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吉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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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利尼斯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看上去神秘古怪的吸血鬼，都在身上穿着这种披风。
当黑色的披风笼罩了他的身体，漂亮的衬衫，闪亮的纽扣，舒服的坎肩，笔挺的裤子，全都被夜幕般垂下的披风遮挡，他修长的身体也如同一片裁下的黑夜，只露出苍白如纸的脸，行走在黑夜之中，他就完全隐匿于阴影。
就像他照镜子的时候，完全找不到自己，吸血鬼，溶于黑暗，迷失自己。
而在这样让他觉得自己会彻底沉没的黑夜中，一身白袍的弥格耳却像是阳光一样刺痛他的眼睛。
在初秋夜晚的清爽寒冷中，弥格耳穿着一件高领的毛线长衫，柔软的领口像是花束一样托着他漂亮的脸蛋，外面罩着白色的牧师袍，绳结的纽扣整齐扣着，在他的肩上还罩着一圈白羊毛围巾，上面隐隐泛出银光。
穿着这身衣服出现在任何一处教堂，别人都会以为弥格耳是个容貌英俊心灵圣洁的年轻牧师。
只是此刻，白袍的牧师，黑袍吸血鬼，却穿行在一栋栋或富丽或典雅或精致的府邸前。
这是何利尼斯第一次来到麦克罗区，却不是以他想象中的身份。
人们常说，世界的财富都在志留大陆，志留大陆的财富都在亚述罗帝国。身为亚述罗帝国的王都，尼微尼被人称为“财富之冠”，它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是“魔都”，有人解释为恶魔的都市，有人解释为令人着魔的都市。
刚刚遭遇劫难的苹果区，无疑是尼微尼这座财富之冠上最昂贵的钻石，但每一个生活在亚述罗的人都知道，这颗钻石一直被握在麦克罗区的手里。
财富与权力，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的双胞胎。但是在尼微尼，掌握财富的苹果区富豪们换了一批又一批，最终能够进入权力核心麦克罗区的人却微乎其微。
整个亚述罗帝国最有权力的人，都生活在这片用七座大桥和其他城区隔绝的岛屿，引自星桂河的蔚蓝水流环绕着它，像是将它托到了天空。
此刻行走在麦克罗区的街头，何利尼斯惊讶地发现，这里的房子看上去还不如苹果区来的奢侈。
“这里的每一栋房子，都比被毁掉的苹果区所有房子加起来的年纪更古老。”弥格耳信手指着身边的宅邸，“这里住着波留希金侯爵，传承十二代，被称为‘金库钥匙’，家族权力前三号人物，都握着亚述罗帝国重要金库的钥匙。”
“你看波留希金侯爵的府邸，颜色淡雅，线条柔和，没有任何昂贵的材料，低调，甚至朴素，掌握着帝国金库的钥匙，他们却不敢显露一分一毫的财富，但实际上，这栋房子哪怕墙角的线条都由当时堪称艺术家的工匠雕琢。”
何利尼斯抬头看去，侯爵府甚至没有一座超过四层的屋宇，大片的绿树掩映之间，是弥格耳描述的不显华贵却别有奥秘的墙壁与窗棂，这片住宅只亮着小部分灯光，和苹果区经常彻夜明灯的富豪们作风迥异。
“看那边，那是夏道尔伯爵的府邸，爵位不算顶尖，家族不算庞大，房子也简约得过分，没有任何装饰，线条利落而整洁。”弥格耳又指着另外一栋深灰色的房子。
在夜幕中它近乎黑色，更像是一个四四方方规规矩矩的棺材，何利尼斯也这么说了出来：“像一个棺材。”
“哈哈，你的思想越来越接近吸血鬼了，开始喜欢棺材了。”弥格耳打趣了一句，随即肃容道，“不过夏道尔家族被称为‘国王账簿’，占据伯爵之位的夏道尔家主常年住在皇宫之中，为国王执掌宫廷内帐已经九代了。”
何利尼斯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说这些做什么。
弥格耳领着他在一栋府邸的门前驻足，张开手臂环比一周：“你在尼微尼生活了多久，二十年？你以为苹果区就是亚述罗最繁华的地方，实际上，金钱只是镀在权杖外面的金皮，真正让权杖比山峦更沉重的是麦克罗区的贵族们。”
他翘起大拇指，指指身后：“这里，是吉奥□□公爵的府邸，亚述罗七位公爵之一，这个姓氏在白垩大陆更准确的读法是乔凡尼，吸血鬼十三家族中第五位。”
何利尼斯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吸血鬼？公爵？这是什么意思？
