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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陌路分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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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已经信任了梵修,也就自然地在丛林住着养伤,伤筋动骨一百天,九歌的右臂脱节,身上也有多处擦伤以及体内的瘀伤,自然是得好好休养的,虽然不免担心汀兰会否受罚,但是她明白,现在的情况是最好的。在这个要紧关头,墨府嫡女繁歌郡主被劫,难得地保持了皇室与墨家之间的平衡。现在,皇室是没有任何理由对墨家动手的,墨家也无法无故发难。
九歌听梵修讲了墨府的情况,当日他在墨府后花园一处鲜有人知的地方做出挣扎的痕迹及血迹,而且血迹显示九歌是被人拖进墨府前院之后被人再凌空抱走的。
“墨府里有暗影阁的人。”梵修对九歌道,“你回京时也是他们动的手。”
这一举动,也可以引起墨府内的重视以及暗影阁内部的怀疑了,墨府中人难道还有不为人知的势力加入,只要多方间都有一定的犹豫,就会形成暂时都不动作的局势,而这样的局势对九歌逐渐进入京都漩涡并解决问题也会有很大好处。
汀兰倒是难免受牵连,不过也只是罚了半年的俸,毕竟是老夫人身边的人。
九歌体质不错,加上梵修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各类名药,在身上的伤口处一天两次的涂抹,而且九歌这几天闲来无事,便集中精力对付体内的封印,她解封时并不瞒梵修,当然也是瞒不过的,不过梵修也只是知道九歌在练功。
内修外整下,九歌一周后就可以下床做一些简单运动了,皇家狩场的中心位置,平日也绝不会有闲人出现,当然除了九歌这个不知危险的人。九歌下床后才知道,梵修的这个木屋竟然建在一个高达百米的古树的丫叉上,四周是交错的树枝,恰巧地掩盖了同色的木屋,再加上此处莫名的温热,树叶四季常青,更是将木屋遮掩的毫无破绽。
九歌明白,这里绝对不是简单的地方,如此危险的异兽,四季常温的气候,还有梵修对这里的注重都能证明这些。她虽然有疑惑,但是却没有问梵修,毕竟这种事也许是人家一门的机密。
“阿修,那个异兽你怎么处理了呢?”九歌和梵修已经很相熟,九歌前世是江南吴侬软语的妹子,给熟人都喜欢叫“阿~”,本来要叫“阿梵”的,但是梵修觉得谐音太丢脸了些,红着脸说道:“你还是叫我阿修吧。”以九歌来看,梵修最可爱的地方便是那经常爱红的脸。
“魄影,来露个脸。”梵修吹一声莫名的口音,接着对着丛林处一处阴影喊道。
不出几息后,九歌便看见丛林深处,那天袭击过她的异兽缓缓行来,却是对着梵修为目的,待到前行至梵修的地方时,九歌看到异兽低下那布满坚硬壳架的头颅,两个前肢抬起,笨拙地扭动着身子。
九歌诧异了,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撒娇?不过,她也明白了,异兽臣服于梵修,从一开始就是。梵修此时抬起头,看着木屋旁的九歌,眼中有着愧疚以及不安。九歌明白,他在为异兽伤她的事不安,害怕她知道真相后会愤怒,毕竟为九歌治伤的一段时间内他并没有告诉九歌真相。
两人的视线交汇,顿了一阵,九歌道:“它是雌的吗,竟然这么黏你?”
“嗯?”梵修对九歌的回答似乎很是意外,“你......不怀疑我别有用心?”
“你有吗,你是故意让异兽袭击我的吗?”
