准备用一场夜袭来挽救已经显露败象的局势。夜雨飒飒,铁甲上是一片寒意侵袭入身体,剑锋上滑落水滴,连同着手中的汗水。贴身处那一枚护身符却被体温熨烫的温热,那是那个心心念念的白衣少女临别时珍重的赠给晋宁的礼物,当时晨曦染透,封锦一身素雅的白衣,少女清丽的容颜上满是不舍和强装的淡定,她说:“晋宁表哥,我,我等你回来。”
回来。
晋宁的眼瞳里有着深深的叹息和眷恋,那一抹温存停留的时间太长太深刻,所以让人几乎无法注意到,那个清风朗月般的少年其实也是那样的不舍,可是表面上,他淡然着一双眼眸,抬起手来揉揉封锦的头发:“别说的这么哀婉,好像我就要死了一样......”他还在努力的措辞试图安慰眼前的少女,可是少女却瞪大了一双纯澈的眼瞳:“够了,晋宁哥哥,晋宁哥哥才不会死呢!晋宁哥哥一定会回来的,我们只是,只是要分别一段时间不是吗?怎么可能会死呢?”
那样激烈的言辞,那样毫不掩饰的情绪,让晋宁一时间怔愣,他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摸摸封锦的头,一时间居然说不出哪怕一句让她安心的话语,只是难道沉默的将封锦拥抱在怀中,听着她伏在自己怀中压抑的哭泣,过了半晌,堪堪想出来一句不算是安慰的安慰:“小锦,我无论如何都会回来的,只是——”他顿了一下,语声越发平静的像是湖水:“只是如果我三年未回,那么,你便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青衣的少年仰起头来,语气安详静谧,好看的容颜上是难得的忧伤情绪,再也不同于那个无拘无束在林间吹笛的少年,那个时候,一枝竹笛便可以宣泄出千万种情绪,可是现在,同样千万种情绪,被他硬生生压抑在心口正中的地方,再疼痛,也不言声:“答应我吧,从今天起开始忘记我,三年之后,如果我回来了,我就娶你,如果我不曾回来,那么,请你带着已经没有了我的记忆去接受另一个人对你的好。之后,请永远的,忘记我。”
他静静的重复,就算是知道胸口已经被那个少女的泪水打的湿透也不肯停下:“永远都不要想起我。”
言罢转身离去,那一边柳树下,白马已经喷着响鼻,远处湖水中,鸳鸯交颈,连理枝缠,然而,他要面对的却是分离。
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分离。
此刻,夜雨未霁,却是厮杀酣畅,偷袭不曾得逞,于是三百多人的队伍被团团包围,开始了艰苦的鏖战,那些兵刃相交之声响在耳边,长剑每一挥动,都带着鲜血浓稠的气息。雨水打在脸颊上,像是满脸的血泪。晋宁不知道怎么样才能阻止或者逃离,渐渐的,身周的人不断的倒下去,他身上也添满了伤口,周身上下,唯有一双眼睛可以看出来他有着活人的气息,他听见副将龙寒在身边嘶吼着让自己先行逃离:“主帅,快走!若是你死了,那么我朝就真的完了啊!”
龙寒扑过来,用血肉之躯替他阻挡了那一柄穿胸而入的长剑,忠诚的少将怒睁着双眼,用尽全力的转过身来,不管那长剑将身体里的内脏割裂出条条无法弥补的裂痕血迹,只是死死的用双手掐住握剑之人的脖颈,狠狠的用力的,脸上表情狰狞起来:“主帅,快走啊!!!”
晋宁颤抖着双手,一滴血顺着额头流下来,让视线变成一片血红色泽,将那份清澈深深的玷污。他再不犹豫,打马奋力厮杀出重围,一路不辨东南西北的狂奔,直到力竭从马背上滚落下去,背后的那支被敌人射中的箭顿时又更加深入了些许,血色重重晕染,少年的脸色加速的苍白下去。
要死了吗.......
我果然.......还是无法回去啊.......
可是,我是那么那么想看见你穿着嫁衣的模样,会在挑起盖头时微微羞涩但是欣喜的笑着,会一边抱怨着凤冠太过于沉重却乖乖带上的情景,只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了吧。
但是,我依旧想要回到你身边,这大约,就是我的执念吧。
至死不渝的执念。
远处有兵卒喧哗的声音响起来,飘飘渺渺,听不真切,晋宁闭上眼睛,握住了胸口的那个护身符,在临近昏迷的时刻,突然间听见清朗语声,笑意浅浅:“你想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