“波留希金第三代家主，夏道尔家族现在排位第七的家族长老，都是乔凡尼公爵亲自赐予的初拥。”弥格耳露出了混合着讥讽和厌恶的笑容，短短一天里何利尼斯就熟悉了他的这个独特表情。
“整个亚述罗帝国，名义上依然掌控在乌盖马王室的手中，但真正的幕后根系，却早就被吸血鬼侵蚀。”弥格耳道出了惊人的事实，“有谁能比拥有近乎无限寿命的吸血鬼，更能熟练掌握金币的游戏，更能占据这个国家最大的财富？”
“苹果区那些寿命不足百年的所谓富豪，不过是吸血鬼指缝漏下的面包屑养活的可怜虫罢了。”弥格耳辛辣地讽刺道。
何利尼斯惊闻这样的秘密，却渐渐失去了惊讶，他有些无聊地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苹果区一夜之间彻底覆灭，这不是你变成吸血鬼的倒霉根源吗？”弥格耳嘻嘻笑了，“就算虫子再小，毕竟是被人养大的，一脚碾死，也得看看主人的反应啊。”
何利尼斯这才明白了弥格耳的目的，苹果区现在变成了寸草不生的黑色荒地，麦克罗区的权贵们扶持起来的富商一夜之间全都消失，想必这些掌握了整个帝国命脉的大人物也会有些头疼吧。
不过他还是感到有些担心：“我没猜错的话，你和这些贵族的关系，不是特别好吧。”
“不用那么委婉。”弥格耳这次发自内心笑了出来，“亚述罗帝国一直是所菲斯教廷和黑暗王庭的斗争前线，只要有机会，都想把对方置于死地。”
说道这儿，他表情古怪地看着何利尼斯：“所以，你现在明白自己的尴尬处境了吗？”
一直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的何利尼斯想了一下，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他在格兰区混日子的时候，就曾多次卷入地下帮派的斗争，如今他等若那些叛徒和间谍，是两边不讨好，两边都想要除掉的倒霉人物。
“只要牢牢跟紧我，就没人敢伤害你。”弥格耳解开扣子，探进衣服里拿出一副黑色的手套，柔软如丝绸的手套在吉奥□□府微弱的灯光照射下，却反射出金属般的光芒，他拿出手套的瞬间，何利尼斯就感到自己马上要彻底死掉的恐惧感。
黑色手套戴在弥格耳手上之后，手背的位置便亮起一个复杂的圆形图案。
弥格耳单手举起，对准大门，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字眼：“【净化】”
一线光圈环绕着他的手掌迅速旋转，发出呜呜的声音，如同哭泣，从他的掌心爆出一道光柱，径直将大门化作灰烬，穿过树林和雕像，击中了吉奥□□府邸的内门。
光柱开拓出一条宽敞的道路，弥格耳放下手臂，昂首阔步走入了吉奥□□庄园。
跟在如此张扬的弥格耳身后，何利尼斯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这么挑衅的行径，真的不会被直接围杀在这儿吗。
错落有致的花园中立起黑影，向着弥格耳缠绕而来。弥格耳信步走去，抬起手掌，手掌上依然环绕着一圈白光，黑影如同归巢的燕子一样落进光圈之中，光圈旋转的呜咽声越来越响亮。
“贵客到访，公爵大人就这么接待吗？”弥格耳一路走到府邸门前。
比起波留希金侯爵的朴素，夏道尔伯爵的严肃，吉奥□□的府邸有种何利尼斯无法形容的优雅，主府房屋像是羽翼般往后侧展开，窗户和墙线都雕刻着花朵，向着门梁缠绕，而在门梁上，却雕刻着张开双翼的天使，悲悯而美丽。
“公爵最近不在府上，怠慢了客人是我的失职。”府邸之内响起了稚嫩的女声。
何利尼斯跟着弥格耳走进门廊，在大厅之中站着的，竟然是一位有着黑色卷曲长发的可爱女孩，身高目测只到何利尼斯的腰部。她只穿着单薄的黑色丝绸纱裙，松垮围绕胸口的半透明蕾丝里，有着足以埋葬任何男人的深深沟壑。与年纪和身高完全不符的峰峦让何利尼斯惊讶地看了半响，直到女孩皱起眉头轻声咳嗽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原谅他的失态吧，刚刚出生的幼崽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那点原罪。”弥格耳打趣地看了何利尼斯一眼，自在地绕着大厅慢慢行走，眼睛看着墙壁上为数不多的油画，嘴里却对女孩说着话，“我猜，你就是阿薇雅。”
“我猜，您就是弥格耳大人。”美女用反问作为回答，称呼却巧妙变化了。
