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六日，你不言，我不语》落水沉

33、第三十二章

　　秦忆把许言送到小区门口，便回了家。许言走在偌大的小区里，脑袋里是中学的回忆。
　　她很小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什么人是不带有任何目的的对一个人好。父母对她好，是以让她健康快乐地成长为目的；秦忆对她好，是为了巩固她们的友情；沈阳对她好，是为了他们十几年的“兄弟情”；乔朗对她好，是因为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想接近她；林宇对她好，是因为她是他孩子的妈，是他搭伙过日子的人。
　　然而，林默是个例外，至少她曾经认为林默是个例外。许言想过很多林默这么关心她的原因，刚开始坐同桌时，他们上学之外几乎没有任何联系，许言当时是个“颜控”，对于林默这种已经算得上惨不忍睹的脸，着实提不起兴趣，所以就算是在校期间，许言除了必要的话，也几乎没什么沟通。
　　现在想想，她真的是个很现实，很自私的人。
　　她认为，她的自私林默是感觉得到的，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属于互相不理对方型。后来渐渐熟络，但林默也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女生的话题许言和他聊，不适合；男生的话题，许言又不懂；聊学习吧，许言三分钟不到就开始犯困；聊爱情吧，这厮就是一根木头，和他聊爱情，简直浪费口水，所以许言也没怎么透露自己太多女儿心思给林默，特别是关于乔朗的。
　　再后来，林默开始帮她记笔记；回答问题小声提醒她；默写一遍默，一边给她报答案。她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让林默记笔记的时候，她当时将笔记本轻轻一扔，扔在奋笔疾书的林默眼前，由于飞来的笔记本，还打歪了林默正在写的字。
　　林默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般人一定以为林默很高冷或者生气了，但许言知道，林默一年四季都这个表情，所以从来不当回事，她单手扶额际，斜睨着他：“帮姐记笔记。”
　　许言说完，已经做好了，林默把本子又甩回来的准备，但林默居然只是冷了三秒，接着默默把本子翻开，帮她把之前的补上。
　　许言见状，心中惶恐：林默今天不会吃错药了吧，她只是和他开个玩笑，他何必这么当真，不对不对，他既然当真那就是生气了。
　　想到这儿，许言连忙伸手，将本子抢来，“你还真记啊，跟你开玩笑的。”
　　林默一把把本子摁住：“没事。”
　　“你不会生气了吧，我真的只是开玩笑的，你快把本子给我，我自己记。”说着，她试图将林默手挪开，解救她的笔记本。
　　“没生气，记就记呗，反正闲着也是无聊。”
　　许言见林默这么坚持，心中的疑惑还是没打消，她狐疑地看了他好久，但林默一直没任何反常，脸色也没任何变化，只是一声不吭的记着她的那本。
　　后来，她拿到密密麻麻满是字的笔记本时，还向林默发了火，许言练过字，而且她的笔记本永远要干干净净，字也要端端正正，看到林默跟蝌蚪差不多的字“爬”在她的纸上，许言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她当着林默的面，撕掉了他记的所有部分，有一页连着前面许言自己记的，她也毫不犹豫的撕掉。
　　她当时生气，没看到林宇抿唇，牙关紧咬的样子，秦忆后来告诉她，她当时在第一排看着，清清楚楚地看到林默渐渐握紧的拳头和手中硬生生被折断的笔。
　　但是，林默不知道的是，许言后来又偷偷摸摸将它们全都粘了回去，不是因为愧疚，二是因为，要补的实在太多，她懒得补，所以宁愿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丑得令人发指，也不愿意自己遭罪再抄一遍。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有第三次，就像课文里学的那样“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许言觉得，既然这本笔记已经这么丑了，她也没心情重新来过，不如从此就让它这么丑下去，所以林默几乎承包了那本笔记本日后的所有内容，但字迹却比以前工整太多，稍微能入了许言的眼。
　　往事浮现在心头，许言不禁笑出声，那笑带着对自己年少幼稚不顾别人感受的嘲讽，又带着似水年华一去不复返的哀愁。
　　也不知道林默现在怎么样了，没有他任何的联系方式，几年前的同学聚会他也没有来参加，他好像从地球上消失一般。
　　“算了，他那么聪明，肯定现在过得很好。”许言已走到楼下，她低头找钥匙开门，收拾心情上了楼。
　　林宇在厨房里做菜，林念文在客厅里画画，许言没有给林念文报任何的兴趣班，她小时候就是被妈妈逼着学练字，学琴，学画画，随着学业的繁重越来越没时间，结果三个都放弃了，三样里没有一样学精学透，都是半吊子水平，说出去长长脸可以，动真格那可就班门弄斧了。
　　所以她没有强迫林念文学她不喜欢的，况且她还小，还有时间让她考虑喜欢什么。
　　“文文在画什么，让妈妈看看？”许言脚步轻快地走到林念文身边，将跪在地上的女儿抱到自己怀里。
　　“我在画爸爸妈妈和我。”林念文将画了一半的画作，举得高高的给许言看，许言认真看着，小孩子手上没力气，抓笔又不稳，线条难免横七竖八，但一家三口的轮廓还是可以辨别的出，为了不打击女儿的自信心，许言拍手称赞，“画的真好，我们文文画的真像。”
　　画纸上，林宇、许言和林念文，三个人手拉着手在草地上，头顶是万里晴空嵌着点点白云，脚下是苍茫绿意，一片生机，小孩子的画总是阳光美好的。
　　许言想起，他们一家子好久没有去野餐了，得寻个暖和一点的星期天，三个人出去走走。
　　饭后无事，坐在沙发上打发时间时，许言向林宇提起此事，林宇想都不想便答应了。林宇有意带她们母女去乡下看望一下二老，正好乡下地广人稀空气也好，也适合野餐。
　　许言没拒绝，想来也是她不够周到，林念文的爷爷奶奶在乡下孤独寂寞，她却很少把孩子带回去给二老看看，共享天伦。
　　想到这儿，许言惭愧的低下头，通透如林宇怎么会不知道许言在想什么，他揽过许言，说着宽慰她的话：“别多想，你不会开车，来回一趟很不方便爸妈都能理解，况且你现在有了身孕，也不该想太多，开心一点，嗯？”
　　许言乖巧点头，她的丈夫不善言辞，但说的话总得恰到好处，她真的不后悔当初一气之下嫁给他，相反她很气自己，当初利用了他，而不是真心真意爱上了他，而如今她卡在他和乔朗之间，无法做出选择，心中又满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