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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序——结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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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天气放晴,白石阶上有着被雨水打湿的竹叶,空气清新起来,天际湛蓝。竹林摇曳,露珠顺着竹叶滴落在暗褐色湿润的土地上面,无声无息的渗透进去,精致的庭院中,桂花香气悠远弥长,雎瓷撑着额头,墨色长发散落下来,遮掩住半边美丽的面容,她发色浓黑,反倒是衬托的容色越发苍白,唇色浅淡,纤长的眼睫垂下来,剔透的眸子半睁半闭,仿佛连微笑都勉强的模样。
她难得有这般模样,一贯便是连笑都带着点冷淡和隐约的威胁,很少有其他情绪参杂,在一场又一场的梦境中,吞噬着梦境,也同时消磨着那一份记忆,看的多了也就淡然。对人世间冷漠人情便视若无物,因此今日倒是把猫满吓的半死,小心翼翼的靠过来,用黑色温暖的毛皮蹭着雎瓷的手臂,一边讨好的用向雎瓷怀中钻去,一边警惕愤怒的瞪着斜倚在回廊中的白衣男子,那男子回过眸来,妖冶艳红的一双眼,连笑都是邪肆的模样。浑然不同于梦境中的清浅淡然。
猫满愤怒的向白衣男子苏遗挥了挥爪子,苏遗唇角微弯,红色的眼瞳中闪过几缕笑意,他指尖停留着那一只红色的蝴蝶,声线纯澈干净,却让人陡然心惊:“小黑猫,你可是对我有何不满?”
说话间,那些在他脚边游弋的影子慢慢的清晰起来,散发出令人惊恐的鬼魅嘶吼,猫满顿时被吓到,颤抖着毛茸茸的耳朵立刻连着头一起钻到了雎瓷怀中,使劲的向里面爬去,那叫一个兵荒马乱溃不成军,它刚刚钻进去,便被雎瓷扯住脖颈后面的那一块软肉拖出来,猫满惊吓之余,还以为是苏遗,徒劳无助的挣扎起来,最后挣扎了半晌见对方没有松手的意思,便干脆的用小爪子抱住脑袋,从爪子缝隙中偷偷向外看去,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已经泪水汪汪。湿漉漉的让人无比怜惜。
它这般惊吓可怜的模样,让雎瓷也忍不住一笑,斜斜点指窗外那一株桂花树,语气还是一贯的漫不经心:“你若是还继续躲起来,叫那位月迷姑娘看见,恐怕是有损你的形象吧。”
闻听此言,猫满顿时就抬起头来,连着尾巴也高高翘起,对着外边的苏遗呲牙咧嘴威胁了一番,然后又心虚的小声开口:“主,主人。他,他......他什么时候走啊......”
雎瓷淡淡看了一眼苏遗,笑了一声:“恐怕,他一时三刻是走不了了。似他这等执念深重的魂魄,除非佛法点化或者自愿消散。否则,我是没有办法让他离去的。”
“那.....”那他岂不是要跟着我们一辈子啊。猫满犹豫犹豫,还是没有说出口来。只好小声嘟囔:“那,那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雎瓷笑意绽在眼底,浅浅的,未曾到达深处。她拿过一边的玉骨描金折扇,遮住半面容颜,声音飘飘渺渺,倒像是那青铜鼎中燃烧的檀香烟气一般:“这就要请问苏公子了。昨日让我进入你的梦境中,莫不是要告诉我,那位封锦姑娘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执念?既然你也有了晋宁的身体,只管去往封府提亲就是,妖类同鬼怪,向来便不是能和平共处的。”
苏遗抬眸看来,那彩衣女子散着一头墨发,白玉发簪放在桌案之上,素无装饰。侧脸是弧线略显冷淡的模样。明明美丽,却让人过目即忘的错觉。苏遗将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放在栏杆处敲击,一声一声,不疾不徐。仿佛能打乱别人内心的节奏一般,语声也是从容不迫:“这自然不是我的执念,但是,这是我现在这个身体的执念。”
雎瓷抬眼,细细打量着这一张好看的面容,目光对上那双妖红色泽的眼瞳,第一次,苏遗没有运用蝴蝶蛊,雎瓷也没有运用术咒防范,而是安静的对视着,半晌,雎瓷缓缓一笑:“哦?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遗松开手指,那只暗红色的蝶顿时仿佛被莫名的力量燃烧成灰烬,化成了纷纷扬扬的细碎粉末落下来,随即被苏遗身边那些虚无的黑影一拥而上,争抢吞噬的干净,无声但是诡异,随即那些黑影又缓缓虚淡下了,继续成为了苏遗脚边安静游弋的影子,浅的几乎无法让人注意。苏遗轻声开口,笑意不减分毫:“你看见了吗?”
雎瓷手指微微一顿,苏遗弯了弯眼眸,语声不减邪肆:“你知道蝴蝶蛊,但是你可知道蝴蝶蛊的来历?蝴蝶蛊是诞生于尸体之上,在心口正中凝结心血为蛊体,以至死未泯的执念为养料,生长出来的。因此带着庞大的愿力,稍有不慎,便反噬自身。而我死时,得蒙那枚玉坠护佑,居然一念不散,凝结出执念生根,但是终究只是灵体,难以脱离。后来有了晋宁的身体,却还是有一样,我将蝴蝶蛊带出来,需要时时安抚这些亡魂的情绪,所以,就要烦劳你用梦境给他们一个虚无的幻想了。”
“那和我貌似也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雎瓷斟茶淡笑,指尖拂过青花瓷盏上细致的纹路,苏遗居然也点头:“对,很对,但是,执念是最容易让梦妖获得让人记住的能力的存在,不是吗?”
雎瓷的手指一顿,抬眸看去:“执念?”
苏遗抬手玩弄那个八角铜风铃,引来一串叮叮当当的响声,语声不辨情绪的邪肆:“记忆越深刻,里面的梦灵越是强大,因此,梦妖所能获得的能力越多,不是吗?”他看着雎瓷动摇的眼瞳,漫不经心:“不过我却是好奇,梦妖本来就不在意是否被人记住,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执念呢?”
难得雎瓷也会叹息,她怔怔半晌,看着手中瓷盏中明黄色的茶汤,语声淡的毫无波澜:“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