“奇怪，华伦迪诺公爵鲜少离开尼微尼，黑暗王庭发生了什么事，让公爵大人都匆匆返回？”弥格耳走到深红色的柜子旁，柜子上放着的小画框里，细腻的笔触描绘出一个缩小版的阿薇雅。
阿薇雅把肩上披散的头发慢慢撩到颈后，天真微笑道：“我想原因和鲜少来到麦克罗区的您是一样的。”
弥格耳笑了起来，这才回头看向阿薇雅，他伸手指着何利尼斯：“认识他吗？”
仔细地审视着何利尼斯，阿薇雅绕着何利尼斯转了一圈：“赛提特斯的伪善都遮盖不了他身上的诺费勒臭味，这种遍地都是的幼崽，好像不归华伦迪诺公爵管吧。”
何利尼斯对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腰部的古怪小女孩立刻印象恶劣。
“五天前发生在苹果区的事，你知道的消息应该比我多吧？” 弥格耳没有为何利尼斯辩护，反而问起第二个问题。
阿薇雅露出甜美的笑容：“怎么，弥格耳大人想要审判阿勒格拉大人的错误吗？”
“我怎么敢挑战第一位以黑暗力量进阶的大魔导师‘黑暗主宰’阿勒格拉。”弥格耳无辜地摊开手掌，“毕竟我刚刚听说，因为某位乌盖马王室讽刺阿勒格拉大人在九位大魔导师中仅仅排行第八，骑在第九位的‘风暴贤者’尼古拉斯头上，像是‘骑着猪猡奔跑’，结果阿勒格拉大人一怒之下就趁着这位王室成员参加苹果区某个富商聚会的时候，彻底毁灭了整个苹果区？”
小女孩脸上绝不会出现的阴狠眼神出现在阿薇雅的脸上，她瞪着水润的亮褐色双眸，像是一只发怒的小猫：“既然您知道的这么清楚，何必再跑到吉奥□□来炫耀您的消息灵通呢？”
“我的消息毕竟不如当事人的更准确。”弥格耳满面笑容，毫不在意阿薇雅已经要发怒的表情，“阿勒格拉和吸血鬼之间有什么仇怨我并不在乎，黑暗王庭愿意在内斗里消耗力量可是所菲斯教廷的老东西们很高兴看到的场景。”
“不过就算被高兴冲昏了头脑，我也不会傻到相信一位站在世界巅峰的大魔导师，会为了一句口头的嘲讽就不远千里，毁灭一座世界顶级城市的重要城区。”弥格耳笑容冷却，生硬地抛下这句话。
阿薇雅反而得意地笑了：“谁知道呢，阿勒格拉大人是第一个在黑暗领域走到大魔导师境界的巅峰存在，数万年来无人能比的天才，而天才，往往都是有些古怪脾气的，一言不合便毁灭城区，还是挺容易接受的。”
弥格耳拉扯着手上的黑色手套：“我虽然比不上阿勒格拉大人的天才，但是也有几分怪脾气，一言不合便做点坏事，是不是也可以呢？”
紧紧盯着那双手套的阿薇雅脸色变了。
“我相信像阿勒格拉这样的存在，可以为了一句话就肆意毁灭尼微尼九分之一的土地，毕竟他有这样的实力，没人会为了一群肥猪阻拦他。但是我也相信，时间宝贵的阿勒格拉大人绝不会仅仅为了报复就来到亚述罗帝国。”弥格耳双手间萦绕着纯白色的线条，像是液体，像是气体，散发出的气息让何利尼斯和阿薇雅同时后退起来。
阿薇雅紧紧抿着他粉嫩的嘴唇，沉默良久才尖利开口：“这是黑暗王庭内部的最高机密，我根本不知道底细，您对我发火又有什么用？！”
说出“您”的时候，阿薇雅的头发都要因为愤怒而炸起来了。
弥格耳盯着她稚嫩的小脸看了很久，突然哈哈大笑：“可爱的阿薇雅，我哪里对你发火了，不过是对你开个玩笑，毕竟，今晚我可是有求于你啊。”
“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养了一只吸血鬼幼崽，却没有合适的笼子，我想华伦迪诺公爵这么心疼你，一定有不少富余的东西吧，不如就施舍给我这个穷人吧。”弥格耳终于说出了今晚的目的。
阿薇雅脸上的怒火短暂飙升，然后重又压抑，她赤着白嫩的双脚快步跑了出去，很快，一个巨大的黑影向着弥格耳和何利尼斯砸了过来。
轻松单手接住黑影，弥格耳把它立在身边，何利尼斯诧异地发现，那是个一人多高的六边形黑色棺材。
这种棺材他只远远在街头瞥见过，在苹果区某位富商的出殡仪式上，他的家奴肩头扛着的就是这种造型的狭长棺材，只不过那具棺材比立在弥格耳身边的这具少了繁复的鲜红色纹路，而且在纹路的中央，还竖着写有一行字。
看到那行字，弥格耳的眼睛眯了起来，阿薇雅紧张地看着他，弥格耳垂眸微笑：“那就谢谢主人的馈赠了。”
他把棺材单手托起，扔向何利尼斯。
何利尼斯做好了被砸到的准备，没想到这棺材轻的惊人，被他轻飘飘地托在手里。
而弥格耳已经开始往门外走去，何利尼斯想了一下，还是跟上了弥格耳，在迈出大门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黑发黑裙的小女孩阿薇雅对着他露出鬼魅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吉奥□□
