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秘史》淡薄清湄

46、 第四十六章：得陇望蜀

　　“大师不是我，怎知我的恨？大师不是我，怎知我的痛？大师不是我，怎知我的无奈？”晴天一连三个反问，逼向莫为。却终究因为莫为的理解与信任，收敛了戾气。语气渐缓，一股哀怨悲戚弥漫：“我痛失亲人，自小无依无靠，又兼孤鸾之命-----未来----未来有什么好期待的？我自知愚钝，不是那样聪明通透的人，不会设计得到自己想要的，许多事我也看不明看不懂。便是放下仇恨，我又能好到哪里去？”
　　莫为素来淡然的脸上浮起宽厚的笑：“没有人甫一出生便会十八般武艺，施主不必妄自菲薄！譬如一条河，施主如不试，怎知道一定无法通过？”
　　晴天闻言，脸上现出迷惘，又有几许沉思。
　　莫为心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己三言两语，未必能彻底改变晴天的想法，也无法急在一时，便转移话题，温声说道：“贫僧师父所言的贵人之说，贫僧不敢断定。或许你已然遇到，只需珍惜，便能改变孤鸾之命。另外，贫僧想说的是，命理并非永远不变，这和你所遇之人，所经历之事都会相关，都可能改变。因此，贫僧并不因为你有妨主之命就禀告陛下，你无须惊慌。只要你不强求，顺其自然，那便化解妨主之命格！”
　　晴天不答话，脸上几许意外，几许动容。未曾想，即便知道自己的一切，莫为也还是会这样替自己着想。沉吟半晌后，晴天启唇：“大师的教诲晴天会谨记在心！晴天不便多留，这就下去了，大师宽座！”
　　莫为含笑颔首，晴天沉思着带着无咎渐渐远去。
　　不知何时去而复返，隐于竹林之中的阮珉，听到这番对话，脸上满是意外之色。
　　前些日子，受莫为委托，阮珉出面解何东清燃眉之急。何东清拿到大笔银子，没有一句道谢的话，只是异想天开地以为，眼前仪表堂堂的三王爷，心仪于晴天，才出手相助。
　　“三王爷，恕下官说句大不敬的话！我们晴天虽然貌美绝伦，但毕竟已经身为帝妃！有句诗怎么说的：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若三王爷有心，还请离我们晴天远些。远远守护，未尝不是一种美！”何东清如是说。
　　阮珉鼻子都差点气歪，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样不要脸到恶心的。若不是莫为再三嘱托，阮珉当时就想拿着银票走人。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何东清是这幅腌臜模样，晴天又能好到哪儿去？不过又是一个愚不可及，贪慕虚荣的丑女人罢了！
　　对晴天仅存的一丝好感，在何府殆尽。今日留住晴天，不过是看莫为少有地对一个人这样上心，以后或能一用，才勉强笑脸相迎。如今意外听到晴天真情剖白，阮珉终于明白，为何偶尔会恍惚觉得，这是另一个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阮珉想过放过晴天，不将这个可怜的女子，扯进权势相争的漩涡。很快，阮珉否定了这个想法。大燕若没有莫为，指不定早就改朝换代。只是莫为这人，心性坚韧，不为权势美色所惑，兼之武功盖世、医术超群。简直可以说是一个没有弱点的人。有朝一日，若晴天成为这人弱点，那自己的大计，可谓是唾手可得了。
　　既然不能放手，那我，便尽力助你完成心愿！无论如何，也保你一世平安！

　　关雎洲荷花开尽，阔大碧青的荷叶间，到处都是饱满的莲蓬。一阵阵清幽的南风，打荷塘掠过，吹进竹风小筑，满带荷叶清香。晴天伏在窗口，静静遥望荷塘。
　　“小主可想吃莲子？奴婢叫几个小太监划船去摘几个来？”小思眼尖，看出晴天眼里的向往之色。
　　晴天看了看外面，虽然已近傍晚，依旧有热浪袭来，不由摇摇头：“罢了！”
　　“七月的莲子最为鲜嫩清甜，小主何不尝尝，说不定比小主想象的要好吃呢！”小思劝道。
　　晴天依旧摇头。只见笔架上无咎翅膀一扇，从窗口飞出去，掠到荷塘上空。
　　“小主，无咎不会又要抓龙虾吧？！”小思微惊。
　　晴天笑了笑：“几只龙虾有什么好怕的！”一面说着，一面饶有兴致地看无咎捕食。
　　只见无咎俯冲到莲叶间，锐利有力的双爪，抓住一枚莲蓬，然后猛地振翅高飞。一枚青翠欲滴的莲蓬，轻而易举地就落在无咎双爪间。晴天惊讶：“无咎什么时候改吃素了？”
　　话刚落音，无咎落在窗台前，放下莲蓬，甚为得意地嘎嘎叫了几声。小思一旁惊奇笑道：“果然是只神鸟，居然能懂人言呢！”
　　晴天剥开莲蓬，一粒粒嫩绿色的莲子仿佛能掐出水。剥开莲子，里面白玉一般的仁清甜可口，连同嫩黄的莲子心，也是甜的。无咎歪着脑袋，见晴天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乐得扇着翅膀，四处扑腾。
　　原来，从紫竹林回来那日开始，晴天想着无咎终有一日要离开，便不愿再多花心思在无咎身上。平常喂食喂水等，都交由小思梧桐。不管无咎怎么闹腾，晴天也充耳不闻。无咎想来也有几分灵性，不愿和晴天疏远，才有了今日献莲之事。
　　晴天有些愧疚，视线落在无咎身上，低低说了句：“既然最终都要离开，还何必对我这么好？”
　　“小主！”梧桐端着银耳莲子羹从殿外进来，“还有半月就是十五了！”
　　“十五怎么了？”晴天呆呆地问，有些不明所以。
　　“照例，每年的七月十五，后妃都要去灵台寺祈福，还要亲自抄写一部经书以表诚意呢！奴婢看小主一个字都没写呢！”梧桐将银耳羹搁置在小几上，转头去给无咎的水盂添水。
　　小思见梧桐来伺候了，便退下休息去。
　　“我不识字，不会写，梧桐你帮我抄吧！”晴天背靠窗台，懒懒说道。
　　“小主又取笑奴婢了，奴婢自小家贫，没能读书识字。小姐可是正经的官家小姐，要不能识文断字才奇怪呢！”梧桐嗔道。转头一想：“不过小思倒是写得一手好字！”
　　“小思？我倒从没见她写过！”晴天疑道。
　　梧桐捂嘴一笑：“小主抄个佛经都不乐意，平日里咱们哪来伺候笔墨的机会，小主自然见不到小思的字了。奴婢一直央小思给奴婢写家书来着，小思的字写的可真是秀气漂亮呢！听说小思的哥哥在刘将军手下当军师，小思进宫前，家境还算殷实，也念过一些书！”
　　晴天颔首笑了笑：“以后伺候笔墨的事就叫小思来罢。今日有些乏了，就不抄经书了。咱们还是去御花园，折几支栀子花过来用水养着，屋里也香香的，多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