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秘史》淡薄清湄

45、第四十五章：往事只能回味

　　“伸出右手！”没等晴天回答，莫为吩咐道。
　　晴天略为局促地伸出右手，摊到莫为眼前。莫为瞟了一眼，继续问道：“施主生辰是何时？”
　　“晴天生于太极四十五年，冬月十一，具体哪时哪刻，我并不知！”晴天答道。得知自己生辰的那一天，也正是嬷嬷去世的那一天。不知不觉，嬷嬷已经走了十年。而自己，也终究没能按嬷嬷期许的走下去。
　　莫为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沉默了好半晌才启唇：“施主乃孤鸾之命！且妨主！”。
　　“什么？妨主之命？”晴天惊得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绞着手帕，反问莫为：“晴天不过一介小小美人，自保还来不及？怎会对陛下不利？”妨主之命，若是叫皇帝知道了，那便是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的大罪啊！还没亲眼看见何家倒台，怎么能甘心赴死？
　　莫为不答话，眉头纠结地皱起。若告诉皇帝，晴天势必活不到明日日出。若不告诉皇帝，那晴天便永远是一个危急社稷的隐患。
　　晴天忽然意识到自己言行过激了，目光左躲右闪一会儿，竖起一身的戒备：“晴天失态了，还请国师大人恕罪！晴天10岁之时曾遇到一位老和尚，那和尚说晴天此生是无夫无子的命格，即便意外得之，也终会失去。只是那和尚也说晴天可能会遇贵人，从此可略微改变那孤苦的命运一二。不知国师，有没有算出晴天何时能遇贵人？”晴天故意跳过那莫名其妙的妨主之命。
　　“贵人？”莫为疑惑地再次细看晴天手掌，一条情线首起明晰深刻，越往后，却越为浅淡，直至消失不见。按说也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情缘，未必算得上是贵人。
　　“你可知那和尚是什么人？”莫为问道，心里也希望是自己学艺不精，看错了。
　　晴天搜索脑海里残存的记忆：“我是在白云寺遇见那和尚的，和尚很老，胡子特别长，然后有些贪财，有些贪杯！”
　　“白云寺？什么时候？”莫为挑眉问道。
　　“我十二岁的时候，应该是太极五十七年，那天刚好是三月初三，有庙会！”晴天不假思索地答道。
　　“你说的贪财贪杯的老和尚，大约是贫僧的师父了”莫为莞尔，年份、月份、性格脾性都能对上，应该不会错了。
　　晴天眼珠瞪圆：“这么巧？”
　　“嗯！”莫为含笑点头，“那一日，贫僧也正好在白云寺！”
　　话说完，莫为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你可认得一个叫晴岚的女子？”
　　晴天点头：“和我同父异母，大我几岁！”
　　“哦！”莫为悠悠点头，“那你和你姐姐去白云寺，可带了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
　　晴天一惊，一颗心高高悬起，不可置信地问：“大师---如何会记得那个小丫头。”
　　莫为昂首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贫僧也不知道，大约是那小丫头灵秀可爱，所以有些好奇，不知道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
　　晴天喜得一双眸子弯成两弯新月，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我就是大师说的那个小丫头啊！”
　　莫为惊异又疑虑：“你？你不是说晴岚是你姐姐吗？那个小丫头，明明是你们府里的丫鬟呀？”
　　闻言，晴天眼里喜悦渐渐淡去，假作轻松地说道：“我只说我和她同父异母，可并没说她是我姐姐！”
　　同父异母，一个是大小姐，一个是小丫鬟。莫为不明白晴天都经历了些什么，沉默半晌，方启唇问道：“莫非，这就是你要算计你父亲，以及舅父的原因？”
　　晴天一直想保持的美好形象，终于溃于一瞬。上一刻还在天堂，此刻却如置身地狱。难以言喻的羞愧、自卑喷涌而出，涨红了晴天的脸。一时间，所有不堪的往事，所有压在心头的仇恨、委屈、遗憾，统统浮出心湖。似清澈的水塘里，浮着许多的垃圾、许多血肉模糊的尸体-----
　　“当然不是！”晴天狠辣地笑了笑，既然已经败露了，还有什么需要掩饰的，“他们杀了我的亲人，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我若活着一日，必定叫他们血债血偿，我若死了，也要化作厉鬼，让他们以命相抵！”
　　晴天此时的模样，令莫为不忍直视，更不敢将眼前这个双目赤红，满是仇恨的女子，与多年前那个眼神清澈、灵秀可爱的小女孩联系到一起。
　　“冤冤相报何时了！”终于，莫为长叹一声。
　　晴天似听到什么极滑稽的话一般，咯咯笑了好半天，盯着莫为的双眼，娇笑道：“大师知道吗？其实原本端午宴的那天，我以为何东清夫妇来了，非常开心。那时我想，我要把他们请到我的寝宫，然后叫人把他们用绳子绑起来，吊在房梁上，拿抹布塞住他们的嘴。最后，我要准备盐水和匕首，将他们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每割一片，就淋上盐水。”
　　含笑说完，又万分遗憾地补了一句：“可惜他们没来，所以我只好用那个比较善良的法子，收一点点利息。”。
　　莫为似被吓住，呆了半晌，才问道：“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可怎么办？难道要一命抵一命？”
　　“呵呵-------”晴天干干地笑了几声：“那又何妨？”
　　莫为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晴天，眼里说不出是怜悯、还是痛惜。
　　“怎么？我吓到大师了？”晴天自厌笑道：“大师可是今日才发现，原来看错我了。没想到，我是这样一个狠毒的疯子吧？”
　　“不！”莫为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贫僧不会看错。凡事有因必有果，你今日之所为，也是他人伤你在先。但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远比报仇重要。你今日不顾一切，轻易断送了性命。若未来，有更值得你用性命去珍惜的东西，你待如何？哪怕日后只是最寻常的日子，你永远活在仇恨里，不啻苦海无边，有何趣味？不若放下屠刀，去追寻更有意义，另自己更轻松、更自在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