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一入浮生梦》浅妖月

5、巫山阁主一朝替，女子犹能覆众生

　　慕长剑的死很蹊跷，他是在自己房间外面的院子里被杀的，一剑封喉，手法干净利落，蹊跷的是，这一剑平淡无奇，任何一个江湖人士都能用这样的一剑杀人，似乎他死之前根本没有反抗的意思，就算是熟识的人，隔得再近，突然出手，按照他的身法，也绝不可能至于反抗都没有一下就死了的，这个世上还没有用剑这样出神入化的人出现。
　　浅妖月赶去的时候，慕清流正神情肃然地对众人道：“在下巫山阁新任阁主慕清流，请众位自行回去休息吧，稍后会亲自上门询问一些关于家父的问题，希望众位配合，同时明日的盛会照例举行。”
　　姬清歌招呼浅妖月坐在桃树上，嘴里叼着桃花花瓣，把浮生公子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他说：“清流要独当一面了。”
　　浅妖月怪异地看着他，“慕大哥本来就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
　　“是，不过在这之前，遇到他不想做的事情，还可以耍赖不去做，以后就再也不行了。”姬清歌轻声地笑，“说不定以后连酒都喝不了这么痛快了。”
　　“那……”
　　“嗯？”
　　“巫山阁号称知天下事，慕大哥这次，知道他爹是谁杀的吗？”
　　姬清歌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似笑非笑：“肯定是知道的，不过，他若要报仇，报仇的方式定然滴水不漏。”
　　浅妖月皱眉：“借刀杀人？”
　　“呵……变聪明了啊浮生。”姬清歌有些怅然，本来，可以做鲜衣怒马的少年，不过这样，就再也做不了少年了，只能做一个江湖人，杀人，被杀，都很无奈的江湖人。而浅妖月皱着眉很为慕清流担心的样子，却似将这江湖，只踏入了一半。他继续道：“事发的时候，隔壁院子的海王帮帮主万顷碧正在和回味山庄的二当家方木金切磋刀法，紫陌姑娘在房顶上吹箫，为他们助阵，聚集了不少人在那里观战，紫陌姑娘说当时在房顶上能看见慕长剑一个人站在桃花树下，不过也没注意，再看过去就发现慕长剑倒下了，唯一一个可能看到的人，却什么都没看到。不过这紫陌姑娘是个不会武功的，一身技艺却也只在琴棋书画乐上头，说来也都没什么疑点。”
　　浅妖月不语，姬清歌拍拍他的肩：“不必担心，清流比你厉害多了，绝不会像你这么白痴。”浅妖月脸色瞬间垮下来，姬清歌十分有先见地……跑了。
　　这一年的巫山盛会比哪一年都热闹，临到中场竟然换了个阁主，但是端坐在最上方的年轻人虽然没有慕长剑的道骨仙风，却也沉稳大气，是镇得住巫山阁的人。只是，侠义之气太重了些，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做武林秘辛的掌管者的，因为他不能跳脱这红尘，将一切冷眼旁观。
　　大殿中被抬进了一顶红轿，正是昨日飘然若仙一般到来的紫陌姑娘的轿，慕清流冷冷地看着方柳氏，道：“方夫人想问什么，请。”
　　人群中议论纷纷，有叹息的，如其他没有被选中的门派，有看热闹的，都挤在外围等着听，也有心灰意冷离席的，如莫语大师。
　　方柳氏惨然地笑：“罢了，罢了，苟且偷生又有什么意思。没错，我是要给回味山庄一个交代，方歌吟到底是谁杀的。”
　　她身后的方木金和方若长都齐齐看着慕清流，慕清流依旧冷冷淡淡道：“方夫人，贼喊捉贼这一节，巫山阁也无法替你圆什么谎话。”
　　方柳氏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人群中一片哗然，方木金和方若长更是变了脸色，方若长跳出来，怒不可遏地指着方柳氏：“大嫂！是你？竟然是你杀害了大哥！”
　　方柳氏无力地站起来，冷笑一声：“是，是我杀了方歌吟，那又如何，方歌吟娶我过门之日曾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结果呢，结果竟然在外面私养了个小妾，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贱人！”方若长一巴掌扇过去，指甲在她脸上刮出五道血痕，“枉我一口一个大嫂敬你重你，没想到你就是这样对我们方家！你这毒妇！”
　　方柳氏唇角溢出血来，状若癫狂一般地笑：“哈哈哈，若长，我是毒妇，方歌吟是我杀的，我还活着做什么，我都不知道我还活着做什么，我送那对鸳鸯去了黄泉，留我自己一个人在这世上受苦受难，回味山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去打理它，你方若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悉心教导你武功，谁是贱人，那个菜姨才是贱人，方歌吟竟然在书信中写遇到菜姨之前，从未爱过任何人，从未爱过……哈哈哈哈，这几十年竟然是我一个人做的一场梦，一场梦啊！”
　　说完，人已经倒下，嘴里流出的血也变成了青黑色，已然是服毒自尽了。
　　方若长怔愣在旁，方木金上前道：“大哥一生磊落，竟然……竟然栽在一个情字上！三妹，罢了，把尸体带回山庄，葬了吧。”
　　方若长却没动，直直的看着上首的慕清流：“阁主，那个菜姨，还有我大哥的遗孤，在哪里？我大嫂在我大哥死的那日是和我在一起的，又是如何杀了我大哥？”
　　慕清流冷哼：“方柳氏既然有本事杀了我巫山阁阁主，你一个回味山庄庄主又岂在话下，你那些问题，要问便问问这紫陌姑娘，也请紫陌姑娘转告沈东篱，虽然方柳氏自尽，但此事，巫山阁绝不善罢甘休。”
　　慕清流这话不异于惊天霹雳，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看着那大殿中的红色轿子，紫陌柔媚的声音带着盈盈笑意传出来：“巫山阁果真名不虚传，只是暗香门也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慕阁主却将这账全算在暗香门身上，是否有些个不妥当啊。”
　　“紫陌姑娘既是蝼蚁，做好蝼蚁该做的事也就罢了，其他的就不劳忧心了。”
　　“呵呵，好一个慕清流，小女子记下了。”红色轿子在众人目光中缓缓飘出大门，轿中人的声音由近及远：“方若长，你们方家嫡长子被取了紫河车，不用再想了。”
　　姬清歌含着笑看完这一场好戏，转过头，浅妖月却不见了，只剩下梦羽那个傻小子还在看着那顶红色的轿子似意犹未尽，他用银钩敲了敲他的头，问道：“浮生呢？”
　　梦羽这才回过神，低下了头，声音带着哽咽：“大哥，大哥又不要我了，他总是这样，自己一个人就走了，扔下我。”
　　“那就……跟着我吧。”
　　今后的武林，提到那一次巫山盛会无不扼腕，老阁主和回味山庄庄主死于同一人之手，且还是个妇人，江湖上以琴棋书画乐闻名的名妓色艺双绝之南紫陌色无双竟然是暗香门门人，暗香门同时结仇两家，且从此之后在江湖上声名更加狼藉，每月抓一孕妇剖腹取紫河车，闹得人人自危，江湖上闻暗香门色变。
　　而巫山阁每年一次的巫山盛会取消，若有问题想问者，自备好礼物前去拜访，若巫山看得上，就答疑解惑，若看不上，也只能灰溜溜败走。
　　梦羽不知道姬清歌进去问了慕清流一句什么，只是他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似胸有成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