“当然没有,那天我只是放魄影出来走走,我没想到会有人来的更何况是你。我听到魄影的嘶吼就立刻赶过来了,幸好来得及,要不然你就......”梵修很是焦急地一次性解释清楚,很怕九歌中途会有打断。
九歌心中很是欣慰,梵修的确是真心为她好的,听说异兽是梵修所属,说她心中没有芥蒂是不可能的,前面的话也确有试探之意。不过梵修急于辩驳时的眼神充满了紧张以及说道她受伤时的不忍,这绝不是轻易能伪装出来的。
“那不就对了。”九歌晶亮的眼睛看向梵修,“我相信你不会以伤我为代价接近我的。”
九歌的眼神中充满了光芒,像是划破虚空的光亮,一下照亮了梵修的内心,多年来无人问津的内心深处的温暖,被九歌缓缓地触动,仿佛被禁锢了千年的冰窖迎来了久违的宿命的火把,即使会以融化自身为代价消亡,但那种灼痛的温暖却像跗骨的毒品,让每个黑暗中的飞蛾不顾一切地被吸引,接近。
梵修此时就是这般,心中的冷漠和暴戾有着松动的趋势,他明白这并不是一种好现象,他作为血战的首领,现在还有多年来那样的处境,怎么可以有人性的本善?但是现在他却为自己的阴暗血腥而却步,他不敢再向前,他怕他身上的血债会为她招来不干净的虚妄之灾。那抹干净的阳光,那样真诚到毫无保留的信任,他真的值得拥有吗?
九歌看着梵修渐变的眼神,从无限的震撼再到感动再到迷茫,最后,竟然成了犹豫不决和痛苦。九歌此时当然没有怀疑梵修的必要,但是她也明白梵修一定是有什么痛苦的因素在折磨着他不敢与自己接近。她在等,等他的倾诉。
梵修的神色终于不再变化了,他终于还是却步了,他第一次为自己的血腥而自卑,自卑到不敢接近九歌的温暖。
“回屋吧,你伤刚好了一些,不宜受太多的风。”
九歌的眼神也一下黯淡,他还是不愿意向自己倾诉吗,自己还是没有得到他完全的信任吗?毕竟还是不同的两个阵营吧,他一定是要在墨府和皇室的争斗中取渔翁之利的,与自己这个墨府嫡女有什么感情纠葛肯定会影响他的计划吧。可是他一定不会知道,自己并没有多在意墨府的,即使他的计划会毁掉墨府又如何,自己只要能够保下老夫人和汀兰就足够了啊,可惜这一切的一切,他亦不会有机会了解了,自己是被放弃的,在成就前被放弃的感情,无论友谊或爱情。
毅然转身,九歌在什么时候都是骄傲的,她不会重新来过一遍,她没有理由,为任何人卑微。只是转身的一瞬间,仿佛一瞬的崩塌,却是自毁般的决绝。
步履没有任何停顿,决绝地迈进木屋,这曾经他为她治伤的地方,此时却是两人间的一个间隔,一步,终身之隔。
终于走进了木屋,九歌明白,结束了,曾经的信任与欢笑。
“我怎么会值得那么多呢?”屋外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叹。九歌却没有漏过这一局,冲到门口去。
外面已是空无一人,梵修不见人影,树下只有几只落叶,划着最美的弧线走向衰亡,已经没有任何生命力,只是跟随风舞,没有自主的傀儡。
九歌轻轻闭了眼,放展自己的听力飞扬,从风儿带来的信息里,她清晰地听到了一个身影向远方跑去,心脏的怦怦击打声清晰可闻。世界全部安静下来,只剩那一声声稳重的敲击。
九歌再次睁开眼,已是一片清明,对着远方的身影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再见,梵修。”仅仅是一个唇形,只是牵动了空气的波纹。
梵修此时正在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他对自己凌乱的步伐不理不会,对并未调整的呼吸心跳毫不在意,似乎此刻只有不停地奔跑能阻挡心中情绪的蔓延,他竟然自己放弃了九歌,他分明比那个人早了一步,九歌对他全心信任,但是他却步了。现在,梵修确定自己只能靠着惯性的动作,一步步地向前,因为只要他有一点主观意识,就会不顾一切地回去,回到九歌身边。
以他的速度,终于奔出了狩场,回到了平日练功的寒潭,一口气扎进去,沉在潭底,身边都充满着常人无法忍受的寒气,控制着他的心智,逐渐冷冻渐渐火热的心。
梵修的心中只有一个声音:“我舍不得她,我舍不得她......”一遍遍的重复,却没有任何美好的幻相出现。
两天两夜过去,梵修甚至没有动一下睫毛,再次睁开眼,终于只剩下了平淡,眼前一只鱼儿吐出一个泡泡,美丽剔透,折射出寒潭上微弱的光线,竟然有些刺眼的温暖,泡泡上升,上升,至接近水面,破裂,一无所有。
彻底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